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369節(jié)
小夫妻倆討論了半天,始終不得要領(lǐng),只能給予皇帝一點信任,相信他會如此相信何萬全,自有他的道理,興許他們君臣之間有著某種外人不知道的默契? 但朱瑞始終覺得怪怪的:“蕭將軍從前才是那個最受信任的人。如今皇上不再信任他,卻另選了一位何將軍來做從前他只會命令蕭將軍去辦的事,這等信任究竟從何而來?蕭將軍從小陪在他身邊,君臣之間有幾十年的情份,可何萬全……入朝也不過是兩三年罷了?!?/br> 朱瑞有些替蕭明德將軍委屈。 謝慕林只得安撫他道:“如今我們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四殿下跟你交談的時間又不長,能告訴你的情報有限,也難怪咱們分析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等到我們進了京,跟王爺打聽清楚最新的局勢變化,再多收集一些關(guān)于何將軍的消息,興許你就能想清楚答案了。四殿下在揚州已經(jīng)逗留了相當(dāng)長的時間,王爺都沒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可見他對皇上的安排還是比較認可的。興許是他們沒跟四殿下說清楚,可這并不代表,長輩們就真的糊涂了?!?/br> 朱瑞想想也是,心情平復(fù)下來:“好,明兒我正式去拜見四殿下,順道也見見那位何提督。這事兒過后,我再看看天氣如何。明兒若是下雨下得太大了,不方便過江,那就等后天再出發(fā)。若是雨勢尚可,不妨礙我們繼續(xù)趕路,那還是盡快去京城為好?!鳖D了頓,他又跟妻子商量一件事,“四殿下那邊雖然有父王留下的人手,但我打過了,只有一百騎。超過這個數(shù)字,父王在京城的排場就要受人質(zhì)疑了,說不定還會被人猜到四殿下這里。但揚州周邊幾乎都是何萬全麾下的人馬,我有些不放心四殿下。我們本就帶了兩百多人,不如明兒留一百下來,護衛(wèi)四殿下?” 謝慕林對此沒有意見:“你做主就好。就算進京之后,王爺對你的想法有異議,揚州城離得這么近,一封書信就能把人調(diào)走了。” 朱瑞點頭,決定明天一早就把隨行的王府親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叫來,命他親自帶著人留守揚州。 謝慕林又問他:“四殿下在揚州一直滯留下去,真的沒關(guān)系嗎?就算是打著為太后祈福的名義,也不可能留在外面這么長時間都不回去吧?太后若真的身體欠佳,為她老人家出門祈福固然是一種孝行,但守在病人床邊侍疾,不是比祈福更加重要嗎?皇上如此安排,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四殿下回京途中,到底遇到了多少危險呀?!” 朱瑞嘆了口氣:“父王提過,他們這一行南下,就遇到了好幾回不明不白的攻擊。有些是有跡可尋的,有些卻連是不是有心人為之,都說不準?;噬现悦牡钕铝粼趽P州,就是因為當(dāng)初船隊路過揚州時出事,太后娘娘下令,父王帶著人把相關(guān)人等清洗了一遍,也順藤摸瓜查出了背后指使者,跟宮里的人還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無奈那些人不是逃得無影無蹤,就是死得不明不白,線索都斷了?;噬舷胍槌鰧m中何人是那真正的主使者,都十分艱難。 “唯一能確定的是,揚州已經(jīng)沒有他們的人了。四殿下留在此地,身邊又有大批侍從護衛(wèi),再有何提督在外圍守護,衣食住行都有專人負責(zé),理當(dāng)萬無一失。如今,沒有皇上明旨,是任何人都沒辦法見到四殿下的。這也是避免四殿下被閑雜人等偷襲。