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立刻就被謝慕林描述的生活吸引住了。她雖然很難過自己再也得不到太子的寵愛，也不可能再重獲太子妃的榮光，甚至是成為皇后什么的……但太子與王湄如既然已經(jīng)容不下她了，她就得多為自己想一想。太子已經(jīng)注定被廢，被廢之后他是封王閑置還是被圈禁，誰也不知道，她可不想陪著他去受罪！沒有了管束也沒有了任何顧慮的太子，興許就不會再在意她是他妻子的事實，越發(fā)要將她踩要腳底下了！她要是跟隨在太后身邊，還能頂著孝順、侍候長輩的名義，慈寧宮的生活也肯定比留在太子身邊強！只要太后喜歡她，外人見了她也不敢再象從前那邊輕慢無禮吧？

    就連娘家薛家人……應(yīng)該也不會再將她視作棄子了吧？四妹是否能成為三皇子側(cè)妃，又是否能一直得寵，還是未知之?dāng)?shù)，可她在太后這里受到看重，卻是實打?qū)嵉模?/br>
    皇帝打發(fā)人來傳召太子妃與永安郡王妃謝慕林的時候，太子妃臉上對未來的憧憬還未消失。她看起來鎮(zhèn)定了不少，心情也平靜下來。侍女再次圍在她身邊，替她整理衣飾，其中也有人似乎在她耳邊再次說了些什么，但太子妃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發(fā)生變化——搞不好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壓根兒就沒聽見旁人在說什么呢！

    謝慕林嚴(yán)防死守，點中了另一名表現(xiàn)從無異狀的侍女跟隨太子妃前往皇帝目前所在的西宮，把那行為可疑的侍女留下了，為防萬一還給她安排了一個任務(wù)：“太子妃今晚可能會歇在慈寧宮，你們把你們娘娘的衣裳首飾收拾好，房間也整理出來，最好再準(zhǔn)備些好消化的熱食，以及熱水什么的。等她回來，吃過飯洗漱過，就可以歇下了。今天發(fā)生了那么多事，她還是早些休息比較好?！?/br>
    謝慕林字字句句都是在為太子妃著想，旁邊還有許多慈寧宮的宮人面露贊同的表情，那些侍女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只能露出感動的神色，再三謝過永安郡王妃對太子妃的關(guān)心。

    謝慕林與太子妃結(jié)伴去了西宮。這時候，據(jù)說前廷幾座大殿里招待外臣們與外命婦的宮宴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所有人都依照宮人與禁軍侍衛(wèi)們的指引，十分有次序地分批離開了皇宮。當(dāng)然，這當(dāng)中有朱瑞帶著人盯梢，確保王湄如一行人沒有趁機混入其中。緊接著，內(nèi)廷傳來了消息，一支禁衛(wèi)小隊在搜宮的過程中，于奉先殿的舊址——一處距離東宮與乾清宮都不是很遠(yuǎn)的廢舊宮殿中，找到了一群行跡可疑鬼祟的人，經(jīng)人辨認(rèn)，正是意圖蒙混出宮的王湄如一行。

    據(jù)說，他們本來是打算在離開東宮后，悄悄前往東華門，藏在八寶庫太監(jiān)出宮的小車?yán)锩苫斐龌食堑模瑳]想到朱瑞帶兵搜索東宮周邊地區(qū)，妨礙了他們的逃脫計劃，無奈之下，只能暫時躲到荒廢多時又少有人經(jīng)過的奉先殿舊址藏了起來。過后又是三皇子派人四處搜宮，他們怎么也找不到出逃的法子，只得滯留在那里了。

    這一行十來人，除了王湄如與她的貼身侍婢以外，還有兩名高壯有力的中年女官與數(shù)名身手不凡的內(nèi)侍。曹皇后手下暗藏的那部分力量，還未暴露也還未被皇帝清洗掉的人，估計大部分都在這里了。太子會把這么多人都安排到王湄如身邊，保護她逃出皇宮，可見對她有多么重視。無奈運氣不在他們這一邊，他們終究還是落網(wǎng)了。

