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留在北平的主人們都決定要出城到香山別院小住兩三天，丟下李三姑娘一個人在王府里，也不是個事兒，所以謝慕林就順道把她給捎上了。就算他們小夫妻倆自己去過二人世界，永平郡主也跟著儀賓騎馬游玩去了，好歹燕王妃身邊也能留下小輩陪她聊聊天，解解悶。況且把小姑娘帶到城外看看大好河山，廣闊天地，也能叫她開開眼界。

    李三姑娘今天就一直有點小興奮。她雖然只是帶著丫環(huán)獨坐一車，并未與燕王府的其他人同在一處，但一路行來心情始終頗為激動。小時候，她父親還在世時，她極得父親寵愛，也是跟著父親出城游過香山，泡過溫泉的。無奈父親去世后，她母親李郡君閉門守寡，她也跟著沉寂下來，便再也沒多少機(jī)會出門游玩了。每天出院子，都是去祖父祖母或其他叔伯兄姐們的院子做客；偶爾出家門，也不過是隨母親到外祖家中玩耍，那是從一個深宅大院到另一個深宅大院，能看到的，也始終是頭頂上那片藍(lán)天。

    不象如今這般，她掀開車簾，看到的是青山綠水，藍(lán)天白云，視野開闊無比，令她想起了小時候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光。

    不過即使是小時候最自由最受寵愛的時節(jié)，她也只是跟著父親走，并不知道親王府來秋游是何等排場，也不知道燕王府在香山的別院是什么環(huán)境。因此，她自打下了馬車，跟在永安郡王妃謝氏身后進(jìn)了別院的門，就忍不住想要左顧右盼，只覺得自己好象忽然成了個鄉(xiāng)下丫頭一般，舉目望去，樣樣都新鮮又新奇。

    跟在她身后的婆子小聲提醒著她的禮儀，她連忙收回了視線，微微低頭看著前方的道路，斯斯文文地小步向前，哪怕心中再好奇，也不敢再東張西望了。

    然而走在前頭的謝慕林聽見后頭的動靜，卻回頭微笑著對婆子說：“李三姑娘還是個孩子呢，孩子到了新地方，總是難免好奇的。今兒大家出來玩耍，就不必太過拘泥于禮數(shù)了，否則如何能盡興呢？嬤嬤明兒再約束李三姑娘吧，一會兒你自己也玩得開心些。在王府里勞累許久，難得出門一趟，歇一歇也是好的?！?/br>
    那婆子雖說平日里一向嚴(yán)厲，但聽了謝慕林的話，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謝過郡王妃的恩典。老奴倒不累，只是李三姑娘禮儀上有所不足，偶爾放縱一天不要緊，就怕放縱過后，她就把學(xué)過的禮儀都給忘了，因此，老奴還是時時提醒她的好?！?/br>
    謝慕林笑笑，沒有多說什么，李三姑娘卻朝她露出了感激的眼神。

    一行人走進(jìn)了別院的正院上房，燕王妃已經(jīng)在上首坐下了，永平郡主正興致勃勃地跟母親商量今天要吃什么野味呢，回頭看到謝慕林過來，便問：“嫂子，你可有什么想吃的菜？這香山別院有好幾種新鮮的菌子，還有果子什么的，入菜味道也是極好的。一會兒我就跟儀賓到附近的獵場逛一逛，看有什么獵物可以打回來，晚上給大家添菜?！?/br>
    謝慕林笑道：“我對菌子很有興趣，新鮮的菌類做菜應(yīng)該會很美味吧？野味倒罷了，若有家養(yǎng)的雞鴨鵝什么的，倒是可以多吃一些。要是完全野生的動物，也不知道身上干不干凈，還是不吃為妙?！?/br>
    燕王妃頗為贊同：“我也是這么想的。你要去打獵，只管玩兒去，不必惦記著要給我打什么野味回來吃。我不一定受得了那個味道。”

    永平郡主笑著說：“這也好辦。我不過是想要射幾只獵物玩玩罷了，既然嫂子覺得野味不干凈，母妃又怕野味氣味難聞，那索性叫別院總管把別院里養(yǎng)的雞鴨什么的放一些出來，叫我射個過場得了。明日等我與儀賓去了正經(jīng)的獵場，再正經(jīng)給母妃射幾只狐貍回來，不為吃rou，只要多弄幾塊好皮子，給母親做新冬衣就好?！?/br>
    謝慕林微笑不語。反正這個時代，冬天御寒衣物的選擇不多。她自個兒都有好些毛皮斗篷、外衣呢，自然不會跟永平郡主再多言。