而趁著四殿下人在外頭,皇上也好搜查出宮中的內(nèi)應(yīng),將那起心懷叵測的小人連根拔起!” 謝慕林哂道:“可是四殿下會自己溜出來呀?!” 朱瑞苦笑:“我也勸過四殿下了。他答應(yīng)我,見過我這一面,把他心中的疑慮告訴我之后,就不會再做這種冒險的事了。他會乖乖留在行宮中,又或是由身邊人護衛(wèi)著前往某個安全的所在,但不會再離開護衛(wèi)們了。而我則要把他的擔(dān)憂傳遞給皇上與父王知曉,好讓兩位長輩跟他解釋清楚,為什么如此信任何提督?若是解釋不好,至少也要另派他人來安他的心,或者直接召他回京去。四殿下不想再躲在揚州了,他離開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此時無比思念皇父,更想回到宮中去,陪伴在太后與皇上左右?!?/br> 謝慕林心想,四皇子是不是比他的兄長們更適合做皇帝,眼下無人得知,但他確實是個嘴甜的小可愛,知道如何去打動總是因為兒子不孝而生氣的皇帝老父親。就算老父親為了兒子好,能硬下心腸,還有一位疼愛他的老祖母太后娘娘在呢! 這一晚,謝慕林與朱瑞小聲討論著四皇子與何提督的事,直到深夜方才睡著。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又要起來了。 朱瑞匆匆吃過一頓早飯,便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正式往行宮遞交了請見書,很快便有人來迎他進去。他走了之后,謝慕林看了看天色,覺得他們一行今天夠嗆能出發(fā)的,天空中烏云密布,隱隱有雷聲,分明很快就要下雨了,雨勢還小不了,更別說風(fēng)還越刮越大。 親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帶著人隨朱瑞去了行宮,但剩下的親衛(wèi)里還有幾位隊長級別的人物。其中一人帶著副手騎馬去了一趟長江邊,回來向謝慕林稟報,說今天有人警告江邊的漁民與船家,江上會有大風(fēng)雨,大多數(shù)船都靠岸了,拒絕過江,至少也要到明天才會再有船離開碼頭。雖說燕王府的名號夠響亮,真要找船過江,也不可能找不著,可是親衛(wèi)隊長們商量了一下,覺得永安郡王和郡王妃還是在揚州多待一天的好,不必冒這個險。這里離京城已經(jīng)很近了,而今天這場大雨,據(jù)說不會延續(xù)很長的時間,明天應(yīng)該就能繼續(xù)渡江的。 謝慕林接受了他們的建議,代替丈夫朱瑞,下令隨行人等在驛站原地留守,不要隨意外出。親衛(wèi)隊長們都領(lǐng)命而去。 謝慕林留在驛站中,等候朱瑞回來,順便安排午飯的事。既然今天多半不能趕路了,那就得好好吃頓飯,好好休息一下,調(diào)整一下身體狀態(tài)?;氐骄┏呛螅€有許多事等著他們呢,沒有精神可不行。 正忙活間,一封拜帖送到了驛站。 謝慕林看了看拜帖上楊大老爺?shù)拿M,只覺得莫名其妙。 第1369章 厚顏 楊大老爺是湖陰老鄉(xiāng),他年輕時與謝慕林的嗣祖父謝澤川,以及謝慕林母親文氏的父親文舉人是同窗好友。他比文舉人仕途順遂,成功高中入仕,只是一直在揚州任職,似乎不打算離開這個繁華富庶的城市了,也因此遲遲難以高升。 他靠著與謝澤川的友情,成功把父母早喪的親侄兒楊意全送上了謝家二房獨女夫婿的寶座。楊意全成了謝家二房的女婿之后,幾乎已經(jīng)成為了謝澤川與宋氏夫妻合辦的竹山書院的未來山長。只是他自己不爭氣,受楊大老爺?shù)脑涮c長子挑撥,跟妻子謝梅珺離了心,兩人鬧到了析產(chǎn)分居的地步。在此期間,楊大老爺沒少寫信回來力勸侄兒求得妻子諒解,維持婚姻,也極力訓(xùn)斥了妻兒的挑撥行徑。只可惜他的信收效不大,謝梅珺已經(jīng)鐵了心。若不是楊意全不同意放棄一雙兒女,興許她當(dāng)時就跟丈夫和離了。 