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54節(jié)
第502章 腹黑 謝慕林對蕭瑞的腹黑程度早有一定的了解,卻沒想到他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蕭瑞本人卻覺得這種事沒什么要緊:“就算我不去提醒,林昭儀也早晚會察覺到貴妃娘娘打算做什么。二皇子與三皇子年紀只差一歲,太子大婚后,宮里必定會提起兩位皇子的婚事來,到時候還不是要爭上一爭?兩位皇子都有青云志,可京城里才貌雙全、教養(yǎng)出眾又有顯赫家世的適齡閨秀,本來就不多,參加過東宮選秀又落選的人,無論林昭儀還是貴妃娘娘,估計都不會樂意的,剩下的人就更少了。在這當中,又有家中父兄立場未必如兩位皇子心意的,那便又再刷下了幾位。最后能挑選的,十個手指頭都能數(shù)得出來。 兩位殿下都想要爭取最佳人選,就算眼下不爭,也遲早要爭的。二皇子占了年長的好處,定會搶在前頭。三皇子只能落后一步了。與其讓三皇子日后為自己不得不挑選別人選剩的姑娘而生氣,記恨上二皇子,還不如讓他們從一開始就爭起來。鬧得大了,皇上知曉,定會下旨決定皇子妃人選,那就用不著后宮的娘娘們與兩位殿下為此煩惱了。兩位殿下想必再過不久,就能娶得淑女為妻,成家立業(yè),生兒育女?;适液湍?,才是最重要的?!?/br> 聽聽,這叫什么話?三皇子會樂意讓皇帝指定老婆人選嗎?他要是樂意,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的婚事上算計人了。如果事情真的照蕭瑞所言發(fā)展,皇帝指婚了三皇子不中意的人選,三皇子只會更加怨恨二皇子,認為對方若不與自己相爭,自己就能娶到稱心如意的皇子妃了吧? 兄弟之間的怨恨只會更深,從前那種裝出來的表面和平必定不復從前。而二皇子是個急躁又耐不住性子的人,察覺到這種怨恨后,絕對不會忍氣吞聲的。兩位皇子相爭的時候還長著呢。皇室和睦?做夢吧! 所以說,三皇子當初為什么要苛待蕭瑞呢?苛待就苛待了,偏還要裝出一副好兄弟的模樣來,拿情份來逼人做事。人家不樂意了,說幾句不好聽的,他就開始妨礙別人的前途。蕭瑞就算不是個白切黑,被耍上幾回,也會忍不住要黑化的。如今可好了,徹底拋開表兄弟間的情誼,蕭瑞真想算計三皇子的話,三皇子連事情是他干的,都未必能察覺,吃了虧也只能認了,何苦來哉? 心計深是皇子的標配,但如果不夠聰明,光會耍小手段陰人,是沒有用的。 謝慕林深深地看了蕭瑞幾眼,非常誠懇地道:“你這個人,愿意去軍中發(fā)展,還是從邊鎮(zhèn)老老實實積累軍功,踏踏實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往上走,真真是世人之福,朝廷之福?!狈駝t,真讓他留在京城里與人爭權奪利,有幾個是他的對手? 蕭瑞卻有些沒聽明白,露出遲疑的笑容:“謝二meimei謬贊了?!边@是夸獎吧? 謝慕林笑笑,沒有多談,轉而問起了他在湖陰的布置。 蕭瑞雖然心存疑惑,但也沒有糾結于此,而是坦白告訴謝慕林:“湖陰縣的鋪面俱已收拾妥當。謝二meimei你是元宵節(jié)后就離開的,所以沒見到,那鋪子于正月十八開張,眼下已經(jīng)開始營業(yè)了。雖然原本駐守在店里的伙計回了京城,但也只是回來聽我吩咐,安排日后的經(jīng)營等事。店里眼下還有兩名伙計留守,都是我姨娘手下的人,可靠又能干。等我出發(fā)北上,回京的伙計也會趕回湖陰做事,日后就長駐那處了。謝二meimei若有什么書信或物品要送給我,只管吩咐他們?!?