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璞了然：“周老大人生前的幕僚有十幾人呢，其中有與周大爺交好的，也有性情不相投的。如今周家回保定守孝，當家的又是周大爺，自然會在幾位幕僚失意。不過他們畢竟也都是有些本事的人，即使一時落魄，也會有辦法解決的，用不著你們兄弟cao心了?！?/br>
    謝謹之聽出父親沒打算招攬那幾個慕僚，便笑笑不再多提。謝璞升任布政使后，公務(wù)越發(fā)繁忙，手下能用的卻還是那三位先生，其實再多添幾個也沒什么，這跟周老大人從前那近二十人的幕僚團隊配置相比，還差得遠呢。周家用過的人，好歹手熟，不必重新熟悉工作。但謝璞既然無意于此，想必是有避嫌的想法，謝謹之自然不會多事。

    謝徽之則留意到，黃太太的娘家甄家情況可能不太好，明明幾個表兄弟談吐學(xué)問都還不錯，卻有一大半是白身，剩下一小半，只出了兩個秀才，其他都只是童生而已。周圍的人——尤其是黃家的人——對他們也不是很恭敬，謝徽之還發(fā)現(xiàn)他們身上的衣裳大多有些舊了，看著干凈體面，卻不是新料子。他推測甄家境況不佳，怪不得前些年沒辦法給黃太太提供什么幫助，只能讓外甥黃巖自己去給人為幕，才拼出了頭。考慮到甄家原本就是宋家的姻親，謝徽之特地把這件事告訴父親謝璞，讓他去考慮接下來要不要對甄家伸出援手。

    謝璞皺了皺眉頭，還真的考慮起了這件事。

    謝涵之相對來說，沒有兄長們想得復(fù)雜，他就是很高興今日前來參加黃家喜宴的人，有許多讀書人，還都是有真才實學(xué)的那種——估計沒有才華的繡花枕頭，也不可能成為黃巖真心結(jié)交的朋友。席上人人都很高興，還即興作起了賀詩，有幾個句子聽著特別好的，謝涵之都悄悄背下來了，一會兒回了房就能默出來。托大姐夫黃巖的福，他跟自己頗為仰慕的幾位才子都搭上了話，還跟人約好了，日后要多多書信往來，交流詩詞心得呢！

    謝璞聽了小兒子的話，微微地笑了：“很好。你既然有心要在這上頭鉆研，就該好好向前輩們討教，怎么也要學(xué)出個樣子來才是。只是你年紀還小，身體又弱，可不能因為太過沉迷書本詩詞，就熬壞了身體，記住了么？”

    謝涵之兩眼亮晶晶的，大聲應(yīng)下：“是，父親！兒子記住了！”

    第1189章 消息

    謝璞聽四個兒子說完了今天參加姐妹喜宴的收獲，心里很是滿意，順嘴就夸了兩句。

    他雖自詡是個嚴父，但事實上從來都沒少夸兒女們，尤其是與兒女們團聚的這小一年里，父子感情急劇升溫，他嘴里時不時冒出來的夸獎便是最大的功臣。在他面前，連原本很有主意，在湖陰老家時就愛自作主張的謝徽之都要乖順許多。

    文氏在旁聽著丈夫的口風(fēng)，知道他心情好了，但該問的也差不多問完了，便迅速插言道：“孩子們都在黃家那邊吃了酒，這會子酒氣散發(fā)出來，身體必定不大好受的，還是讓他們早些回房去梳洗歇息吧。有什么話明兒再說，也是一樣的?！?/br>
    謝璞便點點頭：“那就都散了吧，回去好好洗洗，別留得一身酒氣過夜。明兒起來若是晚了，也不必著急。我已經(jīng)跟先生說好了，明后日再放你們兩天假，正好后日慧姐兒回門，你們也在家里陪他們兩口子多說說話?！?/br>
    謝顯之、謝謹之兄弟四人連忙應(yīng)了，謝慕林也帶著兩個meimei起身，與兄弟們一道行禮告退，各自回房間去。