謝梅珺帶著一對兒女隨母親宋氏一同前往北平投靠嗣兄謝璞之后,母子母女三人鄭重商討過,決定要去信楊大老爺與楊意全,讓謝梅珺正式與楊意全和離,而不是保持那種藕斷絲連的析產(chǎn)別居狀態(tài)。楊大老爺已經(jīng)同意了,反過來逼侄兒寫了和離書。 據(jù)說,宋氏北上途中掌握了楊大老爺?shù)陌驯?,暗示威脅了一番。哪怕楊大老爺依然對竹山書院非常渴望,不希望侄兒半途而廢,也依舊選擇了退讓。 謝梅珺如今已經(jīng)徹底跟楊意全和離了,還由母親宋氏牽線安排,把自己和兒女們的戶籍落在了嗣兄謝璞治下的北平府昌平縣宋家老家附近,買房置地,打算要在北平安頓下來。謝慕林離開北平前聽說過她的近況,是她已經(jīng)在鼓樓附近買了一處精致的小宅,重新翻修過,擇了個吉日,帶著兩個孩子搬了過去。重陽節(jié)后,她還邀請母親宋氏過去小住呢,說等快過年的時候,再讓宋氏回到嗣子謝璞家中。為了這事兒,謝老太太高興得不得了,若不是礙著外頭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說不定就要到處找人串門子去了! 可以說,楊大老爺曾經(jīng)是謝慕林長輩的姻親,但如今謝梅珺姑姑與前夫和離,連帶兩個孩子都跟父親變相斷絕了關(guān)系,兩家相當(dāng)于已經(jīng)斷親了。謝慕林從前沒跟楊家人打過什么交道,也對楊大老爺沒什么好感。哪怕明知道對方在揚州做官,她也從沒考慮過,路過揚州時要與對方打個招呼。 她認為楊大老爺也應(yīng)該對兩家的關(guān)系有個清醒的認識才是,那為什么還要送這么一份拜帖過來?就算不提兩家關(guān)系早已不復(fù)從前,哪怕是謝梅珺姑姑沒有跟前夫和離,也沒有姻親家的男性長輩跑來求見她的道理吧? 謝慕林盯著那封拜帖,實在弄不清楊大老爺?shù)哪康摹?/br> 香桃比翠蕉更清楚謝楊兩家的糾紛,便幫著出主意道:“郡王爺又不在,郡王妃很不必理會上門來求見的阿貓阿狗,我讓人把他打發(fā)了吧?” 翠蕉小聲道:“可是……就算不提從前二房楊姑爺?shù)氖聝?,這位楊大老爺還是二老太爺生前的好友吧?就這么把人打發(fā)了……妥當(dāng)么?” 謝慕林略一沉吟,便對香桃道:“你讓人出去給楊大老爺傳個話,就說郡王爺不在,我不方便見外男,況且也沒有宗室擅見外臣的道理,請他回去吧。若有什么事,讓他聯(lián)系竹山書院就好。書院里還有我嗣祖父生前的門生呢,哪怕嗣祖母不在,他們也足以代表嗣祖父跟嗣祖父生前友好說話了?!?/br> 雖然這話說得比較客氣,但其實還是一樣打發(fā)人的意思。香桃笑著拿起拜帖出去了,不一會兒又回來,板著臉道:“這位老大人的臉皮真厚!郡王妃都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了,他還要糾纏不清,說他與郡王妃的祖母是至交好友,年紀又大了,早已不必顧及男女有別的規(guī)矩,讓郡王妃不必有所顧慮。還說什么……若是郡王妃實在不想見外男,他可以帶著家中女眷前來請安。這是把人當(dāng)傻子了么?楊大太太不是在湖陰老家待著么?楊大老爺嫌棄原配,根本不肯帶她上任,如今他家在揚州城里的女眷,只有妾室了吧?讓個妾室來給郡王妃請安?他瞧不起誰呀?!” 謝慕林聽得皺眉:“他人現(xiàn)在還在外頭?” 香桃苦惱地說:“是呀,他不是這揚州城里的官兒么?似乎跟驛站的人也挺熟的,人家招呼他進屋喝茶,他就進去了,非要我來給郡王妃傳話,說無論如何都想見您一面,真真煩人!” 謝慕林挑了挑眉,轉(zhuǎn)向翠蕉:“你讓人找這驛站里的婆子打聽打聽,看楊大老爺在任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這般死纏爛打的……可不象是我嗣祖父那樣的人會欣賞的作派。他年輕時要是也這副德性,誰會跟他做好友親家呀?!” 