/br> 除此之外,暫時隱居在謝家灣謝家老宅里的二十來個人,這會子也開始收拾行囊,準備隨后在伙計們的安排下,坐船沿運河北上,前往北平與蕭瑞會合了。蕭瑞不與他們同路走,但也安排好了路引,替他們改名換姓做偽裝,另外又委托了沿路衛(wèi)所里認識的可靠武官,加以照應。只要沒有跟認識他們的人打照面,這一路應該是能安全無事的。 謝慕林見他安排周全,也沒有異議,只是有些遺憾,周大匠他們這么快就要離開了。她把請周大匠、許木匠與馬木匠他們制作馬車、改良織機等事告訴了蕭瑞,又道:“如果你打算讓他們做相關的生意,只管做去,我不會管你們要知識產(chǎn)權費用的。但如果他們將來研究出了新的技術,也請你順道告訴我一聲,我會花錢買使用權?!?/br> 蕭瑞聽懂了大半,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笑道:“這種事要花什么錢?”他含笑看了謝慕林一眼,“反正早晚要成一家的?!?/br> 謝慕林白了他一眼。 情報交流完畢,謝慕林打聽到不少最新消息,對眼下京城局勢也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東宮太子的處境果然有所改善,原本只盯著他的二皇子,已經(jīng)開始分心去對付三皇子了。雖然蕭瑞并沒有這種想法,但還是變相地減輕了曹家的壓力。 不過,眼下曹家要老實守三年孝,低調行事,問題也不大,反倒是三皇子總是暗戳戳地算計很煩人,二皇子與林家的種種愚蠢cao作也叫人發(fā)笑。給二皇子一個新的對手,也省得他精力太過充沛,總牽扯上無辜人士了。 謝慕林再次提醒蕭瑞北上路上小心,到了邊鎮(zhèn)也要照顧好自己,盡量不要受傷,還提醒他:“邊鎮(zhèn)天氣苦寒,你這時候過去,到了地方,天氣也可能未暖和起來呢,記得多帶厚衣裳,各種成藥、傷藥、風濕藥什么的也多帶一點兒。別仗著自己年輕力壯,就不把小傷小病當一回事。要是留下了后患,將來老了是要受罪的?!?/br> 蕭瑞笑道:“謝二meimei在關心我么?你放心,就算我年紀大了,身體也會保養(yǎng)得很好,不會讓你煩心的?!?/br> 謝慕林睨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就這樣吧,祝你一路順風,鵬程萬里,將來也能風風光光地平安回京。我不知道你哪一日出發(fā),只能在此以茶代酒,先為你踐行了。”說罷就倒了杯溫茶,真?zhèn)€敬了蕭瑞一回。 蕭瑞滿面是笑,也不在意那茶已經(jīng)不大熱了,雙手接過杯來,滿滿地喝了下去:“茶很好喝,怎的這么好喝了?謝二meimei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你只管等著我的好消息吧!用不了幾年,我就會風風光光地上門向你提親了!” 謝慕林十分無語:“你這人……就非要說這種sao話嗎?你該慶幸我脾氣好,不然當場就要翻臉了,罵你這個登徒子一頓!” 蕭瑞笑著看她:“可你沒有翻臉,這不就意味著你心里其實并不生氣么?所以,其實謝二meimei你是高興聽我這么說的,對不對?” 謝慕林回了他兩顆衛(wèi)生球,轉身帶著翠蕉走人了,只留下蕭瑞一人在雅間中,笑得象只小狐貍一般。 第503章 拜訪 謝慕林帶著翠蕉上了馬車,賈大重新坐回車轅。待馬車夫把車重新駛出街道時,翠蕉才敢小聲對謝慕林表達自己的一點小看法。 她表示那位蕭二少爺?shù)淖髋蓪嵲谑翘钊梭@訝了:“好輕浮?。∷诠媚锩媲岸荚诤f八道些什么呀?姑娘竟然由得他胡言亂語!”她遲疑地看了謝慕林一眼,“姑娘,你是不是……是不是跟他……” 謝慕林心想這有什么?不就是說話曖昧一點兒,時不時撩一下妞嗎?