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37節(jié)
最終,文氏只能吩咐家里人,不要在謝老太太面前提起什么年禮的事兒,免得她老人家生氣。但私底下,該送的還是要送,這是要給謝映慧做臉,讓族人們在她未回鄉(xiāng)之前,不至于有什么不好的觀感,同時,也是在維護謝老太太的形象。后者在謝氏宗族中的名聲已經(jīng)夠難聽的了。 書信讀完了,文氏心疼地覺得謝映慧如今不好受,這個新年在京城定會過得很凄清,心里盤算著要再派人給她送些東西去,便帶著宛琴迅速忙活開了。謝顯之微笑著吩咐身邊的丫頭菖莆帶著小弟小妹們去領各人那一份年禮,回頭卻給謝謹之與謝慕林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們隨自己回雪松院去。 謝慕林與謝謹之照做了。到了雪松院書房,謝慕林率先開口:“可是大jiejie回信里又附了密信,提到之前那件事?” 謝顯之點了點頭,把一封開了封的信拿出來:“老太太過來之前,我先抽時間把這封信給看了。事情解決得順利?!?/br> 謝謹之接過信,交到meimei手里。謝慕林一邊打開信一邊說:“這就好。前些日子三弟來告訴我,說蕭瑞來了,好象有話要說,可還見到人呢,就聽說他被急召去了杭州,也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他連一封信都沒來得及留,我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京中會有變故。如今總算可以安心了?!?/br> 她迅速掃視了信的內容。果然,謝映慧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都寫在了信中,具體細節(jié)不清楚,但蕭瑞確實是請動了父親蕭明德出面跟三皇子密談,事后三皇子就把繡品交了出來。蕭明德將東西原封不動地給了蕭瑞,蕭瑞又原封不動地交給了馬玉蓉。馬玉蓉檢查過所有東西后,也就知道趙瀅與三皇子并沒有真正的私情了,于是很快就把繡品送還到趙瀅手上去。 據(jù)說趙瀅當著信使的面,就把繡品給丟進火盆里燒成了灰燼,一點兒都不在乎那是她花了許多時間與精力才繡出來的精品。她好象覺得那是某種臟污的物件似的,燒完之后,就立刻松了口氣。 馬玉蓉對趙瀅的做法并不在意,整件事她也向家人瞞下來了。謝映慧說,她保密不僅僅是為了保護趙瀅的名聲,同時也是在約束趙瀅本人。倘若趙瀅日后嫁入馬家,有任何行差踏錯,馬玉蓉是不會介意把秘密捅開來的。所以,為了自己的前程,趙瀅嫁入馬家后,也會一心一意侍奉婆婆,照顧好丈夫,做好一個馬三奶奶的。 謝慕林看信看到這里,心下微微一動。 蕭瑞那邊表現(xiàn)出的態(tài)度,泄露出的口風,可不象是趙瀅與三皇子并沒有私情的樣子??扇缃耨R玉蓉卻這么信了……莫非蕭瑞在轉移所謂的趙瀅私物到馬玉蓉手上時,私下扣下了某種關鍵物品,又或是三皇子壓根兒就沒把東西交出來? 不過,趙瀅會在燒了繡品后松一口氣,又不象是還有什么重要把柄在三皇子手上的模樣。 謝慕林暗暗惋惜,沒能與蕭瑞見上一面,否則定能弄清楚這其中的真相。 信還沒完,她又繼續(xù)看了下去。 謝映慧寫完趙瀅一事后,筆鋒一轉,又提起了庶妹謝映容。她提起了謝映容在聽說太子妃人選之后的種種怪異言行,以及那一場忽如其來的重病,還有謝映容病中的囈語。 