翠蕉連忙領(lǐng)命去了,香桃便問謝慕林:“那……楊大老爺還在外頭坐著呢,翠蕉jiejie一時半會兒卻是打聽不出消息來的呀?” 謝慕林輕描淡寫地說:“那就讓他坐去。他上門求見,我已經(jīng)婉拒過了,理由很正當(dāng),誰都指責(zé)不了我。他還賴著不走,就不是我的問題了。這里又不是王府,我管不了驛站的人,難道還能攔著人家接待客人不成?” 香桃會意地笑了,便也轉(zhuǎn)身忙活自己的事去了,不再理會外頭等候召見的某人。 時近中午的時候,翠蕉打聽到消息回來了:“郡王妃,您果然猜著了!這楊為思楊大人近日確實遇到了麻煩!驛站的人聽說他賬目不大干凈,被新上任的揚州知府查出有貪墨罪行,他正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地想要找人救他呢!可惜揚州知府后臺挺硬的,也一心要查辦他,因此誰都不敢拉他一把。他大約是聽說郡王爺和郡王妃過路揚州,想起從前跟謝家還有一層交情,所以才厚著臉皮求上門來了。倘若郡王爺能在揚州知府面前替他說幾句好話,他興許就能逃過此劫了!” 可是……既然是貪官,又不是什么交情好的姻親世交,朱瑞與謝慕林憑什么幫他呢? 謝慕林聽說過嗣祖母宋氏去年路過揚州時,就已經(jīng)提醒過這位亡夫生前的好友了。前后足有一年的時間,只要楊大老爺有心,還是有希望能夠脫身的。他自己棧戀權(quán)位,遲遲不肯告老辭官,又不肯收回貪財?shù)暮谑?,結(jié)果遇上了一位較真的上司。無論最后落得什么樣的結(jié)果,都是他應(yīng)得的。 厚著臉皮來求見早已斷絕了關(guān)系的姻親后輩什么的,姿態(tài)也太難看了。 第1370章 秘密 楊大老爺一直留在了驛站里,也不知道為什么,驛站的人竟然也沒有趕他離開。 興許是因為他目前還沒有丟官去職,仍舊是這揚州城里有一定地位的官員的緣故? 謝慕林懶得理會他的事,只當(dāng)他不存在,該干什么就干什么。直到中午時分朱瑞回來,接過丫環(huán)送上來的濕巾凈手時,順嘴跟妻子搭話:“聽驛卒說,娘子今兒來了位客人?”謝慕林才記起了還有這么一位不討喜的訪客存在。 她便把情況都告訴了丈夫,哂道:“我實在沒心情去搭理他。如果他是被人為難了什么的,我還能看在過去嗣祖父與他的交情份上,見他一面,替他撐個場子什么的,但既然是他自己犯了事,被人抓住了把柄,那我還見他干什么?助長他的氣焰,連累自己的名聲嗎?說實話,從前他在湖陰縣還算有點身份地位,可他要是真的因為貪腐罪而丟官去職,被趕回老家去,只怕湖陰縣都要因他而蒙羞了!” 朱瑞若有所思:“如此說來……這個人的死活,你并不在意了?” 謝慕林嘆了口氣:“兩家都斷了親了……唯一有可能在意的,就是楊家表哥和表妹了吧?他們怎么說也是楊家子孫,多少會受點連累。但愿這位楊大老爺在揚州犯的事,不要牽連家族后輩才好?!辈贿^考慮到楊家兄妹已經(jīng)遷往北平了,楊沅大概率會在北平嫁人,而楊淳的資質(zhì)并不是太好,家里人也只覺得他有可能會考上舉人,進士卻有些勉強了,只要他不需要往京城參加春闈,遇上知道他出身的熟人,那么楊大老爺成了犯官,對他的影響也是相當(dāng)有限的。 朱瑞眨了眨眼,笑著轉(zhuǎn)開了話題:“午飯準備好了么?我都餓壞了。這半天幾乎連茶水都少喝。” 謝慕林忙吩咐丫頭們?nèi)[飯,又趁著其他人不在屋里,拉著朱瑞小聲問:“如何?見到四殿下與何提督了吧?他們可說了什么新消息?” 朱瑞也壓低聲音道:“四殿下當(dāng)著外人的面,也說不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就是大概走了個過程,囑咐我回京后要代他向皇上請求回宮。我就答應(yīng)了。何萬全我也見過了,這個人……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反而還在我辭別四殿下后,主動找上了我?!?