她在大學里也不是沒有過追求者,那男孩子說話比蕭瑞還要大膽直白呢,當然她那時不大買賬,當場就回絕了。至于土味情話什么的,那就更不稀奇了,她還在現(xiàn)實中見過更尬的撩妹場面呢。 于是她淡定地微笑道:“這也沒什么。過去一年,我也算是經(jīng)歷了不少事,見多識廣了。不就是一個熟人說話大膽些,想向我求親嗎?這種事我說了不算,他說了也不算。他馬上就要去北方邊鎮(zhèn)參軍了,能不能回來沒人知道,能不能高升更說不準。他許諾說要升官之后,去求家里長輩向爹爹提親,求娶我。天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一天?他暫且說著,我暫且聽,以后的事還沒影兒呢,何必現(xiàn)在就放在心上?倘若他有朝一日真的做到了,為了我能發(fā)奮到這個地步,那就算他說話輕浮些,也不是什么大問題。難道還能再找比他更有誠意的人去?” 翠蕉聽得一呆,過了一會兒才說:“姑娘說得有理。這位蕭少爺雖然說話輕浮些,但從頭到尾都沒有動手動腳,也沒有偷看姑娘以外的女子。約了姑娘到茶館里見面,還小心安排,不讓外人發(fā)現(xiàn),免得姑娘清譽受損??梢娝m有個紈绔名聲,為人卻挺細心周到的,也很用心護著姑娘。倘若他真能為了姑娘去拼軍功,求家人上門提親,那也算是難得了。真讓老爺太太在外頭給姑娘相看,未必能找到比他更有心的青年才俊?!?/br> 翠蕉還想到,謝家如今得罪了曹家這樣的權貴大戶,家里少爺小姐們的婚配估計都不會太順利。而蕭家是有貴妃娘娘與皇子的,倘若自家二姑娘能嫁進蕭家,謝家便又有了皇親國戚做靠山,曹家再想害謝家,就沒那么容易了吧?怎么也比眼下僅靠著一個千里之外的燕王府強一些。 謝慕林不知道翠蕉心里在想什么,隨口吩咐馬車夫,往魚市街尾走一趟,李家就在那里。 等馬車來到李家門前,謝慕林下車時,掃了一眼李家隔壁的糕點鋪子,發(fā)現(xiàn)它生意挺好的,足有七八個人在柜臺前排隊呢。鋪子門上掛著布幌,上頭畫的招牌點心,儼然便是當初謝慕林賣出去的其中一種。 謝慕林微微一笑,轉頭走向李家大門。 李婆子與張俏姐都在家,她們熱情地招待了謝慕林一行人。得知謝慕林回京接姐妹,不日就要離開,她們都連聲說:“為什么不多住幾日?”又說今年過年金陵城里十分熱鬧,哪兒哪兒的廟會好,元宵節(jié)的燈會又是多么漂亮,等等。 李婆子的態(tài)度非常熱情,可以說有些過于殷勤了,屢屢提起當初謝家人住在李家時的日子。倒也不是想要提醒謝慕林,李家對謝家有多大的恩情,她只是想要強調一下,兩家情誼十分深厚,日后就算分隔兩地也該多多往來罷了。只不過她形容自己與謝老太太的友情時,用的言辭有些過于夸張了,謝慕林聽她說得久了,差一點兒以為自己是記錯了,當初謝家人住在李家時,謝老太太與她真的是那般親熱融洽,走時也依依不舍,而不是時常嫌棄李家簡陋呢。 張俏姐暗暗抹了把冷汗,拿小兒子為借口,把婆婆支走了,方才對謝慕林道:“二姑娘別見怪,我婆婆就是惦記著太太和少爺姑娘們,卻又不好意思直說,只得拿老太太說事兒了。其實她心里知道老太太的脾氣……” 謝慕林笑著擺擺手,并不在意。謝老太太那樣的脾氣,她都應付得了,李婆子不過就是熱情一些,又沒有歹意,她又怎會見怪呢? 謝慕林問起張俏姐家中近況,張俏姐說:“一切都挺好的。我們當家的這一年仍舊在珍珠橋、內橋一帶做小買賣,偶爾也會到府里去,說是府里如今比先前熱鬧了些,還有了租客,與鄰居們也不再是不理不睬的模樣了。我聽了安心許多。不過大小姐還是個孩子,她帶著三姑娘在京里住著,總不是長久之計,還是早些回老家去,與太太、少爺、姑娘們團聚才好?!?/br> 謝慕林嘆氣,張俏姐對他們家還是那么關心。她明明問的是李家的近況,俏姐卻只提謝家如何,這份心意著實難得。 