    謝慕林到達西宮之后，與太子妃一同給皇帝見了禮，又拜見了自家公公燕王。這時候正好趕上朱瑞帶著人過來復(fù)命，報告未在出宮的官員與家眷中發(fā)現(xiàn)東宮侍從，三皇子又一臉興奮地領(lǐng)著幾個禁軍侍衛(wèi)來報告他們捉到了王氏。

    據(jù)三皇子說，王氏本來想要逃走，還有兩個膽大包天的內(nèi)侍為她打掩護，上前阻攔禁衛(wèi)抓人。三皇子認(rèn)為他們膽敢抗指，簡直罪大惡極，索性當(dāng)場就把那兩名內(nèi)侍給砍死了。王氏親眼目睹了這個場面，頓時就嚇得幾乎暈過去，之后再也沒敢鬧騰，乖乖跟著他走了，如今被他扔進了粗使太監(jiān)住的廊房里，嚴(yán)加看守著呢，絕對不可能再逃走了。

    于是一直跪在地上不說話的太子，就憤怒地沖三皇子撲了過去。

    第1483章 問案

    謝慕林目瞪口呆地看著太子與三皇子打成了一團。朱瑞十分有眼色地一步搶上來擋在了她的面前，避免妻子被兩位堂兄弟的纏斗給波及。

    太子妃就沒這么好運了。太子把三皇子一把掀倒在地時，后者撞倒了一座花幾，正好倒在太子妃身上，她逃跑不及，肩膀上挨了一下，立時就痛得叫出聲來。但太子完全沒有在意，還要撲上去繼續(xù)揍自己的三弟，被三皇子一個掃堂腿給拌倒了。接下來就是三皇子反過來撲到太子身上去壓著他打了。

    不過皇帝非常生氣地下達了命令：“拉開他們！”一眾侍衛(wèi)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這兩位金枝玉葉給分開了。說實話，他們也沒想到兩位皇子說打就打起來了，太子打弟弟就算了，三皇子竟然也毫不客氣地反揍回去，大家都驚得呆住了呢。若非如此，他們早就上前分開兩人，而不是讓他們有時間互毆了好一會兒，差點兒把太子妃給誤傷了。

    皇帝暴怒，大聲喝斥著兩個不爭氣的兒子，居然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打架，真是丟盡了皇家的臉面。接著他立刻轉(zhuǎn)向太子，質(zhì)問：“你無緣無故地沖著你三弟動什么手？！若不是你的小妾犯了事，他也不用費力氣去抓人！不想你的愛妾受委屈，那從一開始就別縱容她胡鬧啊！”

    太子喘著粗氣，臉上帶著青腫，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是老三在陷害孤！這是他故意設(shè)的圈套！是他在算計我！”因為太過生氣，他都把早已習(xí)慣并且喜歡時時掛在嘴邊好強調(diào)自己身份的“孤”這個自稱給忘掉了。

    三皇子當(dāng)然不會接受這個指控：“皇兄這話是在裝傻么？！那么多人證物證都能證明是皇兄的愛妾殺了人！如今尸首就是在東宮小佛堂里被發(fā)現(xiàn)的，你竟然還妄想能撇清？！你把尸首就這么藏在皇后的靈位下，分明就是不孝吧？！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還有什么臉做一國儲君？！”

    太子啐了他一口：“說白了你就是想把我拉下儲君的寶座，以為這樣你就能勝出了？！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就算我死了，還有小四呢！根本輪不到你！”

    三皇子輕蔑地笑了一聲，好象壓根兒就沒把他這句話放在心上，徑直轉(zhuǎn)頭去向皇帝報告：“請父皇下令，對王氏嚴(yán)加審訊！此女狡猾陰險，卻又吃不得苦頭，受不得驚嚇，只需要父皇命人對她用刑，她很快就會招出實情的！若是其他人顧忌皇兄，不敢對王氏用刑，兒臣愿意替父皇分憂，一定會把案情真相查個水落石出，為蕭琮表哥討回公道！”