/br> 香桃與翠蕉提著食盒進了屋,朱瑞便住了口,等到她們擺好了飯菜碗筷,在謝慕林的眼神示意下重新退出去之后,方才拉著妻子走到桌邊坐下,壓低了聲音繼續(xù)道:“他負責(zé)守衛(wèi)行宮,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四殿下偷溜出來的事兒,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只是不曾聲張,還暗中加派了人手,沿路喬裝護衛(wèi)四殿下,直到四殿下早上回去為止。他說他心里也清楚,四殿下寧可冒風(fēng)險也要出行宮見我一面,定然有很重要的囑咐。他不能阻止四殿下見我,只能裝作不知情,等著四殿下一償所愿之后,乖乖回行宮了?!?/br> 謝慕林睜大了雙眼,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四殿下的偷溜計劃這么容易就暴露了?這也證明他的行為太過輕率了吧?” 朱瑞嘆了口氣:“我細細問過四殿下做了些什么,今日去行宮,也找小林侍衛(wèi)問過細節(jié)。怎么說呢……他們的計劃倒也算是周全了,只是終究要從行宮走出來。何提督的人把行宮圍得水泄不通,任何人從行宮里往外走,都要經(jīng)過他們的眼睛,哪兒有這么容易蒙混過去?倒是何萬全這人……算是頗為細心了,哪怕明知道四殿下偷溜,也縱容了他,為防萬一還加大了防護力量,確保四殿下無恙。他的名字叫‘萬全’,他的為人行事也很襯得起這個名字?!?/br> 謝慕林偷笑了下,看了看今天的菜色,大多是揚州風(fēng)味,當(dāng)初他家一行人北上時,途經(jīng)揚州就曾經(jīng)品嘗過的。她便照著記憶中的味道,給朱瑞挾了幾樣他可能會愛吃的菜,一邊勸他快吃,一邊低聲道:“四殿下選擇瞞著何提督偷溜出來見你,何提督會裝作聽不見,又趕在你見過四殿下之后,才找你私下交流……只怕也察覺到了四殿下對他的不信任吧?” 朱瑞贊了一句剛剛吃的蟹粉獅子頭的味道,隨即回答說:“他確實察覺出來了,但也拿這個事兒沒辦法……他對宮中貴人了解甚少,更是從來沒跟四殿下打過交道,還曾經(jīng)差一點兒做了二殿下的岳丈,四殿下對他有疑慮,也是人之常情。當(dāng)初二殿下待四殿下可不怎么好。不過他向我坦言,他們一家子還是向皇上盡忠的,所以才會在察覺到圣心不屬二殿下,而林家又做了許多令皇上無法忍受的錯事之后,果斷選擇了請旨退婚,哪怕從此之后,何提督心愛的嫡長女就可能落得婚事無著、凄涼終老的結(jié)局,也在所不惜。因為何家是不可能站在皇上對立面上的?!?/br> 這話聽起來十分坦率,但是……也不能排除何萬全是想借朱瑞之口,向未來新君四皇子解釋自家立場,以此討得新君歡心的可能。 畢竟,除此之外何萬全還能說什么呢?二皇子都出繼了,他難道還能繼續(xù)為二皇子說好話嗎?做臣子的哪一個不說自己是忠于皇帝的? 朱瑞對于妻子的評論也十分認可:“我也是這么想的。他的身份確實尷尬。四殿下不信任他,真是再尋常不過了。我都信不過他,不明白皇上為何要把護衛(wèi)四殿下的重責(zé)大任交給他,四殿下又沒得到任何人的解釋,對他有疑慮不是很正常么?結(jié)果……”他湊近了妻子耳邊,“何提督就告訴了我一個秘密,如今就連四殿下都不知情的秘密!” 看來這個秘密是她可以知情的? 謝慕林好奇地湊得離朱瑞更近了些:“是什么秘密呀?” 朱瑞告訴她:“何提督自己確實只有一個嫡女,但他的同胞兄弟何萬安亦有嫡女,年紀與四殿下正相配!何萬安眼下已就任新任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皇上屬意……將何萬安的嫡長女何二小姐,指婚給四殿下為正妃。只是眼下兩人年紀都還小,所以未下明旨罷了。但太后娘娘已經(jīng)見過何二夫人與何二小姐,賜婚的圣旨都已經(jīng)擬好了,何家兄弟親眼看過?!?