    吳瓊?cè)~姑姑迅速向門外侍立的別院總管傳達(dá)了三位女主人的要求，別院總管便立刻命人下去準(zhǔn)備各種菌類、山貨食材了，還要傳令給獵場那邊的人，提醒他們隨時準(zhǔn)備迎接郡主與儀賓的到來。

    接著，吳瓊?cè)~姑姑又開始吩咐別院總管與其他管事們各種事務(wù)，確保燕王妃、永安郡王妃與永平郡主三位女主人在別院期間能生活愉快，連帶的永安郡王朱瑞與儀賓袁燮，在別院的生活水準(zhǔn)也要有所保證。

    謝慕林頭一次經(jīng)歷這種事。她沒有多話，只專心聽著吳瓊?cè)~姑姑的各種指令，留意燕王妃與永平郡主的種種補(bǔ)充和說明，暗自用心學(xué)習(xí)著。

    第1319章 受教

    李三姑娘跟在謝慕林身邊，見她兩眼盯著燕王妃、永平郡主與吳瓊?cè)~姑姑等人對別院管事們作出各種指示，她自己卻一聲不吭，心里有些小不解。

    不過李三姑娘如今寄人籬下的，又得過外祖母鎮(zhèn)國將軍夫人囑咐，知道自己在燕王府應(yīng)該謹(jǐn)言慎行，多聽少說，千萬不要對燕王府幾位主人的言行有任何不恰當(dāng)?shù)脑u論，因此這時候她也不敢說什么。等到眾人該吩咐的都吩咐完了，燕王妃也需要清場，自己換衣梳洗歇息一會兒了，她跟著謝慕林行禮告退出來，方才趁著旁邊人不多的時候，悄聲問了謝慕林這個問題。

    謝慕林怔了一怔，不由得笑了起來。小姑娘平時太安靜太乖巧了，很多時候她都會習(xí)慣性地忽略這孩子的存在，方才竟沒注意到對方就在旁邊看著自己。自己不理這孩子，對方自然會覺得奇怪的。

    于是謝慕林便告訴她：“我還是個新媳婦呢，嫁進(jìn)燕王府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還有很多事情是不懂的。比如大家到香山別院來，該做些什么事，我就幾乎一無所知。我從前在娘家時，就算跟著長輩們出城游玩，住在別業(yè)之類的地方，排場也不大，跟王府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我沒辦法拿在家時的經(jīng)驗做參考。可是燕王府在北平周邊的別業(yè)不少，王爺、王妃與郡主每年都有出外的時候，春天是踏春，夏天避暑，秋天游獵賞景，冬天也有避寒。每當(dāng)這種時候，主事的人都該做些什么呢？王府是不是有自己的規(guī)矩，不能隨便改變？

    “我對這些事一竅不通，自然就得要跟著學(xué)習(xí)了?，F(xiàn)在是還有王妃做主，又有吳姑姑幫襯，萬事都用不著我cao心。但我做兒媳婦的，總不能一直做甩手掌柜。如今跟著學(xué)習(xí)了，往后再往別院來，我就能給王妃搭把手了，也好讓她別這么累，剛剛才經(jīng)歷過長途跋涉，來不及休息，就要為瑣事cao心?！?/br>
    李三姑娘恍然大悟，心中肅然起敬：“郡王妃對王妃真孝順呀！”

    謝慕林笑笑。這不光是孝順不孝順的事兒。她的性格，也注定了她喜歡對所有事都心里有數(shù)，而不是上任何一個陌生的地方，都要全盤聽從他人號令，她什么都不了解，想插手也不知道該干什么。

    不就是后勤統(tǒng)籌管理嗎？她多跟著學(xué)兩回，自然也就學(xué)會了。

    謝慕林與朱瑞在別院的住處，是位于東路的一個兩進(jìn)的院子，地方挺寬敞的，雖然不如燕王府內(nèi)的房舍精致，卻也通風(fēng)透氣，采光良好，屋中家具一應(yīng)俱全，什么生活用品都備下了。雖說香桃、小桃她們還是拿從王府帶來的鋪蓋等家什伙兒換下了別院準(zhǔn)備的用品，但這份用心依然值得稱許。