謝映慧不知道什么“重生”、“穿越”,她只知道庶妹的胡話有多么驚世駭俗,若叫外人知道了,又會導致什么后果。她簡直沒法再忍受下去了,她想要堵上謝映容那張胡說八道的嘴! 謝慕林心下頓時大驚,想起了正信里提到的謝映容病況,忽然有了個可怕的猜想。 第441章 可疑 謝慕林覺得謝映容的病很可疑。 就算她因為知道太子妃換人,重生前的記憶變化太大,金手指搞不好都泡了湯,所以大受打擊而病倒,也不可能是什么要命的重病。只要不是請了個庸醫(yī)來,隨便吃點對癥的藥,總會有所好轉的。而等到她內心接受了現(xiàn)實,也就能平靜下來,吃藥、休養(yǎng)了。 畢竟謝映容都活了兩輩子,重生這種事都遇上了,之前也不是沒有過今生的經(jīng)歷與上輩子的記憶截然不同的經(jīng)驗,只是太子妃換了人這種跟她八竿子打不著的消息,她犯得著象是世界末日一般,沉浸在悲傷中,無法冷靜嗎? 雖然薛四姑娘是謝映容前生的恩人,可薛四姑娘的堂姐做了太子妃,又能讓謝映容受到多大的打擊?她是個自私自利的性子,難道還能有為了別人可能會面臨的危險,擔心得要死要活的時候? 這么一來,謝映容之后病情遲遲不見起色,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那位開錯藥的太醫(yī)很有些不尋常。通常能進太醫(yī)院做太醫(yī)的,醫(yī)術肯定有兩把刷子。而謝映慧能出面去請的太醫(yī),怎么也不可能會是看不起她、不把她家中病人當一回事的人物。 雖說謝映慧的長輩基本不在京城,又與曹家關系不佳,可她近來為承恩公夫人侍疾,天天都去曹家報到,又與長公主之女是閨蜜,在外人看來,絕對不是沒有靠山的小可憐。太醫(yī)院判這類平日專給貴人看診的太醫(yī)院大人物,有可能會不把如今的謝映慧放在眼里,但一個官職小又注重維持自身好人緣的小太醫(yī),有膽子在她面前擺架子嗎? 謝映慧根本不用向謝璞或曹家人告狀,只需要向馬玉蓉稍稍提一提,這位太醫(yī)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謝慕林擔心這太醫(yī)給謝映容開藥的時候,是受了謝映慧的暗示。 她能理解謝映慧的心情。謝映容重生之事,全家也只有她一人知道,其他人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不妥之處。謝映容生病發(fā)燒說胡話時泄露出一星半點的,很容易嚇壞人。上輩子估計太子被拉下了馬,曹家倒霉,太子妃一家也遭了池魚之災。謝映容意識模糊之際,把這些事說漏了嘴。在感情上曾經(jīng)偏向曹家與太子的謝映慧聽來,這絕對是難以接受的事。她可能會害怕,也可能會擔心,更有可能把謝映容的胡話當成是一種詛咒。忿恨之下,她若想給庶妹一點教訓,讓太醫(yī)開藥時做點手腳,也是可以理解的。 反正太醫(yī)開的藥方只是太平方,而不是不對癥,會耽誤謝映容康復,卻不會害死人。對于謝映慧這樣出身背景的姑娘來說,她大概覺得這已經(jīng)算是比較柔和的手段了。 謝慕林卻只能嘆氣。別看她經(jīng)常說,謝映容老是作死,絲毫不考慮謝家人的名聲與感受,什么時候作死了干凈,可真要眼睜睜看著謝映容死,她還是狠不下心的。所以,如果謝映慧真的對謝映容動了手腳,加重了后者的病情,日后也留下了身體的后患的話,謝慕林的心情真的會很復雜。 