    與兄弟們分開之后，小妹謝映芬湊近了謝慕林，避開三姐謝映容，壓低聲音對謝慕林道：“二jiejie，我想去你那兒坐坐?！?/br>
    謝慕林挑了挑眉，知道她定有話想說，便笑著答應(yīng)了。

    謝映容扭頭看見，很想撇個嘴，卻正好對上謝慕林望過來的雙眼，想起她提醒自己的事，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下意識地控制住了臉上的表情。只不過她練習(xí)的時間還是短了，整個人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曲，看上去非常古怪。

    謝映芬見狀，嚇了一跳：“三jiejie，你做什么對二jiejie和我做鬼臉呢？怪嚇人的！”

    被小妹說是鬼臉的謝映容的五官更扭曲了幾分，好不容易才控制著回復(fù)正常，冷哼一聲，扭頭走了，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謝慕林忍不住在她身后道：“三meimei，你再努力努力，目前的成果不行哪！你現(xiàn)在這樣，還不如當初臉上表情總是出賣內(nèi)心時候的模樣呢，好歹看上去臉是正常的！”

    謝映容氣惱地回頭瞪她們一眼：“知道了！”又再扭頭向前走。她雖然生氣這兩個姐妹說話不客氣，卻也知道，她若是練不好這表情管理的功夫，將來在萬家肯定要吃虧的。就算再過幾年，萬隆就混成了權(quán)臣，不必再看萬家人臉色了，可到時候他要面對的就是新君，是其他的高官顯宦，她身為他的妻子，也要面對這些權(quán)貴們的家眷，那些人可比萬家女眷更難應(yīng)付。

    她想要坐穩(wěn)了萬隆夫人的寶座，就不能在她們面前表現(xiàn)得太不堪了。上輩子萬隆娶的那個庶女，其實也沒出過什么差錯，可因為行事不夠大方，還時時被人嘲笑呢，江太太就沒少諷刺她的出身。謝映容自認出身不差，二品高官的父親，郡王妃的jiejie，已經(jīng)很拿得出手了，可她畢竟是庶出，若因為臉上的表情太好猜了，叫人暗地里笑話，豈不是太冤枉了？！她明明比萬隆上輩子娶的那個女人強了十倍、百倍！

    謝映容暗暗握拳。無論如何，她都要把自己練成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端莊貴婦人，叫人交口稱贊，任誰都挑不出任何錯來才行！

    謝慕林與謝映芬目睹著謝映容忽然昂首挺胸地往自個兒院子走去，看起來好象打了雞血似的，不由得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過不打緊，謝映容本就不是她們關(guān)注的重點。謝慕林笑著對謝映芬說：“四meimei可累了？若是不急，可以回去梳洗了再過來尋我說話的?！?/br>
    謝映芬搖頭笑道：“不妨事，只是說幾句話罷了，說完了我再回去歇息，也是一樣的?！彼鲃永酥x慕林進門，直入正房，看到迎上來的小桃等人，還主動擺手道：“不必費事，也不必上茶了，我就只是過來跟二jiejie說幾句話，馬上就要走了。你們躲遠些，先去替二jiejie燒熱水，預(yù)備一會兒要用就好。”

    小桃笑道：“好叫四姑娘知道，我們早就替姑娘燒好熱水了，正要問姑娘是不是要把洗臉水送上來呢。”

    謝慕林轉(zhuǎn)頭看謝映芬，謝映芬想了想：“我屋里的人必定也準備好了，我還是不麻煩二jiejie了吧?！敝x慕林便用眼神示意小桃她們退出屋去，趁著屋中無人，問：“好了，現(xiàn)在沒有旁人在，四meimei想說什么，就盡管說吧?！?/br>
    謝映芬便壓低聲音道：“今兒我在席上打聽到一個奇怪的消息。二jiejie，你瞧見萬大姑娘主動跟巡撫大人家的嫡出小姐們說話了吧？她今兒可是前所未有的熱情！只是對那兩位庶出的姑娘就冷淡許多了。倒是萬四姑娘，一直斯斯文文地端坐著，誰跟她說話，她都愛搭不理的。若不是咱們家就在萬家隔壁，我也是成天聽萬家的小道消息當消遣的，還以為今兒認錯了人，把萬大姑娘認作了萬四姑娘，把萬四姑娘認成了萬大姑娘呢！”

