慕林 第118節(jié)
謝慕林點點頭:“那就是有點起色了?可見我那方子還是對癥的。您再照著這樣喝兩天藥,瞧瞧效果怎么樣。等雨下得少了,河道平靜些,我再去杜家醫(yī)館請大夫。就算杜老爺子年紀大了,不方便出診,他家也還有別的年輕大夫,治個風(fēng)寒還是沒問題的?!?/br> 謝老太太撇了撇嘴:“那杜逢春如今架子竟比我還大了,不過就是雨下得大些,河水洶涌些罷了,竟然還不能出外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哪家的貴人呢!” 謝慕林道:“您老人家前幾個月病得那么重,還是杜老爺子給您治好的呢。您嘴上就客氣些吧,留點口德。不然人家知道了,心里生怨,下回您再生病,他家的兒孫都不肯為您盡心醫(yī)治了,那該怎么辦?您上哪兒找比杜家人更好的大夫去呢?” 謝老太太啐了一口:“京城有的是好大夫,我們家出了高官,便是太醫(yī)也請得。我還稀罕他杜逢春一個臭脾氣的糟老頭子?!” “可您這不是在湖陰,不在京城嗎?在這里,您就只能指望這一家子大夫了,除非您愿意找其他本事參差的大夫?!?/br> 謝老太太冷哼一聲,小聲說:“大不了我上平望鎮(zhèn)請去!”說罷了,頓了頓,又問孫女兒,“平望鎮(zhèn)那邊有沒有新消息傳來?那些個流民……抓到了沒有?” 謝慕林聽得笑了,不答反問:“您老人家不是不信嗎?怎么還問起他們了?” 謝老太太有些訕訕地:“也不是不信,這不是聽著太荒唐了么?湖廣浙南離得多遠哪!那邊的流民這么快就到嘉興了?還有膽子劫官糧?我聽著就跟做夢似的,如何敢信?可人家做將軍的都為了這事兒被革了職,又怎么可能是假的?我先前真的是誤會了?!?/br> 謝慕林笑笑:“您知道是誤會就好。以后不管聽到什么消息,心里有疑問了,只管問我,或是問其他人,哪怕是打發(fā)人出去找人打聽也行,千萬不要莽莽撞撞地自個兒跑出去探看,不然有個什么事,家里人都不知道,叫人如何應(yīng)對?” 謝老太太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說:“我那是出去看河水漲到什么程度了,并不是要去打聽什么流民的消息!” “那也是一樣的。”謝慕林淡淡地說,“您信不過我和丫頭婆子的話,以為我們是在哄你,目的是為了把你騙回謝家角去,因此才會故意把身邊人都支開,自己偷偷到門前河邊看水位漲到什么程度了。我能明白您的想法,但還是勸您,以后再想做這種事,不要支開身邊的人。 “您就算多帶幾個男女仆婦出門到河邊看景兒,又有誰會攔著呢?只會有人替您添衣裳,打傘,還會有人勸您小心腳下,別摔了跤。如果有風(fēng)雨來襲,也會有人勸您回到家里去。這樣您就不會再狼狽地被淋得全身濕透,大病一場了。為了點虛面子,忘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實在沒有意義。” 謝老太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有些惱羞成怒地扭開頭去。 謝慕林只裝作沒看見,繼續(xù)道:“外頭沒有流民的消息,那是不是流民,我也說不準。但就算沒有流民跑到我們這兒來,外頭河道里的水位也是一天比一天高了。您老人家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我們隨時都可能會撤退。您是病人,更要聽話。我們會把您遮嚴實了,不叫您吹著風(fēng),淋著雨,但您也不能鬧騰才是。否則,就算您成功讓自己留下來了,病情一加重,受罪的還不是您自己?