她對張俏姐道:“我們二月上旬估計就要離京了。等大姐與三妹、金姨娘離開,京里就沒有我們家的人了,只有幾位掌柜、伙計留守,幫著打理家宅、園子和店鋪。你們家里若是遇到什么難事,只管去尋毛掌柜。你是認得他的。千萬別跟我們客氣。我們兩家的情誼,跟旁人是不能比的。” 張俏姐原說要推拒,但轉念一想,自己是謝家丫頭出身,就算是往日謝家在京中時,自己有了難處,也會上門尋二太太求助,如今又何必再客套呢?二太太對他們一家恩重如山,日后再承恩情,大不了更加用心去回報就是了。 這么一想,張俏姐立時安心許多,對謝慕林道:“若有難處,我定會去找毛掌柜的,不會跟二太太、二少爺與姑娘外道。我不敢說能如何回報二太太、二少爺與姑娘的恩情,只能結草銜環(huán)了。姑娘別嫌我臉皮厚。” 謝慕林笑了:“這有什么?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庇职崖飞腺I的一些東西拿出來給張俏姐看,都是給張俏姐一家,尤其是兩個孩子準備的禮物,另外還有兩個荷包,里頭裝了銀錁子,吉祥又實惠,張俏姐往日年年都能得一份的,今年不過是得了個雙份罷了。 張俏姐見到荷包也笑了,連忙收了下來,又拿出了一件細布做成的夾袍:“這是我給二太太做的,大半年沒見,也不知二太太如今身量變了沒有,因此特地留了放量。二姑娘替我捎給二太太吧,只說是我孝敬的,二太太留著家常穿穿。想想也有一年沒給二太太做過針線了,不知手生了沒有,請二太太別嫌棄?!?/br> 謝慕林看了看夾袍:“做得很精細,顏色款式都是我娘喜歡的,她見了定然高興,又怎會嫌棄呢?”她把夾袍交給翠蕉,讓后者好生整理好送到馬車上去,便趁著左右無人時,拉著張俏姐的手,小聲詢問:“聽說你元宵節(jié)時到家里去過,提到寧國侯府的新聞,不知道詳情是怎么樣的?寧國侯府的二奶奶也是我們家的仇人呢,我對他家的事好奇得很?!?/br> 第504章 落水 張俏姐對寧國侯府的情況了解得并不多,全都是她丈夫李貨郎到官員勛貴聚居的地段叫賣針頭線腦脂粉首飾時,聽前來光顧的小丫頭老婆子們議論,才得了只字片語。 不過她元宵節(jié)前去珍珠橋謝家大宅拜訪時,也沒有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全都說出來。她不是專門去謝家嚼舌頭的,不過是知道寧國侯府有位二奶奶,娘家兄弟差點兒害了謝家一家,聽說這位二奶奶的嫡親婆婆吃了虧,便當是一件趣事,拿出來跟大金姨娘、蔣婆子她們聊一聊罷了。 如今謝慕林問起更多的內情,她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說出來了。 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寧國侯府雖然規(guī)矩上不太象話,但丫頭婆子們也不是全然口無遮攔,什么都能往外說的。當中還有一些訊息,是寧國侯府鄰居們的下人透露出來的。這些人說的話未必全都是實情,也有可能是臆測或是編造,但大體上也透露了寧國侯夫婦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樣的沖突。 寧國侯不知道什么原因,發(fā)現(xiàn)大理寺卿左大人的親侄女兒是個不錯的姑娘,雖然姑娘的親生父親只是一個小小的御史,但姑娘教養(yǎng)很好,左家門風也清正,于是就有意為長孫程篤向這位左小姐提親。 大理寺卿左大人不贊成這門親事,原因不是程篤不好,而是覺得寧國侯府太復雜了,有些亂,擔心侄女兒嫁過去之后受苦。不過他的夫人與左御史都很贊同這門親事,愿意與寧國侯商議。 