    謝慕林聽得笑道：“我也覺得萬家姐妹今兒有些奇怪，不過劉家姑娘在席間悄悄兒告訴我，說是萬太太有心為長子求娶巡撫大人家的嫡出千金，想來這就是萬大姑娘對她們熱情的原因了。只不過這雙方的身份差距有點大，萬家大公子也不是什么有真才實學(xué)的青年才俊，看起來巡撫大人家的嫡出千金們都不是很樂意嫁給他。庶出的千金興許有幾分意動，可萬太太和兩位萬姑娘顯然都看不上?！?/br>
    謝映芬撇了撇嘴：“萬太太也不知打哪兒生出這等心思來，巡撫夫人聽聞已經(jīng)暗示過她，這門親事是萬萬做不成的，但萬太太好象聽不懂似的，仍舊糾纏不清。巡撫夫人和幾位小姐心中都有些懊惱，偏偏又不好在這時候生事，只得暫時忍耐?！?/br>
    謝慕林不解：“她們既然不高興，為什么不方便在這時候生事？原也不必鬧大，只需要讓巡撫大人派人去暗示一下萬參議，我估計萬太太也就消停了?！?/br>
    謝映芬搖了搖頭：“確實不大方便的。巡撫大人和夫人，似乎正盤算著要把他家的千金說給哪位王府的公子呢。趁著太后娘娘在北平，只要她老人家愿意做媒，這事兒就容易許多了。在這種當口，他們家怎么能讓人鬧出影響自家女孩兒名聲的事來呢？！”

    第1190章 盤算

    謝慕林訝然：“真的假的？！”

    巡撫家怎么會有這樣的念頭？巡撫大人的父親是當今皇帝在潛邸時的舊人，雖然當時的官職不如嗣祖母宋氏的父親宋祭酒以及通政司主官焦大人高，但好歹占了個心腹舊屬的名義。巡撫大人當時已經(jīng)成年了，跟著父母住在潛邸里，日常沒少跟皇帝見面，也混了個眼熟。就憑著這份情誼，他年紀也沒比謝璞大幾歲，就做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上，母親與妻子還經(jīng)常有進宮晉見太后娘娘的資格。

    眼下太后降臨北平城，除了燕王妃母女、旁支宗室女眷外，就數(shù)巡撫夫人被召進紫禁城見太太的機會最多了。別看文氏有個女兒即將要嫁給燕王的獨生子，太后見她的次數(shù)還不如見巡撫家的千金多呢！

    巡撫家又有官職權(quán)勢又有體面，又是正統(tǒng)科舉出身，清貴得很，人人都對他家客客氣氣的，他怎么還會想要把女兒嫁到宗室王府里去呢？一旦與宗室王府聯(lián)姻，他家這清貴的名頭就要打折扣了！而且他想打主意的，還不是皇帝家的兒子，又或是與皇帝血緣最近的燕王家的兒子，而是其他的王府？如今這大明朝里日子過得還行的宗室王府，就基本沒幾個是真有權(quán)勢才干的，不過是單純的富貴罷了。與他們聯(lián)姻，豈不是白占了外戚的名，卻得不到外戚的好處嗎？！

    謝慕林想不通巡撫大人家的人在想什么，謝映芬倒是隱約聽到些風(fēng)聲：“似乎是巡撫大人家的幾個公子，才學(xué)都不是很出眾，巡撫大人和夫人擔心他們靠自己考科舉，出不了頭，又覺得圣眷不可能一直延續(xù)到他們的子孫后代身上，倘若什么準備都不做，只讓兒子們一味去寒窗苦讀，說不定到頭來他們沒幾個能考得功名，正經(jīng)出仕，家里的聲望也會一落千丈了。巡撫大人為子孫計，有心要為兒女們尋個靠山，能稍稍護持一下后輩。宗室王府的富貴比尋常公侯府第或高官顯宦人家要可靠些，若能得一位宗室女婿，支撐著他們家的子孫讀書，三五代里，總能教出幾個象樣的讀書種子來，再次振興家門！”