    丫頭們換鋪蓋床帳的時候，謝慕林坐在外間與李三姑娘喝茶說話。她讓青橙取了旅行用的文房用品過來，迅速磨了墨，把方才聽燕王妃與吳瓊?cè)~姑姑指派下人時的幾個要點記了下來。

    李三姑娘看了驚訝：“郡王妃真仔細(xì)呀，還要把這些事記在紙上！”

    謝慕林笑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與其指望自己未必可靠的記憶，等下次需要回憶相關(guān)信息時，再苦心瞑想，卻不確定是否記錯了，還不如在事后盡快拿紙筆把一些重要的信息點記下，以后想起來也好查?！?/br>
    李三姑娘點頭表示受教了，但她還是有些好奇：“郡王妃為什么要記下這些事呢？尤其是那幾筆銀子花費……”

    謝慕林笑著說：“不管家里舉行什么活動，銀子花費總是必不可少的。我今天把王府眾人來一次香山別院小住需要花費的幾筆錢財數(shù)目記下了，下回王府再有人過來游獵，需要花多少錢，我也就心里有數(shù)了，只需要在今天這個數(shù)字上增減就好。”

    她看到李三姑娘面上一閃而過的表情變化，笑得更深了些：“你別覺得我這個已婚婦人動不動就把錢糧掛在嘴邊，太過俗氣，管家就是這樣的了。若是什么事都不用管，整天拿著書本風(fēng)花雪月，自然再清高不過了?？汕甯叩娜兆颖澈螅脖囟ㄓ腥嗽谒讱獾鼐S持著生活的運轉(zhuǎn)。否則，誰活在世上不需要吃喝啦撒？而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花錢，否則誰還能拿著書本吟著詩，餐風(fēng)飲露就能活下去嗎？

    “遠(yuǎn)的不提，王府的一切富貴排場，都需要花費人力、物力去維持。王妃為此已經(jīng)cao心了二十多年。她身體不好，勞心勞力了這么久，也該歇口氣了。我做兒媳婦的，哪怕什么都不懂，也不能光顧著自己悠閑清靜，卻讓婆婆繼續(xù)cao心下去呀？王妃沒吩咐時，我可以不擅自插手中饋。但王妃需要我?guī)鸵r時，我就得隨時站出來替她分憂才行?！?/br>
    李三姑娘鄭重點頭，表示受教了。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其實母親之所以在李家如此受氣，何嘗不是因為從年輕時開始，就很少插手中饋的原因？當(dāng)時只覺得婆婆與妯娌們擔(dān)起了管家的職責(zé)，自己樂得輕松就行了；后來守了寡，也相信妯娌說的，只管清靜自守，不必理會瑣事庶務(wù)。卻不曾想，沒有權(quán)柄在手，對家里的事說不上話，空有一個身份，就會連下人管事都看不起她！若不是父親在世時，在家里還有幾個信得過的忠仆，悄悄兒通知他們母子三人許婚的事，只怕李三姑娘婚事都被定下了，她們母女才如夢初醒呢！

    李三姑娘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在燕王府學(xué)到的東西真的很多。哪怕沒有如原本期待的那樣，跟在燕王妃身邊學(xué)習(xí)、歷練，光是從永安郡王妃謝氏這里，她就受益匪淺了。

    謝慕林做好了筆記，翠蕉便過來稟報，說給李三姑娘準(zhǔn)備的屋子已經(jīng)收拾好了。李三姑娘頓時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辭，謝慕林笑著囑咐她：“去看看你的屋子，有什么缺的就跟下人說，不必客氣。這一路風(fēng)塵仆仆的，記得讓人打熱水來梳洗一番，再歇個午覺。午飯會送到你屋里去，愛吃什么就跟底下人說。晚上咱們再一塊兒陪王妃用膳，你可以先吃幾塊點心墊一墊，別餓著自己。若是沒有點心，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去?！?/br>
    謝慕林事事都考慮周到，李三姑娘心中感激，再次行禮道謝，方才恭敬地退了下去。