/br> 所以,沒能成為二皇子岳家的何家,馬上就要成為四皇子的岳家了。為了家族的未來,何萬全自然要竭盡全力保證四皇子的安全啦! 第1371章 見面 對于皇帝的安排,謝慕林只覺得一言難盡。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問朱瑞:“真的假的?!雖然說皇上有安排四殿下婚事的權(quán)利,可是……他不是一直在削弱外戚的勢力嗎?四殿下之所以受皇上青睞,也跟他母族勢弱有關(guān)系。為什么皇上還要給他安排一個強有力的妻族呢?就不怕何家走上曹家的老路,威脅到皇權(quán)?!” 朱瑞道:“皇上也不是沒有提防,所以他跟何家兄弟約定好了,何家日后會執(zhí)掌水師,但不會入朝,更不會入閣,只要皇上與四殿下能保證何家水師的供給,何家便要一直支持四殿下,為他鞠躬盡萃。何統(tǒng)領(lǐng)是怎么想的,我沒見過人,也不知道,但何提督對此沒有意見。他本來就是cao江提督,將來還能升任水師大帥,統(tǒng)領(lǐng)天下水師,已經(jīng)很滿意了。至少,比新君登基后,何家還要因為曾經(jīng)差一點兒與二殿下締結(jié)姻親而備受提防來得強。” 謝慕林有些不知該說什么好??傆X得皇帝此舉……有些出賣小兒子的婚姻以換取政治支持的嫌疑,而且還有一點…… “何家如今已經(jīng)有了一位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敝x慕林提醒朱瑞道,“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入朝,還直接入了朝廷中樞最核心的區(qū)域了吧?這是不是跟約定的不一樣?” 朱瑞道:“皇上大約只是短暫把何萬安放在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上。一來何萬安出身水師,并不熟悉禁衛(wèi)軍事務(wù),聽說上任后十分不適應(yīng);二來,也是因為如今皇上對于宮中人等與禁衛(wèi)軍失去了信任,急需一位真正可以相信的大將取代原來的人,好將可疑的內(nèi)應(yīng)清查出來,恢復(fù)宮中的清靜。若是沒有清理掉宮里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皇上又如何能安心繼續(xù)生活在那里?更別說是讓四殿下回去了。” 謝慕林嘆道:“皇上為了這件事,還真是犧牲了不少,又是把四殿下送出京城,又是換上新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什么的……曹皇后生前能在宮中經(jīng)營到這個地步,又有蕭家那邊的人手安插在內(nèi),絕不是一兩年的時間就能辦到的,皇上卻從來都沒能攔住,現(xiàn)在要查,只怕也不容易吧?” 這話多少有些埋怨皇帝的意思,從謝慕林這個侄媳婦口中說出來,其實是不大妥當(dāng)?shù)?。但朱瑞沒有說什么,皇帝過去的失誤多了去了,比如義母蕭明珠的懷孕和死亡,就是皇帝的錯。朱瑞身為燕王之子,生母又是蕭明珠的心腹,心里對這位皇伯父也不是沒有怨言的,尤其是皇帝為了撒氣,差一點兒賜死了李瑤枝,更讓朱瑞心中不滿。他當(dāng)然不會指責(zé)妻子什么,反而還很有共鳴,只是不好說出口罷了。 不過他還是隱諱地附和了一句:“若皇上真能狠得下心來,不見得辦不到。之所以束手束腳,還是因為顧慮太多,又對蕭將軍心存疑慮,不肯放心用人的關(guān)系。叫何萬安去查宮中的jian細……那可不是什么合適的人選。興許他忠誠可信,可他不是京中武將,對宮中人事更是所知甚少。