    謝慕林聽得很震驚。她不是震驚于巡撫家的盤算，而是震驚于這種事，小妹謝映芬是怎么打聽到的？！

    謝映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有些是劉家的姑娘私底下跟我說的，還有的是……我聽到巡撫家的幾位千金私下里說話。我是偶然路過聽到的，沒叫她們發(fā)現(xiàn)?！?/br>
    謝慕林嘆氣。她跟朱瑞私下在哥哥謝謹之的院子里交流情報時，都錯過了多少東西呀……

    謝映芬還告訴她：“巡撫大人家一位庶出的小姐，還跟劉家的姑娘說閑話呢，正好在萬四姑娘身后不遠的地方，我估計萬四姑娘一定聽見了！”

    巡撫家的那位庶出小姐跟劉家姑娘說什么呢？自然是透露了自家嫡母有意求太后娘娘為嫡姐相看一門親事，對方最好是宗室，當然皇親也可以，目的是為了讓兄弟們?nèi)f一科舉不順，也能有個依靠什么的。這位小姐故意向萬四姑娘透露這樣的信息，其實就是在告訴萬家人，真打算跟他們家聯(lián)姻的話，不要肖想嫡出的女兒了，那不是萬家兒子能配得上的，要求娶，就只能求娶庶出的姑娘。

    這位庶小姐也是個有心機的，大約是看著平昌侯府的門第不低，才打起了萬家的主意。巡撫夫人對庶子庶女雖然并不刻薄，但也不會象文氏這般，幾乎當成親生的一般疼愛，事事都幫著考慮周全。這位庶小姐大約也是擔心自己不知會被說給什么樣的人家，才會盯上了萬家長子的。萬太太的名聲雖然不好，但她若真嫁進萬家，便是低嫁，萬參議那等一心謀升遷的官員，為了自己的前程，也不可能任由妻子作賤出身皇帝潛邸舊人之家的兒媳婦。

    謝映芬告訴謝慕林：“劉家的姑娘其實脾氣挺好的，又在這北平城里待得久了，好幾家的千金都與她們交好，有時候也不介意跟她們說點心事兒。她們大多數(shù)時候都還算嘴緊，但只要有必要，她們倒也不會死守著別人的秘密不肯透露。我覺得她們真真是機靈極了，真不愧是劉參政的千金！”

    劉參政本來與萬參議平級，謝璞升為布政使后，就是覺得劉參政又能干又有眼色，才奏請朝廷，提拔了他來補自己的左參政缺的，為此萬太太還扼腕了許久，感嘆為何她的丈夫才升官不足一年呢！劉參政的女兒，平日里看著是尋常的大家閨秀，但如今仔細瞧來，卻也是頗有心機的女孩子呢。

    謝慕林便問謝映芬：“劉家的小姐們有什么目的嗎？”

    謝映芬笑笑：“她們沒有明說，但對我和三meimei都比從前客氣親切了許多。我覺得這是因為二jiejie你的未婚夫婿封了郡王，你們又快要成親的關(guān)系。她們家也不是什么陽春白雪的清高人，有心往上爬的話，自然該四處打點一番的。反正她們做得不討人厭，二jiejie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了。”

    謝慕林啞然失笑。

    不過想想，今天她們謝家這場宴席，幾家千金彼此之間關(guān)系還挺復(fù)雜的。萬太太想要為長子求娶巡撫家的嫡出小姐，但巡撫家的嫡出小姐一心要嫁到宗室王府里去，巡撫家的庶出小姐倒是有意萬家長子，可惜萬家兩位姑娘都不怎么看得上她，巡撫家的小姐就借劉家姑娘來敲打萬家了，劉家的姑娘們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所以當場就把這幾家姑娘私底下的盤算都透露給了主家謝家的姑娘知道……

    謝慕林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娘跟我私下里吐過槽，說是萬太太來求過她，想讓我娘去燕王妃面前幫忙說說情，道是那天四皇子騎快馬進城，叫萬四姑娘看見了，她對四皇子一見鐘情，過后還四處打聽那人是誰，一心要非他不嫁……”