謝謹之已經(jīng)接過信去看了,謝慕林探過頭去,繼續(xù)看后續(xù)的內容。 謝映慧沒提自己做了什么手腳,只道謝映容運氣不好,碰上個不靠譜的太醫(yī),病情遲遲不見好轉,她就索性給謝映容換了個養(yǎng)病的地方,換到金萱堂二進院的東廂去了。她讓人把東廂前那一段游廊都封鎖住了,平日安排專人把守,禁止任何人靠近,也不許謝映容出房間,就連大金姨娘,也挪到東廂房的耳房去住。不管外頭的人想來看望病人,還是有人從金萱堂后門進出,都別想輕易摸到謝映容那兒去。 之前卞家人來探病時,卞大姑娘就差一點兒闖到謝映容屋里去了,幸好被蔣婆子發(fā)現(xiàn),及時攔了下來。 卞家的人來過三回,想要見謝映容。頭一次謝映慧放人進去見了,只是說話語氣冷淡些,對方的態(tài)度也不太好;第二次謝映慧攔了人,借口避免過病氣,原想著好言好語把人打發(fā)了就是,沒想到卞大姑娘竟然敢往金萱堂闖,她索性就翻了臉,把人冷嘲熱諷了半天;等到第三次,胡話事件已經(jīng)發(fā)生,謝映慧連見都不許卞家人見謝映容了,聲稱卞家人大包大攬把她meimei留在了卞家養(yǎng)病,答應會把人照顧好的,結果把人照顧成這個樣子,回家后那么長時間,身體都沒養(yǎng)起來,請了太醫(yī)來瞧,才知道m(xù)eimei在卞家根本就沒吃什么藥,卞家簡直就是草菅人命,云云。 卞太太奉了婆婆之命,帶著女兒來探病,本來還很淡定地反駁謝映慧,說謝映容回家這么久了,病情都沒有好轉,可見不是卞家沒照顧好,而是謝映容的病本就難纏,還說謝映慧自己沒能把meimei照顧好,反而把責任推到外人身上??陕牭街x映慧說謝映容在卞家就沒吃什么藥,她立刻跳起來了:“謝大姑娘可別胡說!我們正正經(jīng)經(jīng)請了大夫來給謝三姑娘看診,藥抓了,也熬了,我們家的人親眼看著她喝下去的。謝大姑娘也不是沒見過,你派去的丫頭也在邊上侍候呢。如今說我們沒讓謝三姑娘吃藥,不是睜眼說瞎話么?!” 謝映慧冷笑:“難道太醫(yī)還能騙我不成?他親口告訴我的,我三meimei剛剛病倒的那一個月里,根本就沒吃什么藥進肚子里,否則她的病不可能拖這么長時間,都不見有起色。我哪里知道你們是怎么照顧的?我又不是天天去你家盯著她吃藥,說不定你們只在我去時裝裝樣子,過后就把她丟開不管了呢?反正,你們少擺出一副對三meimei最關心,我這個做jiejie的只會害她的模樣來,真真惡心!” 卞太太氣得立刻帶女兒走人,還甩下狠話說以后都不會再來了。 她是否會再來謝家,謝映慧并不關心,她只盼著卞家能從她的話里,對謝映容生出疑心來,從此別在天天念叨就行了。若是卞家能從此發(fā)現(xiàn)謝映容的真面目,斷了她的奢念,謝映慧便要喜出望外了。 謝謹之無奈地看向謝顯之:“大meimei怎么象個小孩子一樣?她跟卞家人說這個做什么?” 謝顯之也是一臉苦笑:“她也是近來憋屈的事遇得多了,心里正有火,見卞家人無端猜疑她,說話又不客氣,便朝卞家母女發(fā)xiele。其實這又何必?卞家人找太醫(yī)一問,便知道大meimei話的真假了,到時候兩家臉上豈不是更難看?卞老太太論起來還是我們的長輩,何苦在長輩面前,往三meimei臉上抹黑?” 雖然謝映容本來就臉黑,謝映慧的做法只是暴露了她的真面目罷了。但謝家女兒的丑事,何必叫被算計的人知道呢?那也太丟臉了些。 謝顯之與謝謹之都在感嘆,謝映容在卞家人心目中的形象可能要保不住了。