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屋里沒有了旁人，燕王妃就忍不住罵了：“豈有此理！蕭明玉怎么有這個臉？！她明明知道自己當(dāng)年都干了些什么事，怎么還能理直氣壯地向皇上提這樣的要求？！當(dāng)初我們燕王府無嗣可繼承香火的時候，皇上倒是有意叫三皇子過繼，她那時是什么態(tài)度？三皇子又是什么態(tài)度？根本就是不屑一顧！如今知道自己處境不佳了，三皇子大位無望，她倒又重新想起我們來了？！可蕭夫人又不是沒告訴過她，王爺已經(jīng)有了子嗣，她怎么還好意思說，要把三皇子過繼到我們燕王府來呢？！”

    第1082章 秘信

    燕王剛剛收到了來自永寧長公主的秘信，告知他一個剛剛從太后那里得知的消息。

    大概是因?yàn)槭捹F妃與三皇子母子倆持續(xù)喊冤，無論是苦rou計(jì)還是別的什么計(jì)都使過了，皇帝都沒有露出要放過前者一把的意思，哪怕整個刺殺案已經(jīng)很明顯地露出是死去的曹皇后主導(dǎo)的痕跡，無論是皇帝還是朝中重臣，都隱隱心里有數(shù)，他也依舊沒有松口說出蕭貴妃無罪的話，蕭貴妃心里便有些絕望了。

    她始終不是皇帝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

    曹皇后有元配正室、做了多年國母的底氣，林昭儀有潛邸舊人、曾經(jīng)是帝王心腹的底氣，哪怕是喬美人那樣的無腦天仙，也給皇帝做了多年的開心果，如今還生了個極得寵愛的好兒子，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成為新儲君，繼承大統(tǒng)了！與這其他三名資深后妃相比，蕭貴妃有什么呢？

    她不是潛邸舊人，也沒有真正的寵愛。若說她曾經(jīng)可以借自己jiejie的光，在蕭瑞身世與蕭明珠之死的真相曝光后，這光也沒法借了。娘家本有個厲害的哥哥蕭明德，是帝王心腹，可以稍借一把力?？墒捗鞯虏恢С炙缸訆Z嫡，堅(jiān)持要站在皇帝那一邊，眼下更是被三皇子與蕭琳的丑聞連累得失去了手中的兵權(quán)，即使還殘存了幾分圣眷，又幫得了她什么呢？更別說他如今與她越發(fā)離心，興許心里還有幾分怨恨她連累了娘家柱國將軍府！

    本來還能依靠的兒子三皇子，先是在婚事上惹得皇父不快，接著又與蕭琳鬧出了丑事來，野心勃勃得人盡皆知。皇帝明顯對這個兒子不滿了。蕭貴妃都不敢想，皇帝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卻還不肯松口證明她的清白，莫不是在用這種法子敲打三皇子？！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蕭貴妃已經(jīng)越發(fā)感覺到，他們母子的前程已然斷絕。

    三皇子還不肯死心，拼盡全力想要力證她這個母妃的清白，好爭取自己能以清白無暇的出身去爭奪皇儲之位。但蕭貴妃比兒子要實(shí)際多了，她對皇帝的了解也比兒子更多。她選擇退了一步，不強(qiáng)求自己能平安脫罪了。若是她的罪名定死，能換取曹家的全面退縮與太子的順利被廢，皇帝是不可能憐惜她的。

    她能做的，就只有為自己爭取一個好些的結(jié)果，哪怕是打入冷宮也無妨，不過就是日子過得清苦些罷了，但最重要的，是兒子的前程不能被毀掉！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兒子步二皇子的后塵，也擔(dān)心他將來會被新君欺壓。那么最保險的去處，就是讓兒子去繼承燕王府了！