    謝映芬頓時瞪圓了雙眼：“她怎么好意思……原來如此！”她合掌一拍，“怪不得萬太太這么積極著想要求娶巡撫家的嫡出小姐呢！她這是看中巡撫夫人見太后娘娘多，又好象能說得上話，所以想要結(jié)下這門親事，再借著親家的名頭，把女兒往宮里送？！要是真叫她成了事，巡撫夫人見女兒落在萬太太手里，若不想親生骨rou受搓磨，豈不是只有聽話照辦的份？！萬太太這也太……太陰險了！”

    謝慕林恍然。原來萬太太是這個打算嗎？

    第1191章 回門

    萬太太是不是真有這個打算，謝慕林也不知道。

    不過今天小妹給她帶來的這個瓜，吃起來還是挺香的。

    姐妹倆聊著聊著，便有了約定。謝慕林是不大耐煩應(yīng)酬別人家姑娘的，尤其是脾氣品性與她合不來的那種，但謝映芬卻挺有興趣結(jié)交新朋友。如今劉家的姑娘很樂意與她來往，也不會自詡是嫡出，便看不起她這個庶女，還愿意與她分享別人家的瓜，謝映芬便打算要跟她們繼續(xù)來往下去了。橫豎都住在一條街上，平日里書信交流或是偶爾見面也挺方便的。若她真的從劉家姑娘又或是別人家女孩兒那里聽說了什么要緊消息，回家就告訴二姐謝慕林知道。如果謝慕林出嫁了，那就把消息集中起來，在她跟隨文氏前往燕王府探望女兒時一同告知自家二姐。

    這些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們，也算是個不錯的消息來源呢。謝慕林自己沒那耐心去跟外人打探，謝映芬既然有興趣，她就托付給這位小妹了。若是謝映芬有需要金錢或人員上的支持，謝慕林自然會不遺余力。

    謝映芬高高興興地離開了，看起來心情非常愉快。謝慕林送走了她，在丫環(huán)們的侍候下梳洗干凈，換上家常衣裳坐到窗臺下的竹制長椅上納涼，心里想起白日里朱瑞跟自己說的話，有些擔憂，不知道父母知道她與朱瑞婚期提前的事后，會有什么反應(yīng)？

    次日，謝璞與文氏一切如常。謝璞公務(wù)繁忙，明明可以告假，卻還是往布政使衙門里去了大半日，方才回家。謝慕林在上房的時候，看到他與文氏言笑如常，不見有什么異狀，心里好奇，莫非是燕王那邊還未跟父親打招呼？

    晚飯的時候，謝璞又出去了，據(jù)文氏說是約了人喝茶談事。至于是誰，文氏沒有說，謝慕林也不好追問，只能拐著彎兒，含蓄地問母親，自個兒的陪嫁家具是否已經(jīng)做好了？

    文氏不知道她的真實用意，還以為她真的就是要打聽家具的情況呢，笑著打趣道：“幸而這是在家里，屋里又沒有旁人在，否則我都要替你臉紅！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嫁妝的事，有父母家人替你打點就好了，你問那么多做什么？我還能叫你陪嫁的家具出了差錯？！”

    謝慕林忙道：“我平日里也有幫娘管家，會看賬本子，我有哪些嫁妝花了多少銀子，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這有什么好臉紅的呢？我就是平平常常地問個問題，擔心家里今年一口氣要嫁三個女兒出去，打家具的工匠來不及趕工罷了！”

    文氏笑道：“你只管放心，娘辦事還能出差錯么？容姐兒的婚事還早著呢，而你是要嫁進燕王府的，老爺與我便是怠慢了誰，也不敢怠慢了你！你要陪嫁的家具早就做好了，已經(jīng)上好了漆，這會子正在晾干呢。晾上三個月，也就差不多了?！?/br>
    謝慕林忙問：“已經(jīng)晾多久了？”

    文氏想了想：“下頭報上來說漆已上完的日子……好象是上個月底吧？那時候太后娘娘船駕要提前抵達北平城的消息剛傳過來……”