    第1320章 騎射

    香山別院的日子還是相當(dāng)輕松愉快的。

    吃的是山珍與莊戶們散養(yǎng)的禽畜，喝的是清甜甘冽的山泉水，住的是寬敞干凈的房舍，開窗出門看見的是秀麗的山景，每日沒多少瑣事煩心，除了吃吃喝喝，就是聚游玩樂了。這樣的生活怎會不輕松愉快？

    謝慕林跟著婆婆丈夫與小姑子夫妻倆游了香山，賞了還不是太紅的紅葉，去附近的佛寺里上了香，聽了禪，吃了齋菜，回到別院里還在山澗旁釣了一會兒魚，晚上飯桌上就添了一道菜，是她親手釣回來的魚做的。

    第三天，一家人又去了附近的獵場。永平郡主早已在這里消磨過半日了，熟門熟路，早早拉著儀賓袁燮，牽著狗，到林子里打獵去了。謝慕林拉著朱瑞要求跟他學(xué)騎馬學(xué)射箭。

    燕王妃也不孤單，她身體偏弱，做不了什么劇烈的運動，但有吳瓊?cè)~姑姑與李三姑娘陪著說話解悶，并不覺得無聊。李三姑娘小女孩兒看著謝慕林學(xué)騎馬也有些躍躍欲試，知道自己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家店了，不好意思麻煩永安郡王朱瑞，便轉(zhuǎn)而向燕王妃求助。燕王妃從帶來的女護(hù)衛(wèi)里指了一個騎術(shù)出眾的健婦，挑了一匹溫順的小馬過來，讓她教李三姑娘騎馬去了。

    李三姑娘一個深閨里長大的大家閨秀，膽子是有的，但沒那個體力，還是近日入住了燕王府，才在永平郡王妃謝慕林的勸說下，每日都保持了兩刻鐘以上的散步鍛練，比起從前嬌嬌弱弱的模樣稍有了些長進(jìn)而已。讓她象隔壁的謝慕林一般，一個人就敢cao縱著馬匹在草場上慢行，是不可能的，但由健婦替她牽著馬，在燕王妃面前來回走動幾圈，她倒也勉強(qiáng)能支撐。燕王妃看得怪緊張的，一點兒都不覺得無聊，還能仗著從前看女兒學(xué)騎射時的經(jīng)驗，給李三姑娘一點指點，叫她別太緊張了，反倒叫健婦與馬都有些無所適從。

    半天下來，李三姑娘出了一身的汗，全身上下都酸軟無力。燕王妃也有些筋疲力盡，覺得自個兒也算是鍛煉了一把。

    倒是謝慕林，拜朱瑞這位出色的獨家私教所賜，已經(jīng)可以獨立cao縱著馬匹漫步前行了，原先對于騎馬這項活動的些許顧慮和畏懼之心，也都基本拋到了腦后。等她回到燕王府后，王府中亦有校場馬棚，朱瑞還愿意出借自己的愛騎，甚至主動表示會為妻子物色一匹溫順又矯健的母馬，作為她的專屬坐騎，有馬有場地的前提下，只要謝慕林能保持練習(xí)，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熟練掌握這項技能了。

    倒是學(xué)射箭的進(jìn)展比較一般。

    謝慕林已經(jīng)算是閨閣中比較注重日常鍛煉的那一波人了，然而北平風(fēng)俗與江南不同，這里多有健婦，將門中的女眷還有不少身手不凡的，倒是襯托得謝慕林曾經(jīng)的體力優(yōu)勢泯然眾人了。香山別院這邊預(yù)備給女主人前來游玩時用的弓箭等物，基本都是為永平郡主準(zhǔn)備的。而永平郡主則是一位從小習(xí)武、弓馬嫻熟的高手，她用慣的弓，自然不是初學(xué)者能適應(yīng)得來的。而別院中即使還有預(yù)備給可能隨永平郡主同來游玩的將門千金所用的器具，也同樣需要一定的力氣與技巧，才能迅速上手。

    于是謝慕林就悲劇了。她在這里找不到合用的弓，只能借用了郡主小時候用過的一套弓箭，可即使那是郡主小時候的東西，她用起來也很有些吃力。才學(xué)了不到半個小時，她就已經(jīng)氣喘吁吁，雙臂又酸又痛，幾乎抬不起來了。