您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大病初愈,再添病癥,還不知道保重身體,真的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謝老太太憋屈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謝慕林也不理會,徑自出了后樓。 她才走到正院,正巧馬路遙回來了,向她稟報:“二姑娘,前灣村的木匠剛把您訂做的東西送過來了,您要不要到前頭瞧瞧?” 謝慕林點頭,與他一塊兒到了前院。她前些天請前灣村的木匠打制一把牢靠的輪椅,預(yù)備運送謝老太太時方便移動。前灣村的木匠曾經(jīng)受雇,參與過老宅修整工程,手藝很扎實,只是花巧的技術(shù)少些,但她又沒打算在輪椅上雕花,這已經(jīng)夠用了。 她去查看了木匠送來的輪椅,基本如她圖紙所繪,就是做得比她想象中大了一點兒,又沒什么裝飾,看起來有些笨拙。不過她試著推動了下,發(fā)現(xiàn)輪椅的輪子運作良好,明明椅子看起來很笨重,推起來卻沒什么難度,也不會太費力氣。她問了木匠,得知是用了鐵制的零件,又上足了油,心里挺滿意的。 木匠還在輪椅的把手位置做了點小機關(guān),有需要的時候,取兩根粗木棍來,穿過把手下方留的洞口,就能把輪椅整個抬起來,變成一頂沒頂轎子。送謝老太太上船的時候,這個小機關(guān)就特別實用了。 這把輪椅雖然還有許多不足之處,但用來運運謝老太太,已經(jīng)足夠。謝慕林非常滿意,給足了工錢后,還多添了一筆賞錢給木匠。木匠很高興,臨走前還說:“小姐還有什么想做的,只管來找我。我的手藝雖粗笨些,但在附近幾個村子里,還算排得上號,而且包管用料十足,絕不會偷工減料!” 謝慕林笑著送走了木匠,不久之后又從馬路遙家的那里得知,特地給謝老太太訂做的連帽雨衣已經(jīng)做好了,正在趕制其他人的份,明日就能送來,心里總算松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松完,外頭又來了個壞消息。 又有流民劫道了,劫的依然是送糧進京的官船。 這回的案發(fā)地點不再是嘉興附近了,而是更靠近杭州的地方,甚至離杭州將軍轄下的親兵營只有十幾里的距離。然而那些跟著新將軍才上任不久,地盤都還沒巡視清楚的官兵們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等到被劫的官船上逃脫的船工與兵丁逃出來報了案,當(dāng)?shù)毓俑峙扇私o他們送了信,他們才知曉。 新上任的那位林家貴婿,成了第二個要背鍋的杭州將軍。朝廷方面又一次迅速得到消息,有官員迅速上本參他,一如他前任那般待遇。前任杭州將軍剛剛進了牢房,眼看著后任便也要來與他做伴了。 謝慕林匆匆聽完報信,卻顧不上去深究其中秘密。前灣村的人剛剛給她送了個消息過來,道是他們昨晚遠遠瞧見,河的另一邊似乎有火光在晃動,呈一長排,在向他們這邊方向靠近。 第375章 猜測 前灣村人所說的“河的另一邊”,并不是謝家灣人所說的“河的另一邊”。 前灣村與謝家灣雖然只隔了一座不算高的山,但門前的河道卻是不同的情況。前灣村那邊有河道通往太湖,村中漁民就是駕船通過那條河,前往太湖打漁的。而謝家灣這邊,卻是在運河岔口處開辟出一條水道,連通了運河與前灣村前的河。 在謝家灣,謝家三房老宅門前這條河,對面還是謝家的地盤。但在前灣村,河的另一邊,卻是一片比較荒蕪的土地,面積不小,呈長條狀,有幾處矮小的丘陵,還有一片灘涂。曾經(jīng)有人覺得那邊的土質(zhì)不錯,開懇過農(nóng)田。只是前些年鬧水患時,太湖泛濫,湖水淹沒了周邊的土地,也蔓延到了那塊地,令開懇者損失慘重,只得無奈搬離了此處,又沒有人接手,那塊地就被再度荒廢了。 還有一種傳聞,說那塊地一百多年前曾經(jīng)屬于過一個世宦大族,原本十分興旺發(fā)達的,還出了不止一個高官。