    謝慕林忽然覺得有些頭疼。這么說來，家具也就晾了一個月左右。婚期提前，那就只能再晾一個月。兩個月的時間，夠家具上的新漆散盡氣味嗎？雖然這個時代的家具用漆，都是天然材料制成，沒什么化學(xué)試劑，可天然的漆味道也夠嗆。她陪嫁的家具是要擺在新房里一直用下去的，散味的時間短了，真的不打緊嗎？

    謝慕林暗暗煩惱著，但燕王府那邊一日還未明說婚期提前的事，她就不好先開口，只能按捺下來，先思考一下應(yīng)對的方法。

    把家具搬到一個通風(fēng)情況良好的地方存放上一個月，行嗎？

    她空間里那堆資料中，都有些什么可以吸收異味的法子來著？茶葉？竹炭？唉，這些東西靠不靠譜呀……

    就在謝慕林暗自煩惱的時候，謝家迎來了長女謝映慧出嫁后的回門日。

    一大早，謝映慧就跟新婚丈夫黃巖一同坐著馬車來到了謝家大門前。黃巖先下的車，然后親自扶著新婚妻子下車，兩人還手拉手地進了門，臉上都帶著笑，偶爾互相對視一眼，甜蜜的氣息很快就熏倒了門房的家丁與婆子，緊接著是外院偶爾路過便與黃巖打了聲招呼的兩位慕僚，接著是客廳外侍候的小廝與把守二門的婆子。等到小兩口去了正院上房，給謝璞與文氏磕頭時，又輪到謝家的兄弟姐妹們被齁到了。

    謝璞則很淡定地接受了女兒女婿的大禮。文氏笑得見牙不見眼，半點沒覺得有什么問題。

    接下來便是循例的問話，謝映慧與黃巖顯然是對恩愛夫妻，無論是什么問題，回答都一律是很好、非常好，聽得謝璞也沒了脾氣，終于稍稍感覺到了室內(nèi)空氣的含糖量過高了。

    他輕咳一聲，命令女婿隨自己到書房說話，然后示意幾個兒子也跟著一塊兒去，利索地把人帶走了。謝映慧眼巴巴地目送新婚夫婿出了屋子，才收回了視線，然后沖著文氏與謝慕林甜甜一笑，整張臉越發(fā)容光煥發(fā)，比三日前的她更添了幾分甜美動人。

    文氏又忍不住露出了歡喜的笑容。女兒女婿婚后恩愛，這對娘家母親來說，就是再好不過的喜事了。

    謝慕林自問不是單身狗，所以非常淡定地抵擋住了自家大姐散發(fā)出了愛情酸臭味，還坐到了謝映慧身邊，問她：“大姐夫?qū)δ愫貌缓茫奎S太太對你好不好？你在黃家過得習(xí)慣不習(xí)慣？”

    她問一句，謝映慧就點一次頭，眉眼彎彎地說：“我好著呢。換了新地方，確實睡得有些不習(xí)慣，但有你們姐夫在就好了?！蔽氖陷p咳了一聲，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三個還未嫁人的女兒，不過謝映慧馬上又接上一句，“他還會給我講睡前故事呢，還跟我說他小時候在京城時候的趣事，怪新鮮的。我已經(jīng)跟他約好了，等回了京城，他就帶我去逛他小時候最愛去的地方！”

    第1192章 展望

    雖然早就知道謝映慧成婚之后，很快就會隨著丈夫婆母離開北平，前往京城，文氏在聽到具體出發(fā)日期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

    “日子已經(jīng)定下來了么？不會改了么？”她有些哽咽，“算算日子，也就沒幾天了……七天而已！”

    謝映慧也露出了不舍的表情：“相公算了日子，不能再遲了。雖說坐的是咱們家相熟船行的船，一路上都只有自己人，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不用擔心會被別人拖慢了行程，但從北平到京城，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走完的。婆婆有點暈船的毛病，要將就她，船就不能走得太快了。夏季多雨水，還要預(yù)備萬一遇上大風(fēng)雨天氣，船不便出行時，可能會耽擱的時間。滿打滿算，一個月是最起碼的。相公是在四月中旬告假的，七月中之前，無論如何也要回到翰林院上差了。他畢竟是剛?cè)胧耍羰沁t到了，叫翰林院的大人們誤會就不好了。”