    朱瑞只得哄她：“這弓不合你用，你勉強(qiáng)使來，自然要比平常費力。你若真有心要學(xué)這個，回頭我讓人給你定制一把，包管讓你用起來輕松自如，射起來準(zhǔn)頭也更好。”

    謝慕林抿了抿唇，瞥了他一眼，倒也不會傻傻堅持下去：“專門定制的弓箭，我自然是要的。有了合用的東西，我也要盡可能多練習(xí)才行。不然次次來參加游獵，我都象今天這樣出丑，也太丟臉了！”不僅僅是丟朱瑞這位身負(fù)軍功的永安郡王的臉，同時也丟她謝慕林自己的臉面。她幾時在人前因為這種事出過丑？她在姐妹中一向都是以身體好、身手利落而出名的！只是如今比照的對象不同了，她就被比下去了而已。

    但她才不會因為這樣，就自暴自棄呢！

    朱瑞笑著說：“你也不必勉強(qiáng)自己。王妃每次跟父王來參加游獵，也不會親自上場，遠(yuǎn)遠(yuǎn)瞧著就行了。永平是因為自己喜歡，又從小被當(dāng)成男孩兒教養(yǎng)，才有這等身手的。娘子又何必非要與她比？”

    謝慕林認(rèn)真地道：“我不是要跟郡主比較，只是覺得，既然有這樣的條件，為什么不多學(xué)點東西呢？我們身在北平，離邊境不遠(yuǎn)，王爺與你又常年要往邊疆去打仗，身為你的妻子，我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差勁了。不敢說跟郡主比什么，但好歹也要騎得了快馬，朝什么目標(biāo)射箭，也要射得中才好。哪怕仗打不到我跟前，我也不會上前線，但學(xué)到手的東西就是我自己的，不為自保，多鍛煉一下身體也好。”

    朱瑞贊同她的想法：“不過，偶爾練練騎射，對身體確實有好處。王爺也曾經(jīng)想過要教王妃騎射的。無奈王妃年輕時身體還算康健，能自己騎馬陪著王爺出游，可生過永平后，身體大不如前，便再也沒有上過馬了。王爺也舍不得她吃苦，就讓她每次到獵場都在邊上看著，反正王爺與永平自會給她射來想要的獵物?！?/br>
    他拉起妻子的手，溫言道：“我的娘子性子要強(qiáng)，想要學(xué)習(xí)騎射，我自然會傾囊相授。只要你還想學(xué)一日，我便會教你一日，直到你說受不了，要放棄為止。但你也要向我保證，不會勉強(qiáng)自己。比如這會子你的手臂明明已經(jīng)很累了，沒什么力氣，就該歇息了，不然你明早起來，一定會疼得受不了的?！?/br>
    謝慕林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便從善如流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沒事，我讓人帶了藥油，回頭叫香桃替我上藥，把肌rou揉揉開就好了。”

    朱瑞挑了挑眉，湊近了微笑著小聲說：“這個有我經(jīng)驗，我來替娘子揉吧？放心，我有一套秘決，包管明兒你起來，絕對不會覺得疼的！”

    第1321章 顧慮

    第四日早上，當(dāng)謝慕林坐在返回北平城的馬車上時，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朱瑞的按摩手法確實很有一套，配合燕王府出品的上等好藥油，再經(jīng)過他的妙手施為，謝慕林如今根本感覺不到肩膀雙臂僵痛，只是仍舊酸軟無力，卻比酸痛好受多了。

    至于她為什么會感覺到身體如此酸軟，個中緣由她都不想再去回顧了。只能說，朱瑞的拿手好戲，絕不僅僅是一手按摩技術(shù)而已。

    她有點為這件事發(fā)愁。

    朱瑞正值年輕力壯的時候，又練武多年，血氣方剛的。小夫妻倆新婚燕爾，本就感情恩愛和睦，強(qiáng)求他忍耐也太不人道了些。然面這個年月的人們，避孕手段非常有限。謝慕林想到自己這個身體才十六歲而已，萬一今年之內(nèi)懷了孕，生產(chǎn)的時候會不會太受罪？