    這么說完之后，他似乎又順帶地提了提太子妃與永安郡王妃謝慕林：“也為被無辜牽連、差一點兒就被陷害的皇嫂與永安堂嫂討還公道，使她們的清譽不致受損?！?/br>
    太子雙眼冒火，若不是有侍衛(wèi)攔著，他就要再次撲上來打人了。

    朱瑞面無表情地看著三皇子的表演，謝慕林也絲毫不為所動。他們夫妻從頭看到尾，已經(jīng)很清楚三皇子的套路了，自然不會上當(dāng)。

    比較難得的是，太子妃也沒有理會三皇子的話。她抱著自己被砸痛的左臂，低頭立在一旁，似乎在發(fā)呆似的。但看她袖下隱約露出來的緊握的雙拳，顯然心情并不平靜。

    燕王覺得眼前簡直是一場鬧劇，便向皇帝提了建議：“皇上還未問過話呢，不如先讓證人敘述自己所知道的事好了。大理寺正卿左肇知已經(jīng)帶著大理寺資歷最深的仵作等候在外，詔獄的蔣孝荃也來了。他們查案的經(jīng)驗豐富，想必可以為皇上提供一些幫助?！?/br>
    皇帝微微點頭，又添了個人：“讓人把焦聞英喊來，再叫上蕭明德。蕭明德是苦主，也該讓他聽清楚，他兒子是怎么死的！”

    太子被請到了側(cè)座坐下，但身邊侍立著好幾位侍衛(wèi)，顯然是皇帝防備著他中途又出夭蛾子。他心里雖然為愛妾王湄如的處境焦急，但眼下并無他法可想，只能坐在那里暗暗詛咒那些在他看來故意跟他作對的人。

    這個范圍很廣，可以說，在西宮的這間暖和的屋子里，所有人都跟他與王湄如作對，沒有一個友軍。哪怕是等候在門外的承恩侯夫婦，也同樣沒少勸他早日放棄王湄如，直接把她當(dāng)成替罪羊，好給自己脫罪。他們哪里知道王湄如對他有多么重要？！太子心中憤怒而擔(dān)憂，各種壓力都快把他壓垮了。

    看到這樣儀態(tài)大失的太子，三皇子本應(yīng)該心情愉快才是?？伤麉s被皇帝攆出了正屋，仿佛他與早已失勢的承恩侯夫妻一般，只是閑雜人等，連進入殿內(nèi)旁聽的資格都沒有。他想笑也笑不出來了，只能站在門外跟承恩侯對瞪，從對方焦慮的表情中，勉強獲得幾分愉悅感。

    內(nèi)侍們迅速把屋里重新做了布置，添了一扇四疊大屏風(fēng)，好讓太子妃與永安郡王妃這兩位女眷連同她們帶來的侍女一并安排在屏風(fēng)后，避免與外臣碰面。不一會兒，早已得到消息，宮宴結(jié)束后連皇宮大門都沒出去的焦聞英、左肇知與蔣孝荃都到了。倉促應(yīng)召進宮的大理寺與詔獄兩大機構(gòu)的資深仵作也隨后在殿外磕了頭。他們已經(jīng)去檢驗過蕭琮的尸首，接下來就要隨時接受皇帝的垂詢了。

    皇帝開始問案。最開始就是蕭琮在宮宴開始后不久離席的事。這方面的情況主要由負(fù)責(zé)他那一片席位的宮人與內(nèi)侍進行介紹。他當(dāng)時的行動很自然，也沒透露出說要潛入內(nèi)宮的口風(fēng)。宮人們表示，他們看到蕭琮與三皇子隔遠(yuǎn)打了個招呼，聲稱要去更衣，就離席了。后來一直沒回來，他們也以為蕭琮是跟三皇子約好了要辦什么事，根本沒起過疑心。