    如果再算上他們一家三口到達京城后，找房子采買東西安頓下來需要花費的時間，六月初五出發(fā)，真的不算早了。

    黃巖有一位同樣出身北平的二榜同年，也要進翰林院的，沒有跟著太后的船駕出發(fā)北上，比他略慢一些回到家鄉(xiāng)，也同樣決定在六月初啟程南下，船期比他還要早一天呢。算起在北平逗留的時間，對方比黃巖要短得多了。黃巖前后還要回兩次老家，祭兩次祖，會了許多舊友，娶了一房媳婦，干的事比他多多了！

    謝映慧說明了原委，文氏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況且自己早就知道的，實在沒必要再做出難過的樣子，反而讓孩子跟著不好受。

    她便對謝映慧道：“你若還在北平，家里自然能照應(yīng)幾分。但你去了京城，家里人都不在那兒，就真真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婆婆是個再和善不過的性子，黃姑爺是個有主意的人。你遇到什么事，最好多跟他們商量，不要自作主張。咱們家在京城還有一處大宅子，幾處商鋪，京郊也有莊子、船塢，你若是需要人手，只管去找他們。毛掌柜和劉伙計他們，你都是認得的。蔡老田一家，你也很熟悉了。該使喚就使喚，不要外道?！?/br>
    謝映慧默默點了點頭。

    謝慕林也在旁建議：“大姐到了京城后，可以先帶著黃太太與大姐夫住到咱們家的宅子里去。有蔡叔一家照看，咱們家的宅子好歹直接就能住人，你也熟悉。等住下來了，大姐夫去翰林院報到也好，你和黃太太去找新宅子也好，都能從容以對，不必著急了。大姐還可以讓毛掌柜幫忙留意合適的宅子，或租或買，實在不成，你陪嫁的宅子也能直接用上的。如果大姐夫顧慮那是你的嫁妝，怕人說閑話，大不了讓他付你租金就好。反正他都是要花錢去租別人的宅子或是買別人的宅子，那錢為什么不能給大姐你呢？肥水不流外人田。除非他打算在京城長住，一定要擁有自己的物業(yè)，你再與他尋個合適的宅子也不遲?！?/br>
    謝映慧聽得笑了：“你放心，你姐夫才不是那等迂腐不知變通的糊涂人。我早就跟他說好了，到了京城后，先住到我陪嫁的宅子里去，然后再慢慢兒尋合適的宅子。若是尋不到合適的，不搬也是無妨的。我陪嫁的家具都在那宅子里呢，搬來搬去的也太費事。況且這宅子，父親買來后，咱們家就沒住過，也沒四處嚷嚷著告訴人那是我的陪嫁。我們便是住進去了，又有誰來說閑話呢？明兒我回昌平前，就會先打發(fā)一房家人過去，把那宅子收拾干凈了，該采買的東西都采買妥當，我們一到就能直接住進去。至于租金，也不必提了。你姐夫跟我之間，不必算得那么清楚，那就顯得太外道了！”

    文氏聽得挺歡喜的：“那就好！你那陪嫁的宅子，我記得是在貢院附近，離貢院西街你謹昆哥家的宅子不遠，遇事你也能找他商量的。若是姑爺要買文房用具，到他店里買，也能打個折。那宅子就在水邊上，從宅子后頭的小碼頭上船，走水路還能直達珍珠橋，你要回咱們家的大宅去也方便。那地段極好的，連帶著你陪嫁的兩個鋪子也很好。姑爺要從那里出發(fā)去翰林院上差，也很方便，走水路陸路都使得。你們?nèi)粝肓硗庹艺樱€真未必能找到更合適的呢！只管先住著，不必著急往外搬，等哪天找到更好的宅子再說，否則何必花冤枉錢呢？！”

    謝映慧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原本就打算先應(yīng)付著丈夫的要求，等婆婆與她在那兒住習(xí)慣了，不想搬走時，事情自然就好辦了，因此聽到文氏這么說，她就笑著應(yīng)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