可這家子不知犯了什么大罪,被滿門抄斬了,全族都沒一個人留下,就算有人逃出生天,估計也遠走高飛了,家產(chǎn)、族產(chǎn)自然就充了公。其他家產(chǎn)還罷,獨獨那塊地卻是原本那家族祖祠所在,家族墳地也在那兒,所以官府也懶得理會,任由它拋荒。后來有人想要開懇,也無人理會他。蓋因一直有傳言說,那片土地上還有那個家族的祖先魂靈在飄蕩,為子孫后代鳴冤,因此任何人想要占據(jù)那里,都不會有好下場。開懇者的結(jié)局,正好印證了傳言,越發(fā)沒有人再跑那里去了。 如今官府就繼續(xù)拿它當(dāng)荒地,反正太湖時時泛濫,有那片地做個緩沖,也沒那么容易威脅到更南邊些的村落城鎮(zhèn)。至于前灣村的居民,則相信那塊土地上真的有鬼魂游蕩,除了每年清明時,都會有村中代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劃船到對岸上,燒香祭拜,請那里的魂靈不要驚擾他們村子以外,平時幾乎連河中線都不敢越過去。 謝慕林對這樣的傳聞不置可否,不過她有些懷疑,如果那地方真的有某個大家族的祖墳所在,說不定還會鬧出些鬼火的故事來,越發(fā)證實了傳聞“不虛”。事實上呢?不過是墳地里的磷火作怪罷了。 謝慕林本人當(dāng)然知道那里沒什么鬼魂在飄蕩,但既然是被湮滅了的大族故地,她也沒興趣去看一眼。 謝家灣與前灣村的河道,都帶著明顯的人工痕跡。官府沒理由在這種小地方挖河道,而這么大的工程,也不可能是這兩個小村落的人干得出來的事。要知道在三房老太爺謝澤湖發(fā)跡之前,謝氏一族還是草根,謝澤山、謝澤川與謝澤湖兄弟三人都有讀書的天賦,家族卻無力供給三人學(xué)資,只好讓天賦稍遜的三弟謝澤湖棄學(xué)從商的。這么窮的謝家,怎么可能挖得出那條河道來?肯定另有大家族主導(dǎo)了這項工程。 若說前灣村對面那塊荒地的舊主人曾經(jīng)為了自家出行方便,挖通了這兩條河道,遺惠鄉(xiāng)鄰,那么在這個家族消散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謝慕林也不打算打擾他家先人的安寧。她先前找前灣村的老人問過了,得知那塊地上還有破舊的祠堂、房屋等建筑,便打算明年清明時,派代表與前灣村的人一起去燒燒紙錢,祭拜一下。 據(jù)說謝家早年也有這個規(guī)矩,一年三祭,新年、清明、七月半,由宗房出面。只是如今謝家族人都搬走了,宗房就改了規(guī)矩,只每年七月半時來一趟。這事兒宗房做得很低調(diào),只是感激那家人給鄉(xiāng)鄰留下了遺澤,但那家子畢竟是因罪壞了事的,叫人知道了影響不好。謝慕林清明派人去,正好與宗房錯開。能祭一年是一年,興許什么時候她就不再繼續(xù)了,并不執(zhí)著。 如今謝慕林聽說那樣的一塊荒地上,居然出現(xiàn)了一排火光,并且還朝前灣村的方向靠近,頓時就起了疑心。 這不會是小規(guī)模的過路人,來的人絕對不少,而且看起來并不害怕當(dāng)?shù)佤[鬼的傳聞。來的會是誰呢?他們的目的又會是什么? 前灣村的人深信那塊地鬧鬼,如今夜里出現(xiàn)火光,膽小些的人就說是有鬼顯靈了,有見識些的村老則擔(dān)心是不知底細的外地人見那里有荒宅,便跑去占屋。而眼下湖陰一帶最多人議論的話題是什么?除了時不時上漲的河水水位,就是那傳聞中會搶劫會殺人的流民了!流民占據(jù)荒野中的空屋,這個推斷沒有毛病。 前灣村的村長與村老擔(dān)心對面真的來了流民,會禍害距離最近的他們村,不然那些人靠近他們村子的方向做什么?那塊地大得很,破屋殘舍的位置,也不在他們村子正對面。如果來人僅僅是想找個地方遮風(fēng)擋雨,沒必要靠過來的!靠得近了,反而容易叫前灣村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身份,招來官兵對他們不利。