面對著陌生的人事物,他又能查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 朱瑞替前任養(yǎng)父稍稍打抱了一下不平,不過隨即也想起了蕭明德將軍在親人面前同樣是優(yōu)柔寡斷,即使讓他去查宮中的jian細,只怕查出來了也會遮遮掩掩吧?還更有可能被蕭貴妃與三皇子利用,還是算了吧…… 朱瑞握著妻子的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皇上已經(jīng)有了安排,不是我們可以置喙的。我們也不必多說什么。四殿下托我給皇上與太后帶話,我照做就是了。如今大雨傾盤,今天我們是不可能出發(fā)了,先在驛站中歇一歇,明兒一早,只要天氣還過得去,便盡快坐船渡江,前往京城。許多事,我們得到了京城后,見到了父王,見到了皇上,才能著手去做?!?/br> 謝慕林應(yīng)了,轉(zhuǎn)頭看得窗外,雨果然落下來了。 夫妻倆沉默著吃完了一頓還算豐盛的午飯。明明飯菜都很有特色也很美味,但兩人似乎都有心事,并沒有評論太多。等吃過飯,朱瑞喚了隨從過來問了問親衛(wèi)們今天上午都做了些什么,并對下午與前日的行程做出安排,而謝慕林那邊,則收到了翠蕉報告的一個消息:“楊大老爺還在驛站里等著呢!方才還特地冒雨跑到咱們院子門前再次求見,淋得一身濕透,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不過這會子他已經(jīng)問驛卒要了間空屋子,叫了熱茶,躲雨去了。” 楊大老爺這是不死心?還是聽說永安郡王回來了,便想冒雨過來再扮一回可憐人?可惜,他大約是在揚州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這可憐的戲碼沒能演到底,淋了一會兒雨就忍不住跑了。 朱瑞吩咐完親衛(wèi)隊長們,把人打發(fā)走后,便過來問妻子:“出了什么事?是先前那個姓楊的官員又來了么?” 謝慕林把事情告訴他,嘆道:“若不是知道他因為什么事才落入了困境,說不定我還真會看在嗣祖父生前與他的交情面上,再加上楊家表哥表妹的情面,幫他一回。但他既然是自作孽,如今不過是即將受到法律的懲罰,那我就沒必要多事了。相信嗣祖父若如今還在世,也會贊成我的想法?!?/br> 朱瑞想了想:“我去見見他吧。雖說我們不打算幫他什么忙,但繼續(xù)讓他在驛站里折騰,叫外人看了也不象話。我身為宗室,本不該與外臣結(jié)交,可他一直在我們門前徘徊,沒交情也要被他編出交情來了!” 謝慕林忙道:“這又何必呢?我們擺出與他不熟的避嫌態(tài)度,明眼人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你與他相見,才更容易被人說閑話呢!” 朱瑞笑著摸了摸妻子的臉頰:“沒事兒,我也不希望他繼續(xù)來打擾你。況且他既然在揚州做了幾十年的官,想必對這一帶的人事都十分熟悉。我想找他打聽打聽何萬全的消息,也好確定四殿下在揚州是安全的?!?/br> 既然關(guān)系到四皇子的安危,那就是正事了。楊大老爺估計還算是有點用處吧?謝慕林不再阻攔朱瑞,只親手翻出一件有防水功能的斗篷,給朱瑞穿上了,囑咐他:“出門小心風(fēng)雨,別淋濕了,也別吹了風(fēng),要是生病就麻煩了。” 朱瑞笑著緊了緊身上的斗篷,拉著妻子的手親了一口,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第1372章 條件 朱瑞并沒有在外面待太久,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回到了屋里。 他沒有多提自己跟楊大老爺都說了些什么,只告訴謝慕林一句話:“人已經(jīng)走了?!?/br> 謝慕林問:“你拒絕他了吧?他這是死了心,不會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