    怎么也要等到年滿十八了，身體發(fā)育基本完成，才好懷孕生孩子呀！

    謝慕林原本以為，兩人結(jié)婚時已經(jīng)十六歲半了，只要扛上一年，到了明年這個時候再懷孕，生產(chǎn)時她的身體已經(jīng)過了十八周歲，應(yīng)該就會降低不少風(fēng)險。但看朱瑞現(xiàn)在的架勢，她很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堅持一年以后才懷孕？

    十七歲的身體生孩子……應(yīng)該還好吧？

    謝慕林心里有些煩亂，以至于這一路都沒什么精神，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回了燕王府。

    朱瑞原本還想坐馬車跟新婚妻子做伴的，卻連馬車都沒登上，就被謝慕林趕了下來，只得一路騎馬回城。路上他見妻子在車廂里一聲不吭，忍不住有些心虛。等到回了燕王府，夫妻倆將燕王妃護(hù)送回了正院，又告別了永平郡主與袁燮夫妻，再把李三姑娘打發(fā)回了自己的院子，朱瑞看到謝慕林轉(zhuǎn)身走向兩人居住的院子，摸了摸鼻子，便迅速追了上去。

    朱瑞殷勤小心地一路送妻子回房，吩咐丫頭婆子打水來侍候她梳洗，還親自替她拆頭發(fā)，差點兒就要跟進(jìn)更衣間里替她換衣裳了，被她一眼瞪出來之后，又忙忙叫人上茶水點心來，給一路勞頓的妻子墊墊肚子。至于午飯，燕王妃已經(jīng)吩咐過，跟晚飯一樣各人在自己房間里用了，不必過去陪她，所以夫妻倆將就著吃吃小廚房的出品即可。

    謝慕林換了衣裳出來，見丈夫忙前忙后，殷勤小心，心里那點怨氣早就消得七七八八了。她把侍從們都打發(fā)了出去，伸手拉著朱瑞坐下，陪自己一同用點心。朱瑞見她神情正常，心中暗暗松了口氣，賠笑道：“娘子莫惱我，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情難自禁。娘子這般可人，叫我如何把持得住嘛？”

    謝慕林嗆了一下，才把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沒好氣地說：“行啦，你就不能少說幾句這些rou麻的話？大白天的，屋外還有人在，你臉皮厚，覺得沒事兒，我還感到難為情呢！”真是的，到底誰才是古人呀？！她怎么就挑了個如此厚顏奔放的老公？！

    朱瑞卻只是笑笑道：“這有什么？我在旁人面前可從來都不會說這些話，要說也只在娘子面前說。丫頭婆子們就算聽到了也會當(dāng)作沒聽到的。這原是咱們夫妻之間的私房話，代表著你我之間全無隔閡，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必講究那些規(guī)矩俗禮。若是夫妻之間單獨說說家常，還要顧慮到臉面什么的，象對待外人一般客氣，那日子過得還有什么意趣？”

    話是這個道理沒錯，但謝慕林真的會覺得很不好意思呀！

    不過這都是小事兒，謝慕林覺得，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要跟朱瑞說清楚懷孕的事。

    她回憶了一下當(dāng)初設(shè)法把初中的《生理衛(wèi)生》課本內(nèi)容改寫成這個時代的人們能理解接受的版本時，了解到的相關(guān)知識，努力跟朱瑞解釋女性生育年紀(jì)太小的危害性，希望他能體諒一下她的顧慮。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不要太早生孩子。所以，哪怕夫妻二人十分恩愛，她也更希望他能稍稍節(jié)制一些，又或者，為了避免她懷孕，做一些配合的準(zhǔn)備……

    朱瑞起初還笑瞇瞇地聽著，也不知是不是覺得她只是在撒嬌而已。不過聽著聽著，他的表情就變得嚴(yán)肅起來。他是否聽懂了謝慕林的話，后者并不清楚，但他還是非常鄭重地問她一個問題：“娘子覺得現(xiàn)在生孩子太早了么？對你的身體不好吧？既有可能在生產(chǎn)時增添風(fēng)險，又有可能影響到你的身體，以至于日后生育困難？那娘子覺得，幾歲生孩子比較合適？”