除非……他們就是盯上前灣村了! 謝家灣跟前灣村就隔著一座山,幾乎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所以,前灣村的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給謝家報了信。據(jù)說謝家出了大官,還教了許多讀書人,跟縣衙也說得上話,如果能請動官差,把河對岸那些人趕走就好了。不是他們這些村人太沒有同情心,實在是被傳言嚇著了,擔(dān)心會遭了禍害。他們也不過是窮家小戶罷了,誰要劫財,還是上別處去吧! 謝慕林把前來報信的村人打發(fā)走,就一直覺得心緒不安。 先前兩次遭搶劫的糧船船隊,一隊是在嘉興城外不遠處被劫的,另一隊直接在杭州城郊遭了殃,兩處都是繁華地區(qū)的邊角,但也說不上十分偏僻,所以影響力巨大,消息也傳得快。 謝慕林也不想去深思,這兩次劫案背后到底有什么貓膩,作案的到底是不是流民。但第一起劫案的目的太明顯,案情太蹊蹺,很可能是林家在打擊曹家的黨羽;第二起劫案將新將軍拉下了馬,帶著明顯的報復(fù)性質(zhì),說不定就是曹家一方對林家的報復(fù)和警告。前任杭州將軍在杭州經(jīng)營多年,剛剛出事,影響力還在呢,想要在管轄區(qū)內(nèi)弄樁大案,其實也不是那么難。但曹、林兩家神仙打架,肯定會有無數(shù)小鬼遭殃。 林家明顯處于進攻方,而且野心勃勃,手段狠辣,萬一他們不忿被曹家報復(fù)了,要再來一次大的,這回盯上了平望鎮(zhèn)怎么辦? 平望鎮(zhèn)是三運河匯流之地,同樣興旺發(fā)達,客商云集。而且這里的千戶所千戶,恰好是前任杭州將軍的兒子,也是曹家一派的。林家若挑中這個地方搞事,把這位紈绔公子也拉下了馬,算不算是出口氣呢? 平望鎮(zhèn)離湖陰縣是那么的近,而那塊荒廢了一百多年的鬧鬼地,還有房屋可以藏人,又有水道可通運河,會不會被搞事的人當(dāng)成是歇腳地候選? 謝慕林可不敢冒險。他們家老宅離得那么近呢! 第376章 撤離 謝慕林當(dāng)機立斷下令:“馬上收拾東西,我們這就返回謝家角!” 馬路遙夫妻倆都嚇了一大跳,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二姑娘,今日風(fēng)雨小了許多,河水漲得不甚厲害,河堤加固過后,十分安全,我們不用太著急的?!?/br> “是啊,二姑娘,這眼看著太陽就要下山了……” 謝慕林卻擺擺手:“雨水河水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前灣村的人送來的消息。你們方才也聽到了,那塊荒地上出現(xiàn)了來歷不清的人,人數(shù)還不少。行事如此鬼鬼祟祟的,不象是好人。就連前灣村的人,都擔(dān)心那是流民尋地藏匿,我們又怎能掉以輕心?如果真是流民中的匪徒,前灣村的村民只是貧家小戶,還有可能保得平安,我們是附近一帶最顯眼的大戶,哪里還能逃得過?早早離開,才能保得萬全。老宅上下,全數(shù)撤走,只帶走細軟,其他東西不必理會,人員安全要緊。也不必留人下來看門,到時候把大門口一鎖,全看這座老宅的運氣了?!?/br> 馬路遙反應(yīng)過來,面色發(fā)青地應(yīng)聲而去。馬路遙家的則是面色發(fā)白,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fā)抖了,但還是全力支撐著退下,吩咐下人收拾東西去了。 船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不止兩條,還有一條是前不久才從平望鎮(zhèn)那邊買來的二手舊船,還算結(jié)實,短距離航行是沒問題的。