    而皇帝隔著門詢問了三皇子，后者否認(rèn)了自己與蕭琮有過什么默契，也對他打算去見蕭貴妃的事一無所知。其實，若不是蕭夫人說漏了嘴，根本沒人會覺得，蕭琮離席是見蕭貴妃去了。三皇子雖然留意到表兄離開，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拉攏重臣那邊去了，壓根兒就沒發(fā)現(xiàn)表兄遲遲未歸。就算他不回來，三皇子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自打蕭明德失了圣眷，蕭琳又跟三皇子出了丑聞，蕭琮就不喜歡出現(xiàn)在這種人多的場合了，好象是討厭聽到別人說閑話。三皇子還以為表兄只是出去找地方躲了清靜呢！

    蕭明德將軍則表示自己對兒子的計劃一無所知，就連他去見蕭貴妃這個打算，也是聽妻子說的。蕭夫人方才已經(jīng)向他告知了這個計劃的原委，但在皇帝面前，他實在是沒臉說出實情，便只道是妻子擔(dān)心蕭貴妃新年清冷，才讓兒子過去慰問一聲而已。

    皇帝并不關(guān)心蕭琮原本打算去見什么人，他更想知道，蕭琮離開宮宴后，到什么地方去了，又是如何被算計的呢？

    這部分的情報至今缺失，他只能跳過這一段，先問問恒壽齋的那場鬧劇是怎么發(fā)生的。

    這就輪到謝慕林作供了。

    第1484章 繼續(xù)

    謝慕林其實已經(jīng)事先將自己要說的供詞來來回回思考過很多次了。

    大部分她只需要實話實說就可以了，唯一需要隱瞞的，就是她走進恒壽齋里間時，看到的是蕭琮的尸體而不是他破窗逃走后遺留下來的場景。另外，還有所謂香浮偷走了她的簪子這件事。不過，既然王湄如提前一天從太廟偷走了她的發(fā)簪，而王湄如本人又沒有資格去太廟，那么動手的人就是香浮的可能性很大，謝慕林覺得自己也不算是冤枉了她。

    這種程度的謊言，還是很容易圓上的?；实蹧]有質(zhì)疑過簪子的事，她也沒有多此一舉地改變自己的供詞，說她聽到了蕭琮逃走之前說過的話什么的……大體上，她給出了證詞，皇帝問了幾個細(xì)節(jié)，覺得沒有破綻，聽起來十分合情合理，再問其他人，也沒人對她的說法提出質(zhì)疑，她需要在恒壽齋相關(guān)事件上需要提供的供詞也就結(jié)束了。

    接下來是太子妃提供香浮相關(guān)的信息，尤其是那封由香浮遞給永安郡王妃謝慕林的信，太子妃原本是吩咐香浮送給承恩侯夫人的。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又有什么事需要跟承恩侯夫人談？

    太子妃在猶豫過后，終于是還哭著說出了原委：“兒媳無意中發(fā)現(xiàn)王氏的婢女私下與三殿下身邊的內(nèi)侍見面，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三殿下的人遞了什么東西給那婢婦。兒媳覺得這事兒需得讓太子殿下知道才行。他對王氏如此寵愛信任，什么事都由得王氏決定，萬一這王氏居心不良，與三殿下合謀算計太子殿下，那……”

    “你住口！”不等太子妃說完，太子就暴跳如雷，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指著妻子藏身的屏風(fēng)罵，“你少胡說八道了！你不過是覺得王氏如今失勢了，想要趁機奪她性命，才會胡亂編排這些謊言罷了！你早就對她妒恨在心，想她死很久了吧？！”

    太子妃雙腿一軟，直接在屏風(fēng)后就跪倒了。不過，大約是因為之前謝慕林已經(jīng)給她打過預(yù)防針的關(guān)系，這一回她沒有完全頹掉，只用雙手捂住臉哭道：“我就知道會這樣！太子殿下是絕不會相信我的，只會覺得我在故意撒謊中傷王氏。可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知道此事關(guān)系重大，也不愿意輕易告訴旁人，免得這是王氏故意設(shè)的圈套，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沖動地向殿下告狀，結(jié)果再次惹怒殿下！