兩家還在議親期間,程篤忽然間被人算計了,有個什么賣唱的女子在酒樓的雅間里與他單獨相處,似乎要陷害他一個**良家子的罪名。要是真被她陷害成功,同樣在酒樓里為了議親而會面的寧國侯與左家兄弟,就會撞個正著。以大理寺卿左大人的脾氣,絕對不會再同意親事的。 當時程篤不知是中了藥還是喝醉了酒,反正兩種說法都有人講,幾乎就是任由那賣唱女擺布的狀態(tài)了,可他靠著僅剩的一絲清醒,開窗跳進了窗外的水池中,驚動了周圍的其他食客。他還叫了幾聲救命,很快就有人把他從水池中救了起來??吹剿歉笨蓱z兮兮的模樣,還有誰會相信雅間里的賣唱女正在被他威逼迫害呢?她當時就灰溜溜地逃了。 寧國侯與左家兄弟很快就趕了過來,給程篤換衣、取暖、請大夫抓藥。而整件事的詭異之處,他們也很快從周圍的目擊者口中知曉了。再聯(lián)想起建議他們約在這個地點見面的人,還有寧國侯手下人在酒樓里抓住了行動鬼祟與賣唱女見面的寧國侯夫人心腹陪房,他們不難得出了一件結論,那就是整件事興許都是寧國侯夫人搞出來的,她想要故意陷害程篤,好破壞他與左家的親事。 大理寺卿左大人再次提出了反對作親的理由,還是那句話,寧國侯府太亂了,侄女兒嫁過去,攤上個這么狠毒jian滑的太婆婆,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左御史雖然很看好程篤,但目睹了這一場鬧劇,也有些遲疑了。議親之事,以程篤落水生病為由,暫時推后。至于還議不議,只怕連當事人都還未下定決心。 程篤在大冷的天里落水,自然要生一場病的。寧國侯客客氣氣地送走了左家兄弟,再回頭安慰了無辜受害的大孫子幾句,便滿懷怒氣地帶著他回了家,請?zhí)t(yī)抓藥,然后與寧國侯夫人大吵了一架。他的隨從抓了她的陪房一個現(xiàn)行,他就認定了繼妻是罪魁禍首。無論寧國侯夫人如何辯解自己清白無辜,都是下人自作主張,他都不肯信。他下令把那陪房一頓板子敲得半死,直接扔出了府門,勒令管家把陪房一家賤賣出去,不許任何人求情,然后再罵了繼妻一頓,方才跑去迎接上門來的太醫(yī)了。 當時寧國侯夫人正招待幾位勛貴家的夫人,寧國侯氣頭上就只看見繼妻了,也沒注意到是否有外人在,就讓那幾位夫人看了個全場。她們若無其事地安慰寧國侯夫人幾句,淡定告辭離開,可事后種種流言不免傳揚開來。寧國侯夫人又羞又惱,不得不裝病躲過了整個正月的交際往來。 張俏姐對謝慕林說:“事情大體上就是如此。說實在的,那位寧國侯夫人好象是繼室,生的兒子如今搶了大哥的世子之位,娶個媳婦也是王家那等不修德的人家出來的,養(yǎng)的孫女兒還害得二姑娘你落了水,真真是壞到一家去了。那位程篤少爺,聽說人品還行,人也生得俊秀,是個不錯的后生,可惜呀,攤上了這么一家人,就算有他爺爺護著,日子也不會好過。 “左大人是多好的官兒呀!若不是他,咱們老爺?shù)脑┣橐膊荒茼樌蜒?。他審了整樁案子,自然知道王家和程家那些都是什么人,哪里舍得親侄女兒嫁進去受苦?什么時候那位左御史能明白哥哥的苦心就好了。程篤少爺興許是個好兒郎,可他又不曾分家,不值當為了他,叫自家好姑娘受罪!” 張俏姐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謝慕林頗以為然。程篤固然是無辜的,可他們一房都還受繼室一脈打壓呢,娶個更無辜的姑娘進門,還不是要跟著受罪?他們一房若能分家出去,那情況又不同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程篤父子甘心分家出去嗎?他們還要指望寧國侯的庇護,興許還有幾分想搶回世子之位的想法。真的分家出去,就什么都放棄了。 從謝映容的態(tài)度與表現(xiàn)看,謝慕林推斷程篤上輩子大概混得很好。