謝慕林卻在暗戳戳地想:那位太醫(yī)若真的受謝映慧委托,開了那張說不清道不明的藥方,他會不會泄謝映慧的底,告知卞家人實情,那還真是難說得很…… 第442章 掩飾 謝映慧在密信里,大體上就交代了兩件事,其他該說的,都已經(jīng)在正信里說完了。 謝顯之與謝謹之更關心她算計謝映容的事,后者勸前者:“最好還是給大meimei去信,讓她別再對三meimei的病做什么手腳了。若三meimei真有個好歹,她也不好向父親交代。而三meimei的病,若在明年開春之前還沒有起色,就怕會拖累大meimei回鄉(xiāng)的行程,這對她也沒什么好處。教訓過人就夠了,如今借著怕病氣過人的理由,禁止三meimei與外人接觸,也就夠了。只要三meimei不再昏迷不醒說胡話,她也不會蠢到主動在人前犯忌諱?!?/br> 謝顯之聽得不停點頭:“二弟所言有理,我這就去給她寫信?!闭f完了又嘆道,“都進了臘月了,大meimei那里還不能叫人安心,只得讓家里的下人冒著嚴寒來回奔波于京城與湖陰兩地,我心里真是不好受?!?/br> 謝慕林笑笑插言道:“大哥既然憐惜送信的下人,不如多給他們置辦兩套冬衣,再多賞些錢財和物品,另給他們安排大夫檢查身體什么的,以防有人生病,生病了也可以讓他們安心休養(yǎng)。我們家先是被抄,接著回鄉(xiāng)這半年,湖陰又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我們過得不容易,下人更是艱難,也該好好安撫一下他們了。” 謝顯之鄭重點頭:“二meimei說得是,回頭我就去跟母親商量,趁著過年,是該好好獎賞一下家中下人了。我們家遭了難,他們能不離不棄,還用心實事,這樣的忠仆不獎賞,豈不是要寒了他們的心?” 這種事他這個長子出面做就行了,謝謹之愿意給他做個幫手,謝慕林就可以直接偷懶了。 謝徽之兄妹三個去領謝映慧送回老家的年禮,順道把其他人的份也都各自分好,送回每個人的院子去了。謝慕林才回到自己的木槿院,就聽梨兒說東西送了過來,瞧了兩眼,便命梨兒收了起來。她又想起二房宋氏那里,一共有五份年禮呢,不知是誰負責送過去?她近日時常往二房請教,倒是走熟了的,便索性去尋母親文氏,要攬下這個任務。 文氏剛剛擬好了給謝映慧添加的新年禮物清單,聽了女兒的話,便站起身來:“我和你一塊兒去吧。正好你大jiejie的事,我也要向二老太太稟報一聲。你大jiejie愿意孝敬族里的長輩,我們就得幫她把人情做足了才行?!?/br> 母女倆一塊兒去了二房,謝梅珺母子都回竹山書院去了,只有宋氏在。她收到了侄孫女兒謝映慧送來的禮物,又聽完了文氏為謝映慧說的好話,便微微笑道:“慧姐兒有心了。” 她又問起謝映慧信中提到的京城新聞。近來由于接連寫了許多信分發(fā)出去,聯(lián)系宋家的舊時故交,宋氏對京城的最新情況也挺關心的,不希望亡父生前的門生好友們會受奪嫡之爭的影響,落得凄涼結局。 文氏沒多想,連忙把謝映慧在信里提到的情況都說了,不過沒提曹家的種種荒唐之舉,只簡單講了承恩公夫人病重之事。說著說著,文氏就順嘴把謝映容被不負責任的太醫(yī)耽誤了治療,病情加重的事也講了。 宋氏若有所思:“容姐兒不過是個三品官家的小庶女罷了,那太醫(yī)官卑職小,明知道慧姐兒背后還有長公主府撐腰,怎么敢如此輕忽大意地對待容姐兒的???他哪怕是照醫(yī)書抄現(xiàn)成的方子,只怕都比開個太平方出來要強。