    蕭貴妃知道燕王如今已經(jīng)有了兒子，她長嫂蕭夫人已經(jīng)告訴了她蕭瑞的真正身世。說實(shí)話，她也很驚訝，本以為那個厚顏無恥的長姐蕭明珠只是跟皇上有染罷了，萬萬沒想到對方還能與未婚夫燕王珠胎暗結(jié)！這已經(jīng)不是不要臉了，簡直就是蕩|婦|***！皇帝怎么能把這樣的女人放在心上二十年？！燕王又怎么能把這種女人生下的兒子視作自己的繼承人？！是因?yàn)檠嗤蹂鸁o子吧？若不是沒有別的選擇，燕王斷不可能拉下這個臉的！

    蕭貴妃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所以才向皇帝哭訴，提出了把三皇子過繼到燕王府的請求。她的想法很簡單，大明皇室素來有過繼皇子進(jìn)燕王府的傳統(tǒng)，如今燕王無嫡子，只有一個出身上不了臺面的庶子或者說是私生子，皇家過繼皇子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么？就算皇帝與燕王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又如何？又不是要把燕王的唯一骨rou趕盡殺絕，蕭瑞還是可以封王的嘛，將來燕王府的家業(yè)，也可以分一部分給他。況且三皇子本就與蕭瑞從小一塊兒長大，表兄弟情誼深厚。三皇子成了燕王嗣子，還能多多關(guān)照這個表兄兼堂兄弟、嗣兄弟呢。

    這也能避免旁人拿著蕭瑞的身世攻擊，說他沒有資格繼承燕王之位，又或是拿燕王與蕭明珠的往事嚼舌頭了。只要蕭瑞不是燕王世子，他的生母是誰，又有誰關(guān)心呢？這是蕭貴妃這個做meimei的，在維護(hù)自己親jiejie的名聲呀！

    蕭貴妃這番話，是否打動了皇帝，無人可知。但在這時候，宮里非常湊巧地發(fā)生了一件事：林昭儀死了。

    表面上，林昭儀是因?yàn)椴≈夭恢紊硗龅摹緛砭陀胁≡谏?，又成了瘋子，幾個月后病亡，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然而，太后那邊，以及永寧長公主那邊，透露出來的真相是：林昭儀是投繯自盡的！

    她深更半夜在自己被幽禁的臥室內(nèi)，拿一根腰帶吊死了自己。

    她臨終前留下了遺書，說自己雖然受到了蕭貴妃的侮辱和挑撥，但也是聽從了曹皇后派來的使者的唆使，想要配合曹皇后演一出戲，好助曹家擺脫困境。作為交換，曹家會幫一把二皇子，讓他順利入繼一家體面的宗室王府，保得一生富貴平安，而且曹家以后也不會再為難林家了，兩家徹底和解。他們本就是為了爭儲位才斗起來的，如今儲位眼看著就要旁落他人，再斗下去也沒有了意義。

    可是林昭儀照著曹皇后的命令去做了，幾個月下來，二皇子的處境沒有絲毫改善，她就后悔了，生怕自己的愚蠢行為連累了兒子，只能一死以求解脫。臨終前，她寫下這份遺書，就是為了讓皇帝清楚真相，不要遷怒二皇子，給二皇子留一條活路。

    林昭儀是真正陪著皇帝從潛邸一路走來的舊人。她比正室曹皇后更早嫁給皇帝，也清楚皇帝與蕭明珠的感情糾葛。她同樣承受了曹皇后的迫害，與皇帝一同為曹家?guī)淼膲毫Χ鴳嵟?、沮喪。雖然年紀(jì)大了之后，皇帝更多的把寵愛給了年輕貌美的喬美人，但林昭儀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始終是不一樣的。

    若不是林家后來行事過了火，已經(jīng)威脅到了皇帝的威信，他們本該是皇帝最倚重的心腹親信。

    若不是二皇子實(shí)在不是個合適的儲君人選，那就更沒有三皇子、四皇子什么事了。

    林昭儀曾經(jīng)給曹皇后帶去那么大的威脅，曹皇后根本不在乎蕭貴妃成了貴妃，也不在乎喬美人得圣寵，卻始終壓著林昭儀，不肯讓她升為四妃之一，可見曹皇后對她有多么忌憚！