船上也裝好了不少物資,原是為了逃災(zāi)準備的,現(xiàn)在也要通通帶走,免得便宜了什么人。 謝慕林也順便讓人去提醒了附近幾戶農(nóng)家,讓他們小心宵小靠近。這一帶的農(nóng)家,基本都是宗房的佃戶,也算是半個自己人,謝慕林不好讓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就吃了虧的。 謝慕林自己也回了梅廬收拾東西。她要帶走的不多,大件的只能留下,書本文具意思意思地揀了一匣要緊的,剩下的說是留著,其實趁丫頭們不在時,通通都丟進了書房空間里。其余衣物也是照樣辦理,首飾鎖好了隨身帶上。至于織布機,太過笨重,唯有丟下了,謝慕林只帶走了飛梭。 她很快就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完了,又匆匆下樓去看謝老太太那邊如何。 珍珠與何婆子剛剛手忙腳亂地給謝老太太套上了一身暖和的夾衣夾褲,夾棉長襖,重絹馬面裙,再加防水的羊皮小靴,謝慕林就把剛做好的雨衣給前者遞了過去。 這其實是一件用羊皮為里,繭綢為面,又涂了厚厚三層桐油的連帽長斗篷,斗篷兩邊還用琵琶扣相連接,任何人穿上去后,從脖子到膝蓋都是嚴嚴實實的,秋冬季節(jié)用來防雨防雪防風(fēng)防寒,最適合不過,就是穿了之后,行動起來不是很方便。 但對于謝老太太而言,這種不方便又算什么? 粗使婆子已經(jīng)把那把輪椅推到了門前的臺階下,只要謝老太太一坐上去,隨時就可以被推到碼頭上船去。在那里,賈大早就帶著兩個力大的男仆手持粗棍,等待著做臨時轎夫了。 謝老太太已經(jīng)慌了神。 她慌慌張張地問謝慕林:“到底是怎么了?真的有流民到我們附近來了么?你該不會又是哄我的吧?!湖陰又不是什么富庶之地,那些人怎么不去蘇州、杭州,又或是湖州呢?這里不過是鄉(xiāng)下地方,有什么可搶的?!” 謝慕林想想,雖然沒有準信,但趁著老太太沒有反對,把人弄回謝家角也好,省得她繼續(xù)鬧騰了,便道:“我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更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來了,反正前灣村報信,說看到了一群行跡可疑的男子,就出現(xiàn)在他們村對面的荒地上。老太太您對謝家灣,比我熟悉得多了,也該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平白無故的,會有人在那里停留嗎?” 謝老太太的臉色更蒼白了。那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她清楚那是個人人避著走的地帶。本地人家都知道,誰靠近了那個不詳之地,馬上就要倒霉的!她剛嫁來時不信邪,撒著嬌非要丈夫謝澤湖帶她去瞧個究竟,畢竟也是史書上有名的名門世家故地,就想去瞻仰瞻仰。誰知船還未靠近呢,就遠遠地瞧見了鬼火,嚇得她馬上命船工把船調(diào)頭速走。從此以后,再也不敢靠近,連提都不愿意提! 如今竟然有人跑到那種地方去?肯定不是本地人!也肯定是兇人!如此說來,是流民無疑了,還是膽大包天的那一種! 謝老太太只覺得越發(fā)頭暈?zāi)垦A?,還有些呼吸困難,緊緊抓住了孫女兒,想要追問一個準信兒:“他們……他們會對我們下手么?我們能逃得了么?!” “目前看來還沒事?!敝x慕林謹慎地回答,“所以我們趁早離開吧?,F(xiàn)在太陽還沒下山,走得快的話,兩刻鐘就到謝家角了。您老人家身體狀況還行吧?能支撐住吧?” 謝老太太沒有回答,只捂住了胸口,哭喪著一張臉:“要是……要是我們被攔住了呢?” 謝慕林覺得自家沒那么背運,不過她看著謝老太太,覺得叫對方知道畏懼也好,便笑了笑說:“那也只能認了。