太平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得上的。” 所謂太平方,就是太醫(yī)們?yōu)榱吮苊鈸?,不敢開什么虎狼藥又或是有可能造成副作用的方子,才擬出來的一種四平八穩(wěn)叫人挑不出錯來的藥方。按這種藥方配成的藥,藥性溫和,起效慢,有用,卻不會出差錯。而考慮到太醫(yī)搞出太平方,是為了應對權貴,所以用的藥材,有很多是貴重的種類,好顯得他們的藥方卓爾不凡,是他們使了大力氣擬出來的,絕不是隨隨便便就給貴人開了方,就算藥效慢一點,也是為了求穩(wěn)。 因此,謝映容的身份,只怕還夠不上用那種用料昂貴的太平方。太醫(yī)與其在她身上花這種功夫,還不如直接用個尋常治風寒發(fā)熱的方子,先把人治好了再說,至于會有什么后遺癥,又與他什么相干? 宋氏覺得太醫(yī)的做法不大合常理。 文氏之前根本沒想過這些,她在京城看病,自己從來不會請?zhí)t(yī),也沒門路去請。曹氏早年間倒是給她和謝謹之請過太醫(yī),只是開的藥見效慢,甚至有過越治越重的情況,謝璞提醒過她,她就再也不敢吃曹氏請來的太醫(yī)開的藥了。也正因為有這樣的經(jīng)歷,她才會相信謝映慧信中所言,認為太醫(yī)對于身份不夠貴重的病人是不會用心的,還不如一般的大夫靠得住。 可謝慕林心里卻有些發(fā)虛,生怕真被宋氏猜出謝映慧對謝映容下暗手的真相,干笑著替大姐掩飾:“估計那位太醫(yī)對三meimei并不上心,隨便就把從前用過的方子拿出來了吧?至于里頭用的藥材是否昂貴,這是大jiejie要cao心的事,又與他什么相干呢?如今想想,這位太醫(yī)如果真的醫(yī)術高明,也不至于上了年紀,還只是八品小官了。真正醫(yī)術好的太醫(yī),都去給貴人看診了,大jiejie也未必請得動。只能說,這位太醫(yī)的醫(yī)德不怎么樣,給病人看病還挑三揀四的。大jiejie氣得都向馬家人告狀了,讓他們今后都別找這個太醫(yī)治病?!?/br> 宋氏想了想,哂然笑道:“說得也是。從前今上還在潛邸時,我曾請王府的醫(yī)官給先母看過病。那位醫(yī)官是太醫(yī)院令的子侄,在今上面前滿嘴好話,背過身卻對先母的病應付了事,后來先母還是請了王府外頭的大夫回來,才把病治好的,卻還是落下了病根。先父一氣之下,告到今上面前,把那醫(yī)官趕走了。區(qū)區(qū)王府醫(yī)官,仗著身后有個太醫(yī)院令,就敢輕怠王府長史之妻。慧姐兒請的那位太醫(yī),好歹還是太醫(yī)院的人呢,又如何會把區(qū)區(qū)三品官庶女的病情放在心上呢?罷了,你們讓慧姐兒兄妹幾個把人記下,往后再不要找他就是,別個不需多提,也省得生氣。” 文氏溫順地應下了,謝慕林跟著應聲,心里總算松了口氣。 宋氏又跟文氏商量起了今年臘八要怎么過,臘八粥用什么方子。文氏自己倒是有個慣用的粥方,不過宋氏從北平來,也有自己偏好的口味。兩房人如今親如一房,若分開來各熬各的粥,就顯得生分了。文氏立刻很有眼色地提議,兩房一起用宋氏拿出來的粥方,說:“我跟孩子們遲早要去北平看看的,先習慣一下北平的口味也好。” 宋氏挺高興,立刻就讓丫頭取了一本小冊子來,交給了文氏:“上頭幾種粥方,你就斟酌著做吧。除了謝家角,還要往書院送一份去,有多的,施到附近的寺廟庵堂,也是咱們謝家的功德?!?/br> 文氏立刻答應下來。 