    這樣的林昭儀，就這樣靜悄悄地死在了深宮之中。哪怕皇帝原本對她已經(jīng)滿是厭煩與不耐，面對她的死，也不由得重新憶起了兩人之間曾經(jīng)的美好回憶。

    二皇子抱著林昭儀的尸首，嚎啕大哭，整個人都崩潰了。

    看著這樣的兒子，皇帝回頭看向蕭貴妃，終于生出了幾絲猶豫。

    都是陪了他十幾二十年的女人，也為他生下了他曾經(jīng)十分疼愛的兒子。他如今年紀(jì)大了，還能寵幾個新人，生幾個孩子呢？他真的要……對自己的女人和親骨rou那么狠心么？

    第1083章 催促

    皇帝動搖了。這個消息是由太后透露給永寧長公主，永寧長公主再寫在秘信中，告知燕王的。

    無論是太后還是永寧長公主都很看不上蕭貴妃如今的做法。無論蕭瑞的出身是否見得光，他都是燕王唯一的子嗣。燕王為了皇帝，立下了汗馬功勞，也作出了很多犧牲。他也從來不抱怨什么，不要求些什么，不過是希望自己唯一的親骨rou能繼承自己的家業(yè)罷了，這有什么過分的呢？皇帝能一口答應(yīng)下來，是他對這個早早被過繼出去的弟弟的憐惜和關(guān)愛。蕭貴妃連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都要挑撥，為了給自己的兒子謀利益，便罔顧燕王的利益，也太自私無情了！

    太后不贊成，永寧長公主也反對，只是她們看著皇帝猶豫不決的樣子，不好開口多言罷了。畢竟，三皇子才是皇帝的親生兒子，做爹的如果非要偏向自己的親生兒子，把侄兒撇在一邊，做祖母和姑姑的，又能勸什么呢？

    蕭貴妃膽敢向皇帝提這樣過分的請求，估計(jì)也是覺得，即使蕭瑞是燕王唯一的子嗣，也敵不過三皇子是皇帝的親生兒子這一點(diǎn)。只要皇帝下了旨意，燕王心里再不情愿又能如何？總不能造反吧？到頭來還不是捏著鼻子認(rèn)了？只要燕王府能平靜地接受這個結(jié)果，蕭貴妃便覺得，自己為兒子爭取到了最后的未來了。等到三皇子入繼燕王府后，掌握住實(shí)權(quán)，日子也不見得會差到哪里去，只不過是統(tǒng)治的地盤不如皇帝大罷了。

    永寧長公主寫秘信給燕王，就是提醒他注意警惕。燕王府離京太遠(yuǎn)了，有些事發(fā)生在深宮之中，京城的燕王府耳目未必能探聽得到，等到他們收到消息，皇帝說不定就要下旨過繼了，那時候即使燕王趕回京城求皇帝收回成命，也太遲了！永寧長公主勸燕王早作打算，最好趁著皇帝還未下定決心之前，趕緊把蕭瑞的名分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至于三皇子，永寧長公主也好，太后也好，都不覺得是什么問題。蕭貴妃確實(shí)做了壞事，不管她是否是曹皇后遇刺案的真兇，她身上都洗不白。既然如此，她會受懲罰便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只要三皇子沒有摻和生母的勾當(dāng)，便仍舊是一個清清白白的皇子，僅僅是在女色一事上，犯了些不痛不癢的錯處，由皇帝訓(xùn)斥一番，罰個一半半載的俸，也就過去了。等他出宮開府，正式迎娶了正妃藍(lán)氏，便可以封王了。做不成太子或燕王世子，他也會擁有自己的親王爵位，一輩子富貴安逸不缺，還用得著肖想別的？

    只能說，三皇子與蕭貴妃母子倆的想法，與太后、永寧長公主她們是不同的。若甘心只做個小小的富貴閑王，三皇子也就沒必要折騰那么多年，明里暗里地耍手段了。眼下最關(guān)鍵的，還是皇帝的想法。永寧長公主提醒燕王早作準(zhǔn)備，盡快定下兒子的名分，燕王給燕王妃與蕭瑞送急信，也是同樣的意思。