誰讓老太太之前幾天一直哭著鬧著不肯走呢?若您答應(yīng)早走幾日,又何必受這個驚嚇?” 謝老太太輕哼一聲,白眼一翻,身體就要往后倒,頓時嚇了謝慕林一跳,忙搶上一步把她扶住:“老太太,您沒事吧?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呢,您老實點兒,配合著些,別拖后腿,我們馬上就能回家了!” 謝老太太喘著粗氣,嚶嚶哭了起來。她如今是真的后悔得不得了! 謝慕林把了把她的脈,發(fā)現(xiàn)她也就是心跳得快些,臉色難看些,好象暫時沒有大礙,也不敢大意,立刻就命何婆子與粗使婆子合力,把謝老太太扶到門外的輪椅上去,珍珠負責(zé)取行李細軟。 等她們回到謝家角,要請大夫也方便許多,繼續(xù)留在老宅,對謝老太太才沒有好處呢。謝慕林書房空間里的藥方資料,又不是萬能的。一張大路貨的中藥感冒方,當(dāng)然比不上名醫(yī)針對病人情況量身定制出來的藥方管用。 謝慕林親自推動輪椅,一路把人送出了老宅,到達前院,自有賈大帶著男仆接手,把謝老太太和輪椅一并抬到碼頭,送到甲板上。之后,珍珠與何婆子等人自然知道該如何行事。 其余仆人也紛紛提著行李上了船。所有人都留了不少私人物件在老宅中,但沒有人對謝慕林的命令提出異議。大家都聽說了前灣村送來的消息,知道如果沒事還好,一旦出事,他們小命難保,貪圖一點財物做什么?就算損失了,主家仁慈,早晚會補回來的。 馬路遙親自把大門上了鎖,便跑回碼頭來向謝慕林復(fù)命。謝慕林點頭,接過鑰匙,便要轉(zhuǎn)身上船。 這時候,有人在遠處遙遙招呼著喚了他們一聲:“可是謝家姑娘?請留步!” 謝慕林站在碼頭上,疑惑地回頭去看,眨了眨眼,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那正朝他們跑過來,遠遠朝著她招手的,不是柱國將軍府的那位蕭二少爺嗎? 第377章 警告 柱國將軍府的蕭二少爺蕭瑞,謝慕林上次見他,還是在覆舟山的道觀中。四個多月不見,如今乍然在湖陰重逢,謝慕林還挺意外的。 這人不是在覆舟山事件之后,就被家人送到金山衛(wèi)去了嗎?這個消息是謝老太太打聽來的,因為這個,她還害怕是蕭貴妃娘家的避禍之舉,要躲過永寧長公主的所謂報復(fù)與滅口呢。貴妃皇子都這么忌憚長公主了,她一個小小的誥命還不更得龜縮起來了? 當(dāng)然,后來證實,謝老太太的想法是無稽之談,但蕭瑞去了金山衛(wèi),這事兒是不假的。 謝慕林原本并不清楚金山衛(wèi)駐扎在何處,但謝老太太嘀咕過,說是那里離松江比較近,而松江正是當(dāng)年他們母子離開湖陰后曾經(jīng)長住過的地方,她比較熟悉。 這就沒錯了,謝慕林記得上海有金山區(qū),所以金山衛(wèi)駐扎地點應(yīng)該就在上海一帶,雖說離蘇杭嘉湖不遠,但還有一段距離呢。蕭瑞不好好待在自家衛(wèi)所的地盤上,跑來湖陰縣做什么? 等蕭瑞跑得近了,謝慕林越發(fā)把人看了個清楚。 這人的英俊挺拔,一如既往,只是膚色黑了些,看起來精瘦了不少,但也比從前多了幾分彪悍之氣。估計他去了衛(wèi)所后,真正經(jīng)歷了一番鍛煉,所以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有些脫胎換骨的意味了。 只是這人如今穿得一身尋常短褐,頂著個漁夫常戴的斗笠,手里只提了只舊木槳,看起來就象是河邊隨處可見的船夫、漁民,半點不見貴家公子模樣,更不象是衛(wèi)所軍官、衙門差吏,他這是在鬧哪樣?喬裝打扮,微服私訪嗎?總不可能是cosplay吧? 謝慕林不由得挑起了一邊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