第443章 詫異 臘八當天,謝家二房、三房聯(lián)合施粥,熬的八寶粥是北方的做法,放了許多干果,卻不是很甜。宋氏吃得很香,謝慕林也覺得挺好,謝謹之沒有發(fā)表意見,其他人卻統(tǒng)一覺得,要是味道能再甜一些就好了。 江南一帶的人,口味本身就偏甜一些。 謝老太太年紀大,本就喜好軟爛甜糯的食品,更是吃不慣新方子煮出來的臘八粥。哪怕文氏沒敢告訴她,是照著宋氏給的方子熬的,她也接連不停地數(shù)落,還對文氏說:“往年你往我那兒送臘八粥,我全都賞給丫頭婆子吃了。阿璞還曾經(jīng)為此抱怨過我,說我偏心曹氏那賤婢,不把你放在眼里。可如今想來,我不吃才是對的。你這熬的都是什么粥呀?從前你的口味可不是這樣的!” 文氏只能干笑,另吩咐人煮一小鍋特別多加了紅糖的臘八粥來,專供謝老太太一人,才算是把人給安撫住了。 謝慕林知道后,反倒去勸謝老太太:“您老人家病才好了多久呀?又犯老毛病了。勸您少吃些重油重鹽重糖的東西,您又拋到了腦后。我娘為什么特地熬這種干果多紅糖少的臘八粥?還不是為了您老人家的身體著想?多吃干果,對您身體有好處,少吃點糖,您就不怕老病又犯了。您瞧瞧,我娘考慮得多周到呀!您怎么就不肯領情呢?” 謝老太太半信半疑:“真的假的?那她怎么又熬了一鍋足夠甜的來?” 謝慕林一哂:“您都發(fā)火了,我娘在您面前,素來是沒什么膽子的,自然只能聽話了。粥既然已經(jīng)熬好了,您就吃了吧,免得浪費。不過下次再做些什么粥呀湯水的,還是少吃些糖的好。您年紀不小了,要注意保養(yǎng)!” 謝老太太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手里已經(jīng)吃了一半的甜粥,想了想,還是賞給了珍珠,卻叫何婆子另舀了小半碗不那么甜的來,勉勉強強吃了下去。 文氏看得目瞪口呆。 回到正院,她有些擔心地問女兒:“你這樣忽悠老太太,不打緊么?她老人家只要尋廚房的人問一問,自然會知道粥方是你嗣祖母給的,到時候定會更加生氣!你不騙她,她頂多就是罵我?guī)拙淞T了??赡闳缃耱_了她,只怕她的怒氣就要全沖著你來了!” 謝慕林笑笑說:“沒關系,不就是挨幾句罵嗎?我會記得提醒她老人家,杜老爺子說過,她那病就算好了,也要盡可能保持心平氣和,不要動不動就發(fā)怒的。到時候看老太太是否真的會為了一鍋臘八粥,冒著生命的危險來教訓我。她老人家可是吃過虧的,怕死得很呢?!?/br> 文氏瞪了她一眼:“也就只有你才這么大膽,總是逗著老太太玩兒,三天兩頭地惹她生氣,也不怕真把人氣出個好歹來!” 謝慕林笑道:“娘放心,我知道分寸,不會真把人氣出毛病來的。我如今也就是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懟一懟老太太罷了,算是為了咱們母子三人這十幾年受過的委屈,小小地報復一下,無傷大雅。父親遠在北平,每天要忙那么多的公事,哪里還有空跟我計較這點小打小鬧呀?!?/br> 文氏沒好氣地說:“你就胡鬧吧!我是說不過你了,等明年去了北平,就讓老爺來管教你。我不信,你到了老爺面前,還能胡說八道?” 說得好象她沒有在謝璞面前胡說八道過似的。 