    燕王并不認(rèn)為皇帝會輕易推翻曾經(jīng)的諾言，把自己并不認(rèn)同的三皇子硬塞給自己做嗣子，可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嗣子之位繼續(xù)被蕭貴妃與三皇子肖想下去了。他希望蕭瑞能盡快上京一趟，打著迎接太后與永寧長公主——興許還有四皇子——大駕的旗號，順便公布自己真正的身份。哪怕不能求得皇帝冊封他為燕王世子的旨意，好歹也要謀一個王府子弟的正式冊封，比如某個郡王名頭什么的。即使皇帝有什么別的想法，好歹燕王的兒子不至于一無所得，還要靠日后的嗣子施舍幫襯。

    對于燕王的想法，蕭瑞表現(xiàn)得很平靜：“若是太后娘娘決定要北上，我身為孫子，親自進(jìn)京去迎接她老人家，這是應(yīng)該的。我從沒有機(jī)會向太后娘娘盡孝，怎么也要表現(xiàn)表現(xiàn)才是。只是……若是為了燕王世子之位，才進(jìn)京走這一趟，那就沒必要了。蕭娘娘的想法雖然有些過分，但確實(shí)有她的道理。我知道父王一向信任、敬愛皇上，但親生兒子與剛認(rèn)回來的庶出侄兒相比，誰更親近，皇上心里定是有數(shù)的。

    “燕王府一向有過繼皇子為嗣的傳統(tǒng)，如今父王與王妃沒有嫡子，我這身世又上不得臺面，即使是父王的獨(dú)子，又有什么資格說自己是世子之位的唯一人選呢？這事兒若鬧得大了，皇上難免要被人非議，父王的名聲也跟著受損，這又是何必？不管我將來是世子還是另行封爵，我心里對父王與王妃都是一樣的敬愛，對meimei也是一樣的愛護(hù)。我自會盡為人子、為人兄的責(zé)任，旁的我就不敢奢望了?！?/br>
    燕王妃聽得心酸不已，一臉的欲言又止。

    太后、永寧長公主與蕭貴妃都認(rèn)為蕭瑞只是皇帝的侄兒，在皇帝心里不可能比三皇子更重，因此篤定皇帝會更傾向于讓自己的親生兒子三皇子成為燕王府的未來主人?？墒?，燕王妃心里很清楚，蕭瑞與三皇子并沒有什么區(qū)別，都是蕭家女為皇帝生下的兒子。蕭瑞固然是身世不能見光，但三皇子的人品也令人不齒，他們無論哪一個成為燕王的嗣子，對皇帝而言都是一樣的。既然一樣，又何必?fù)Q人過繼？還平白惹得太后娘娘生氣和失望，以為皇帝對燕王這個同胞兄弟背信毀約了，為了自己的私利，便要傷兄弟的心！

    從前燕王妃根本沒擔(dān)心過，皇帝會拿三皇子替換蕭瑞這個真正“過繼”來的“嗣子”?？山袢昭嗤醯昧擞缹庨L公主的信，卻急急忙忙地催兒子回去，還希望蕭瑞能上京去謀一個正式的冊封，哪怕是不能立時封世子，也要確定一個名分。這就讓燕王妃心里生出了猜疑。

    她懷疑，皇帝真正動搖了想法，有意讓三皇子入繼燕王府，恐怕真正的根源，還是在蕭明珠身上?；实圻t遲不許燕王府將蕭瑞的身世公之于眾，到底是真的為了迷惑其他的皇子們，還是因?yàn)樗驈男牡桌铮筒辉敢庾屖捗髦樵诙Y法上成為燕王的女人？