那時候的寧國侯夫人與程家二房,已經(jīng)無法制約他了吧?但那起碼也是幾年之后的事了。他能不能保住左家這門親事,還得看他的本事。 謝慕林又與張俏姐聊了一會兒,從她那兒聽說了些別家的八卦傳聞,眼角瞥見李婆子安頓好兩個孫子,又興致勃勃地要跑來參與閑聊,敘說著自己與謝老太太的深厚情誼。謝慕林果斷地起身告辭。這時候太陽已經(jīng)偏西,時候不早了,她還得趕在天黑前回家去呢。 張俏姐一路把謝慕林的馬車送到街口,遠遠看著他們一行人離開,方才回轉。而謝慕林在馬車上,也把自己收集到的幾個重要情報進行了整理、梳理,盤算著一會兒有哪些消息是該告訴大姐謝映慧的,又有哪些可以有目的地透露給大金姨娘知曉,好讓她去約束謝映容。 等回到珍珠橋的謝家大宅,謝慕林一進大門,就察覺到家里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她立刻問蔡老田家的:“蔡嬸,今日我出門,家里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蔡老田家的神情嚴肅,壓低了聲音稟道:“二小姐,大小姐院里的一個小丫頭逃走了?!?/br> 謝慕林皺眉:“什么?” “要緊的是……”蔡老田家的頓了一頓,“那小丫頭替大小姐跑腿買東西,卻又奉了三姑娘的命去卞家傳話。偏偏她離開卞家之后,轉頭就跑進了平南伯府,再也沒出來過了。若不是有人給大小姐報信,我們還什么都不知道哪!” 第505章 發(fā)火 謝慕林顧不上換衣裳,先趕去了大姐謝映慧的院子。 謝映慧正在發(fā)火。 她對著跪了一院子的下人,正在破口大罵:“我只當你們沒跑,還愿意跟我去老家度日,就是忠心的婢仆了,還特地讓人多賞了你們三個月的月錢!沒想到……騙子!通通都是騙子!你們當中還有多少人是鎖兒那樣的jian細?!是不是還想著什么時候知道了我的秘密,就跑去平南伯府賣主求榮?!我告訴你們!若你們真的打著這樣的主意,那就想得太美了!我絕不會讓你們有任何機會踩著我去討好曹家人的!” 她對綠綺下令:“去叫人伢子來!我寧可把他們全都賣了,也不會給他們機會再來出賣我!” 綠綺不得不跪下來苦苦哀求:“大小姐息怒!鎖兒賣主求榮,罪該萬死!可這里大多數(shù)人,都是對大小姐忠心耿耿的呀!如果真把他們賣了,大小姐身邊還有誰來侍候呢?” 謝映慧冷笑:“再叫人伢子送人過來就是了,我不缺那幾兩銀子!就算你們當中有人是冤枉的,也不會所有人都冤枉!我過去信了你們,結果你們就是這樣回報于我。再繼續(xù)信任下去,天知道下一回你們又會出賣我什么?!萬一我叫你們害得丟了性命,那豈不是比你們更冤?!” 眾人在院子里連連磕頭,一個個磕得嘭嘭直響,又哭又喊冤的,都在哀求謝映慧不要賣了自己。大約是聽了謝映慧的話后,明白小主人心結何在,立刻便有人指著身旁的同伴道:“大小姐,小的要告發(fā)此人,他前兒夜里鬼鬼祟祟地跑到車馬院墻角下,不知道在搗鼓什么,說不定是在跟外頭的同伙通信呢!” 被他告發(fā)的人一臉震驚,立刻辯解:“不是的,大小姐!小的冤枉!小的只是在車馬院的干草堆里藏了些私房錢,知道大小姐要離京了,才想著把東西翻出來帶走的。那院子的墻頭有一丈多高!又沒有窗戶,小的如何能與外頭的人說話?這渾人根本就是在誣蔑!” 這一對檢舉沒成功,卻提醒了另一個人,也做起了告發(fā)可疑人員的事來:“大小姐,王婆子的閨女嫁給了平南伯府二管事的侄兒,每月都跟王婆子私下通信,還數(shù)次傳遞東西進來。若說我們當中有誰是靠不住的,王婆子定要算上一個!她男人早死,雖有個兒子跟著太太去了陜西,但那其實不是她親生的,是她男人前頭元配生的兒子,跟她并不親。她親生的只有嫁給二管事的那個閨女,她肯定不會心甘愿意跟著大小姐去鄉(xiāng)下。