謝慕林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到二房請安的時候,文氏又向宋氏小小地告了女兒一狀,請宋氏幫忙管教一下謝慕林:“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年家里事多,我沒顧得上她,竟叫她變得如此亂來,好象變了個人似的。老爺離得遠,我要忙于家務,老太太身體也不好,這全家上下,竟找不出個人來教導她,只怕還要請您老人家費心?!?/br> 宋氏淡淡地看了謝慕林一眼:“我瞧這孩子并不差,機靈又好學,平日里不但對我們這些長輩恭敬有加,也常常為你分憂,做了許多實事。雖說哄騙長輩,不是晚輩該做的事,但她也是怕三弟妹生氣罷了。你也別苛求太過了?!?/br> 文氏啞然,心知宋氏喜歡嗣孫女,是有心要偏袒謝慕林了,她又能說什么呢?只能無奈地道:“她在族里倒罷了,長輩們個個都疼她,不會跟她計較什么。可明年她就要隨我去北平了,到時候面對的可不是好說話的族人。外人瞧見她這般行事,豈有不挑剔的?就怕到時候惹了閑話,既連累了謝家名聲,也礙了她自己的前程?!?/br> 宋氏微微一笑:“不妨事。冬日無事,讓孩子多到我這里來走走吧。我給她說些北平的風土人情,順帶教她些人情世故。到了北平,她不會出丑的?!?/br> 文氏聞言,只能大禮謝過宋氏。謝慕林也忙跟著磕了頭,謝過宋氏的管教,心里卻有些忐忑,不知道宋氏會怎么教導自己。但悠閑的冬日寒假,似乎已注定要離她而去了。 謝梅珺一家都過來吃臘八粥了,本來是坐在西耳房那邊的,謝梅珺聽到話頭,走過來笑道:“母親愿意出力調|教真丫頭,那可是真丫頭的福氣。好孩子,你放心,我母親的課是極有趣的。只要你用心學習,不偷懶,一個冬天下來,包管你會覺得大開眼界。若能多學兩年,那就更是脫胎換骨了?!?/br> 文氏笑道:“她明年就要隨我一同去北平了,不然我還真巴不得婆婆能多教真姐兒幾年呢。真姐兒自小愚鈍,若能學得婆婆十分之一的學問見識,便是天大的造化了?!?/br> 謝梅珺道:“你也不必太過謙了,我看真姐兒挺聰明的?!?/br> 楊意全不知幾時走到了妻子身后,忽然插問:“素敏妹子明年要去北平?我怎么之前沒聽你提過?” 文氏忙解釋道:“老爺獨自在北平,中饋無人打理,只能依靠管家掌內務,有許多不便之處,也太孤單了些。他早就寫信來勸我北上的,是我想著家里剛回了湖陰,還有許多事要忙活,先前老太太病重,慧姐兒與容姐兒又滯留京城不能歸,幾個孩子也需要照顧……因此就把北上的事拖到了明年。上次寫信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跟老爺約定好了,等開春后天氣轉暖,運河通航,我便帶著真姐兒北上。只是顯之、謹之都要下場應試,只怕不能同行了。只得托族里人照看他們和老太太、幾個孩子。” 楊意全皺了皺眉,道:“若只是煩惱中饋無人打理,有管事也夠了。再不濟,你們家還有兩個姨娘呢。往年玉和不都是帶姨娘去任上的么?素敏妹子閑散多年,哪里應付得了官場上的人情往來?再加上曹氏名聲太過響亮,只怕你一去北平,便要被別人盯上了,就等著挑出你的刺來說閑話呢。哪里比得上留在江南,既有族人親友可依靠,又有長輩可護持,生活得更加舒心?更不用受骨rou生離之苦。再者,你身體也不好,萬一路上長途跋涉,累出病來,又該怎么辦?” 文氏怔住了。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楊意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