    如果皇帝心里依然抱有這樣的念頭，只怕也同樣存著有朝一日要把蕭瑞認(rèn)回去的想法?？蛇@種事怎么可能做到？

    太后還在呢！

    皇帝也拉不下這個臉！

    但有些事，皇帝可以一日拖一日，拖到他死的那一天，蕭瑞又怎么可能一直這么沒名沒分地拖下去？！

    第1084章 懷疑

    燕王妃抬頭看向蕭瑞，深吸了一口氣。

    有些事，她心知肚明，可以跟丈夫燕王談?wù)?，卻不能透露給蕭瑞知道。

    所以她沒有坦言自己的懷疑，只是對蕭瑞說：“重林，王爺和我都知道，你是個不在乎名利權(quán)勢的好孩子，甘心過平靜的生活?？少~……不是這么算的！王爺?shù)慕?jīng)歷，你早就知道了，清楚他小小年紀(jì)就被過繼到燕王府來，獨(dú)身一人在離京千里之外的北平生活，是什么樣的滋味。還有你母親的事……他從來沒有抱怨過，始終對皇上敬重忠誠。他盡到了一個弟弟、一個臣子的責(zé)任?；噬蠈λ娜魏卧S諾，都是他應(yīng)該得的。他從沒有提出過分的要求，不過是求一個本分罷了，難道這樣都不行么？做到他這個地步，也依舊得不到一個公道么？”

    蕭瑞張了張口，終究是沒有說出話來。

    燕王妃嘆了口氣：“皇上一直對王爺十分信任，也愿意重用他，從來都不曾有過猜疑。王爺提出要把你立為世子，皇上雖然猶豫過，卻還是答應(yīng)了，只是讓我們暫且不要對外宣揚(yáng)罷了。這是他們兄弟間的默契，王爺許了諾，皇上便接受了；皇上許了諾，王爺也一直信任著。倘若如今，因?yàn)槭捹F妃幾句話，因?yàn)榱终褍x死了，皇上就要?dú)еZ，那謹(jǐn)守諾言的王爺一直以來的堅(jiān)持，又算是什么？

    “更糟糕的是，那是皇上，是王爺敬愛的兄長！即使做了什么讓王爺傷心的事，王爺也不能耍脾氣，只能忍了！可王爺能夠大局為重，也不是理當(dāng)讓他受委屈的理由！王爺做了什么，世人都看在眼里。要是他做了那么多，依舊要被虧待，其他人又會如何看待皇上？到得那時，這世上還剩幾個愿意忠誠于皇上，忠誠于大明朝廷的人呢？！”

    曾經(jīng)助皇帝登位的曹家淪落到如今皇后死、太子將廢的下場；曾經(jīng)是帝王斗曹前鋒的林家，如今也沒什么好結(jié)果；曾經(jīng)是帝王心腹的蕭明德，如今失了兵權(quán)，名聲掃地。臣子犯事，帝王嚴(yán)加處置，這說得過去；但臣子無過受屈，利益受損，帝王就顯得過于昏聵了！邊疆大戰(zhàn)剛剛告一段落，幾個月前才舉行了獻(xiàn)俘太廟的儀式，讓皇帝風(fēng)光了一把，轉(zhuǎn)眼皇帝就要卸磨殺驢？有時候世人并不一定了解全部的真相，但他們會根據(jù)自己所了解到的些許情報胡思亂想。皇帝根本攔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真到皇帝昏聵之名傳遍天下，便是分崩離析，朝野大亂的時候了！

    所以，燕王妃非常嚴(yán)肅地告誡蕭瑞：“不想事情糟糕到那種地步，就要未雨綢繆！既然如今皇上有了犯糊涂的苗頭，那就趕緊把這苗頭掐了！燕王府不會強(qiáng)求不該得的東西，但應(yīng)該得的，誰也不能搶走！王爺希望你能進(jìn)京，把封爵一事定下來，自有他的道理。你只管聽從王爺?shù)姆愿佬惺?，趁著這會子皇上還在猶豫，三皇子也一定不會甘心被出繼，定然還在想辦法勸說皇上打消念頭，先把你的身份坐實(shí)下來。哪怕不能封世子，至少也要讓世人知曉，燕王府還有你這個子嗣！太后尚在，皇上又一直倚重王爺這個兄弟，見到朝臣都知曉了世間還有一個你，便拉不下臉來違背承諾了！”