她還跟鎖兒一向走得近,昨兒才在一處說過話呢!” 王婆子立刻頂著紅腫流血的額頭瞪過來了:“胡說八道!我在大小姐身邊侍候了十年,忠心耿耿。就算是我閨女嫁給了二管事的侄兒,那也是太太親自做的媒,不是我自己求來的!我閨女孝順,常常給我送東西,但我可沒給她傳過什么信,沒有泄露過大小姐的任何消息!至于鎖兒,她本來就在我手下干活,我吩咐她做事,又有什么奇怪的?難道你就沒跟她說過話?今兒早上,你還跟她在一處吃早飯呢!” 眼看著眾人就要吵成一團,綠綺瞥見謝映慧臉上越發(fā)憤怒的表情,連忙喝止眾人:“都給我閉嘴!竟然在大小姐面前吵鬧不休,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 眾人知道她如今是謝映慧的心腹,謝映慧沖所有人發(fā)脾氣,卻獨獨沒有懷疑綠綺,就是因為知道她早已跟平南伯府那邊翻了臉。她喝令他們住口,哪怕有人心里不服,此時此刻卻不會犯蠢,個個都低頭伏跪下去。 綠綺跪在謝映慧面前懇求道:“大小姐,奴婢不敢說這里人人都對大小姐忠心不改,可靠無疑,需得費些功夫慢慢甄別??膳厩蟠笮〗悴灰f把所有人都賣掉的話。這里的人全都侍候大小姐多年,把大小姐日常起居侍候得無微不至。若賣了他們,再從外頭買新人回來,就未必能有如此稱心如意了。況且,他們當中,大多數(shù)人都是愿意在大小姐跟前侍候一輩子的,否則,當初也不會明知道謝家處境不佳,大小姐已與伯府翻臉,還要跟著大小姐離開伯府了。大小姐只當看在他們多年勤勉的份上,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謝映慧盯著她,又掃視了院中眾人一眼,遲遲沒有說話。 謝慕林走了過去:“大姐,仔細找出不可靠的人攆了就行了,其他人還是留著吧。你身邊需要人手。況且,你現(xiàn)在又能有什么秘密,是絕對不能讓平南伯府知道的呢?那個小丫頭跑了就跑了。去了平南伯府,難道她還能得什么大好處不成?” 謝映慧咬牙道:“二meimei,鎖兒知道你回了京,也知道大哥在報恩寺附近住著。她定會把這事兒告訴舅母他們的。萬一被他們找到大哥,又或是拿住了你,還不知道會如何威脅我,幫他們算計玉蓉呢!” 謝慕林嘆道:“大哥回京,雖然是為了省事,才隱瞞了行蹤,但也沒到需要絕對保密的地步。平南伯府知道便知道了,如今我們已經(jīng)告訴了馬姑娘曹文鳳的打算,你還怕她會吃虧不成?就算你被逼著將曹文鳳帶到馬姑娘面前,馬姑娘只需要一句辦喜事的人家忌諱守孝之人,就能把她打發(fā)了,誰能挑得出錯來?你實在沒必要太過憂心。” 謝映慧的臉色放緩了些:“就算不為玉蓉,我也不想讓曹家人再來sao擾大哥。大哥自小讀書便好,不知把曹家那群紈绔子弟比下去多少次!就算曹文泰、曹文衡愛惜羽毛,不與大哥多作糾纏,也難保其他人不會生事。我原是打算瞞著所有姓曹的,直到我離京為止,萬萬沒想到今日竟叫一個小丫頭壞了事!” 她狠狠地瞪視了院中眾婢仆一眼:“這些人里頭還不知有多少個鎖兒那樣的jian細呢!不早些打發(fā)了,難道還留著他們隨我回老家,然后把我們老家的事也報給平南伯府知道么?!” 謝慕林淡定地表示:“先行甄別吧,可疑的人攆出去,剩下的人繼續(xù)留用。若你不放心,等回了湖陰,我們不許他們中任何一人隨意出入謝家角就是了。琴姨娘就是這樣,還不是老老實實在家過活?如此一來,你身邊有人侍候,行李有人搬運,也沒人能往外私傳消息了,再有行跡可疑之人,立時處置了也方便。平南伯府離得遠著呢,以他們家的涼薄,難道還能費力氣跑去湖陰救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