    謝慕林遲疑了一下：“我估計……滿了十八周歲就好了，如果到二十歲左右，自然更穩(wěn)妥些。我現(xiàn)在才十六歲半，身體都還沒發(fā)育完全，其實嫁人還有些早了，生孩子就更早?！彼遣皇窃撃贸鋈梭w骨骼圖來解釋一下？有圖對比著看，朱瑞或許能更直觀地理解她的話。

    但朱瑞拉住了她的手：“不必了，那圖回頭我再看也不遲。娘子的話，我已經(jīng)聽懂了。”想想他的義母蕭明珠，當(dāng)年懷上孩子的時候，其實也就是十六七歲的年紀(jì)而已。雖說她難產(chǎn)有受曹家殺手襲擊驚嚇的緣故在，但這么年輕就生孩子，興許也是難產(chǎn)的一大原因。再想想親生母親靜明師太從前曾經(jīng)跟他說過主仆倆懷著孕在山中別院隱居時的艱難，自己也曾去過那別院的遺址觀看，知道那地方地勢不平坦，健康的人走動都多有不便，更別說是孕婦了。蕭明珠興許懷孕時壓根兒就沒怎么動彈，一直閉門養(yǎng)胎，興許還把胎兒養(yǎng)得太大了，生產(chǎn)時孩子下不來，母子倆便一尸兩命。

    拿蕭明珠做例子，朱瑞就越發(fā)理解了妻子的顧慮。

    謝慕林聽了他的話，卻有些欲言又止。

    其實，聽著靜明師太的那些絮叨，她是懷疑過丈夫的生母到底是誰的。她疑心蕭明珠才是朱瑞的親生母親，當(dāng)年死去的孩子其實是靜明師太腹中的胎兒。如果實情是如此，那么蕭明珠即使年紀(jì)尚少，又面臨難產(chǎn)，卻還是掙扎著生下了健康的朱瑞，那朱瑞的話就說得不太對了。

    然而現(xiàn)在她什么證據(jù)都沒有，自然不能拿這話來撩撥朱瑞那敏感的神經(jīng)，只得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

    朱瑞又問：“王妃當(dāng)年生永平時難產(chǎn)，之后便再也沒有過生育，是否也跟這事兒有關(guān)呢？”

    謝慕林忙道：“這個應(yīng)該不相干。王妃是婚后數(shù)年才生下了永平郡主，那時候她已經(jīng)超過二十歲了，自然不是因為年紀(jì)尚少，盆骨過小，才難產(chǎn)的?！?/br>
    朱瑞想想也是：“話雖如此，風(fēng)險仍在。我心里自是盼著娘子一切安好，順順利利地為我多生幾個孩子的。那么，為了長遠(yuǎn)計，就算孩子晚幾年才來，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謝慕林一陣驚喜：“你真是這么想的？！”

    第1322章 感動

    朱瑞看到謝慕林如此開心，便也跟著笑了起來：“我自然是這么想的。你我夫妻和睦，日子過得好好的，我為什么要為了早早抱上孩兒，便置你的身體安危于不顧呢？”

    反正兩人身體都很好，早晚會有孩子。與其早早生一個，卻影響了妻子的身體健康，以至于日后生育艱難，還不如多等幾年，等妻子的身體“發(fā)育”成熟，能順利地生下孩子了，再生兒育女也不遲。他盼著跟妻子謝慕林長長久久地相守在一起，最后是多生幾個健康又聰明的孩子，自然不會因為一時心急，就本末倒置。

    他還對謝慕林說：“父王嘴里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他多年來一直為只有永平一個孩子而遺憾。在與我父子相認(rèn)之前，他其實很希望王妃能為他生一個兒子。這也是人之常情，那時候父王知道皇上已經(jīng)決定了要過繼一位皇子入嗣燕王府，但哪個父親不希望由自己的親生骨rou繼承自己的家業(yè)呢？哪怕是為了王妃與永平著想，過繼來的侄兒也比不得親生骨rou可靠。只是為了不讓王妃難過，他才閉口不言，對外還聲稱只要有永平一個女兒就心滿意足了。認(rèn)回我之后，他有了子嗣可傳承香火，也沒想過要再生幾個孩子?？吹礁竿踹@樣，我如何不警醒？倘若晚上幾年再與娘子生育，就能讓我們夫妻多添幾個兒女，娘子的身體也不會受損，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我沒理由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