    蕭瑞聽明白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孩兒明白了。”接著又猶豫了一下，“萬一……等孩兒到了京城，皇上已經(jīng)下定決心讓三殿下出繼了呢？”

    燕王妃微微一笑：“太后還在京城，皇上暫且還做不到當(dāng)著她老人家的面，剝奪她親孫子爵位的事兒，要下旨也該是太后出京之后了。不過太后素來不會在明面上違背圣意，只會在私底下拐著彎兒地勸說。因此，只要皇上一日不下旨，你到了太后跟前，只管做出孝順孫子的模樣，讓太后有機(jī)會在人前點(diǎn)明你是她的孫子，再有一兩位宗室長輩在旁助言，這事兒也就成了！”

    燕王妃說得十分有把握，可蕭瑞卻對皇上的想法不太有信心。誰都會更希望兒子得利，而不是偏心侄子。就算皇帝曾經(jīng)對燕王有過承諾，也無人能保證他不會違誓。王妃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不過蕭瑞也不會多說什么。燕王夫婦都希望他進(jìn)京一次，那他就去好了。哪怕最終還是無法被冊封為世子，甚至要接受三皇子將會成為燕王府未來主人這種糟糕的現(xiàn)實(shí)，他也不會失態(tài)的。若是他能得到正式的郡王冊封，將來好歹能有屬于自己的王府，能夠獨(dú)|立門戶，而不是一輩子留在燕王府受未來嗣子擺布。

    當(dāng)然，該他盡的責(zé)任，他會盡的，也會助燕王夫婦與meimei永平郡主朱珮，以及朱珮未來的夫婿袁燮，掌握北方兵權(quán)大局，不會讓志大才疏的三皇子毀了邊疆的大好局勢……

    蕭瑞火速帶著小洪，騎馬趕回了北平城中的燕王府。

    燕王嚴(yán)肅地摒退左右，把永寧長公主秘信里的內(nèi)容再重新跟他說了一次，又添了些別處聽來的情報：“三皇子知道蕭貴妃的打算后，已經(jīng)在御前哭訴過了，說他只有皇上一個父親，不愿意認(rèn)他人為父?；噬夏抢?，暫時穩(wěn)下來了，但誰也不能擔(dān)保，蕭貴妃不會再次進(jìn)言。她與三皇子母子倆顯然想法不同，可她這個人……若是執(zhí)拗起來，三皇子未必能攔得住她的動作。”

    蕭瑞皺緊眉頭道：“可蕭貴妃又能做什么？她如今還是戴罪之身，連見皇上，只怕也不如三皇子方便。三皇子不愿意配合她，她除了繼續(xù)哭求皇上，又能做什么呢？蕭家如今也失了兵權(quán)，聲勢大不如前了。況且以蕭將軍的脾性，也不可能違背皇上的旨意，幫她做什么事的。身處這樣的困境，蕭娘娘又能干些什么？”

    燕王冷笑一聲，壓低聲音道：“林昭儀被囚禁在冷宮中，身邊宮人在曹皇后遇刺后便盡數(shù)被處置，二皇子也沒怎么去探望過她，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知曉二皇子與曹家的消息，又是如何瞞過身邊皇上派去的心腹，寫完遺書后自盡的。但我曾經(jīng)收到過可靠的情報，確定林昭儀是真的瘋了，并不是裝的！她不可能在臨死前寫出那般有條理的長信！信上的字跡確實(shí)很象她，但她從前在潛邸時，曾經(jīng)私下助皇上處理文書，寫的一手好館閣體。而館閣體……從來都是最容易臨摹的！”

    蕭瑞吃了一驚，猛地抬頭看向燕王：“父王的意思是……林昭儀是被人殺害的么？！這事兒跟蕭貴妃有關(guān)？！”

    燕王冷笑：“林昭儀是怎么死的，我不確定，但她的遺書……定是有問題的！她與曹皇后早就已經(jīng)是不死不休的死敵了，曹皇后自顧不暇，哪里還有余力幫二皇子與林家？林昭儀若沒發(fā)瘋，就不會蠢到跟曹皇后合謀，陷害自己！我相信曹皇后算計(jì)了她，但我不相信，這兩個女人還有合作的可能！蕭貴妃欺辱林昭儀，林昭儀在遺書中卻半點(diǎn)不提對她和三皇子的怨恨，說這遺書沒有問題，誰信呢？！”

    第1085章 察覺

    謝慕林從紫竹院回來后，很快就回到了日常的平靜生活中。

    她原以為還要過兩天，才能再次見到未婚夫蕭瑞，沒想到當(dāng)天晚上，蕭瑞就到謝家來找她了。

    只是蕭瑞的神色有些不對勁。別看他瞧上去好象很平靜的樣子，言談舉止也似乎與昨天沒什么兩樣，可她就是能察覺出來，他此時的心情不是很好。

    當(dāng)兩人進(jìn)了南書房坐下之后，謝慕林摒退左右，便立刻把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很明顯么？”蕭瑞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笑笑道，“旁人都沒覺得如何，也就只有謝二meimei你能看得出來?？梢娭x二meimei有多么在意我了，時時刻刻都留心著我的情緒變化呢！”

    謝慕林面色微紅，嗔道：“這話是在故意顧左右而言它嗎？以為拿話打趣得我不好意思了，我就不會追問了？你要是真不想說，就直接對我說不，我難道還會厚著臉皮追問不成？！”

    蕭瑞訕訕地干笑兩聲：“我不是這個意思?！庇行┡つ蟮仡D了頓，“我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說……”

    但他猶豫過后，還是說了。他把今天收到永寧長公主快馬送來的秘信之后，燕王與燕王妃的種種奇怪言行都告訴了謝慕林，然后道：“我總覺得王爺和王妃好象有什么事在瞞著我。雖然王妃總說，王爺一直十分信任皇上，所以皇上不該辜負(fù)王爺?shù)男湃?，可我反倒認(rèn)為……王爺與王妃其實(shí)都不怎么信任皇上。永寧長公主才提醒他們，蕭娘娘向皇上請求了什么，皇上似乎有心軟的意思，他們就立刻想到我的冊封上了。哪怕不要世子之位，他們也要確定我能謀得一個郡王爵位，因此催促我進(jìn)京去迎接太后大駕?！?/br>
    謝慕林訝然：“你這就要進(jìn)京去了？！”

    蕭瑞點(diǎn)頭：“若無意外，明日或后日就要動身。如今只需要等待底下人盡快把紫竹院翻修前后的圖紙謄寫明白，王爺與王妃再把奉迎太后的折子寫好了，讓我?guī)?，我就能出發(fā)了?！彼裉焯氐氐街x家來，其實(shí)也是為了向未婚妻辭行。這件事可能暫時不能向外公布，所以他只會私底下跟謝慕林說明。至于未來岳父謝璞與未來岳母文氏那兒，就由燕王夫婦代為告知了。

    謝慕林心里有些不舍，但想到蕭瑞只是臨時出個差，過上一兩個月，就會隨太后與永寧長公主一家一同回來了，雖然會有一段時間沒法見面，但兩人今年就要完婚，倒也沒什么好多說的，只當(dāng)是結(jié)婚之前，給雙方一點(diǎn)獨(dú)|處的空間。

    倒是蕭瑞言語間透露出來的信息，讓人有些不安：“皇上真的會因?yàn)槭捹F妃的哭求，與林昭儀的自盡，就把三皇子過繼到燕王府來嗎？這里頭不但有燕王本就有你這個子嗣的問題，還有燕王本就與蕭貴妃有舊怨，還拒絕過三皇子的過繼。如果皇帝真要一意孤行地把三皇子過繼過來，跟公然打燕王的臉也沒什么兩樣了吧？他們兄弟間一直關(guān)系挺好的，太后又還在，皇上有什么理由這樣對燕王呢？就算是邊關(guān)平靜下來了，三年五載地不必打仗，也犯不著做這種事呀？如果是想要安置三皇子，也不是非得過繼他不可吧？三皇子本就是皇子，正常封個王，在京城開府，不行嗎？”

    蕭瑞怔了怔：“可是蕭娘娘……”

    “蕭貴妃當(dāng)然有自己的用意和私心！”謝慕林道，“只怕她心里是知道自己頭上頂著個罪名，三皇子儲位無望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打上了燕王府的主意。因?yàn)楦鷦e的親王相比，燕王府不但擁有自己的藩地，還手握大軍和財(cái)富，乃是宗室諸王中最有實(shí)力的王府。三皇子如果能成為燕王府的繼承人，將來未必沒有倒逼京城的機(jī)會。就算三皇子做不到這一點(diǎn)，燕王在北平的日子也比京城里沒有實(shí)權(quán)的閑散王爺強(qiáng)得多了！所以，她打從心里就沒考慮過讓三皇子成為一個普通的王爺！皇上如果真的被她說動，也只是一時被迷惑了而已。誰說三皇子不過繼到燕王府來，就必定是死路一條了呢？！這種事，還不是看皇上的安排嗎？！”

    蕭貴妃是有罪沒錯，但打入冷宮也不見得會死，她能有辦法勸得皇帝心軟一回，將來重新升回高位也不無可能。

    三皇子是儲位無望了沒錯，但身為皇子，封個王爵，也照樣有潑天的富貴可享，犯不著非得認(rèn)別人做爹。

    就算是將來新君上位了，心里不待見三皇子這個成天搞事的哥哥，只要三皇子自己不作死造反，新君又能拿他怎么辦呢？四皇子頂了那么多年的溫和乖巧形象，不管是真是假，似乎也沒必要冒著壞自己名聲的風(fēng)險，對一個安分守己的哥哥下狠手。當(dāng)然，這哥哥若是不老實(shí)，非得惹他不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蕭瑞聽完未婚妻的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所以……父王與王妃對皇上確實(shí)是不信任的？這背后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緣故？”

    “信不信任的且不提?！敝x慕林道，“皇家一向有向燕王府過繼皇子的傳統(tǒng)，而當(dāng)年皇上還在潛邸時，又對燕王的未婚妻……”她只說了半截，但相信蕭瑞能理解，她指的是當(dāng)年皇帝兄奪弟妻、與蕭明珠有了私情一事，“燕王會對皇上有不信任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伤鞘治毡狈杰娬髾?quán)的燕王，讓人知道他不信任皇上，只會平日給自己添麻煩，所以他一直都表現(xiàn)得十分信任皇上、敬重皇上?？稍谀承┦虑樯希睦锸冀K是有不安的?！?/br>
    蕭瑞沉默了好一會兒，再次開口時，卻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我的親生母親是李瑤枝，這事兒父王與王妃知道，郡主知道，吳姑姑知道，姨娘知道，皇上也知道。之所以告知外人，義母蕭大小姐才是我的生母，其實(shí)是為了救姨娘，讓皇上饒過她的性命。但來到北平后，姨娘出了家，皇上便再也沒有過問她的事了，我們似乎不是非得處處把這場戲做到十足不可。

    “但是，無論父王還是王妃、郡主，甚至是姨娘本人，也只說義母才是我的母親。有時候我去庵里看望姨娘，她好象經(jīng)常會精神恍惚，好幾次把我當(dāng)成是義母沒能生下來的那個孩子了。如今在北平城內(nèi)外，但凡是知道我身世的人，都只會說義母才是我的親生母親，沒什么人會提起姨娘來?！?/br>
    他頓了一頓，眼神復(fù)雜地看向未婚妻謝慕林：“父王、王妃和姨娘他們……到底瞞了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