    “所以我才會想要私下找承恩侯夫人求助。無論王氏的婢女為什么要跟三殿下身邊的人見面，只要仔細(xì)調(diào)查過，總會有答案的！倘若我真的冤枉了王氏，我自然不會多嘴多舌；可若是王氏真的欺騙了殿下，好歹……承恩侯夫婦也可以將真相告知殿下，讓殿下避開算計呀！”

    太子妃哭得很傷心，她這一回真的是完全為了太子著想，才會往外遞信的，誰能想到王湄如會倒打了她一耙呢？如今想想，若香浮早就投靠了王氏，那么被她派去送信的香浮暗中給王氏告狀，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所以王氏毫不猶豫地威脅香浮，又想把黑鍋甩給她。誰叫她太相信香浮了呢？就算永安郡王妃謝慕林說，香浮未必是真的背叛了她，可這么重要的事，一個丫頭居然就敢瞞著她自作主張，這跟背叛也沒什么兩樣了吧？！

    太子妃覺得滿腹委屈，一但哭起來，就停不住了，最后謝慕林不得不替她向皇帝告了罪，扶著她去了別的房間，等她哭完了，重新洗了臉，再重新到御前繼續(xù)接受問話。

    妯娌倆離開期間，房間里都發(fā)生了什么事，謝慕林并不太清楚。她還是事后聽丈夫朱瑞描述，才知道太子不肯相信太子妃的供詞，堅決聲稱王氏不可能與三皇子有所勾結(jié)，就算太子妃真的見到她的侍女與三皇子身邊的太監(jiān)見面了，也有可能是那侍女被人收買了，私下給人傳遞消息，出賣了主人。太子可以接受王湄如身邊的侍女被刑訊，但絕不相信愛妾對自己有異心。

    皇帝對這個兒子真的是恨鐵不成鋼，再抬頭看看門外神色莫名的三兒子，回頭看看一臉鎮(zhèn)靜地站在燕王身后的朱瑞，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他暫時不想再見到這兩個兒子的臉，索性就讓人把他們都帶走。他不傳喚，就不許他們進來！

    三皇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非常干脆利落地行禮退了出去，而且腳下走路的速度還挺快的，也不知道是打算上哪兒去。太子幾次三番想要繼續(xù)為愛妾說情，卻讓皇帝越聽越惱火，直接把人轟走了。承恩侯夫婦既想跟著太子走，又想留下來關(guān)注案情，原地猶豫了好一陣子，才由承恩侯夫人留了下來，承恩侯追著太子與幾名隨行“保護”太子的侍衛(wèi)離開了。

    有了能與太子獨處的機會，承恩侯無論如何都想再努力勸太子一回。王湄如已經(jīng)救不得了，眼下還是先自保為要。他們原本的計劃非常有把握。眼看著皇帝的身體一天比一天糟，廢儲的旨意卻遲遲未能下達。只要他們能熬到皇帝熬不住，最后的勝利就屬于他們了！可太子總是一再為了王湄如去觸怒皇帝與太后，再這樣下去，恐怕他們根本熬不到皇帝咽氣，就要眼睜睜看著太子被廢掉了呀！皇帝是被他們曹家送上皇位的，結(jié)果得到最大好處的卻是其他女人所生的皇子——這種事算什么？！

    兩位皇子一離開，房間里的氣氛頓時就放松了不少?；实鄞^一會兒粗氣之后，燕王堅決讓他接受了太醫(yī)的把脈，得知沒什么大礙后，問案便又重新開始了。

    沒過多久，謝慕林陪著太子妃回來了。太子妃看起來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但比先前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好了很多。接著，她們就開始為皇帝說明發(fā)現(xiàn)尸體時的情形。各種細(xì)節(jié)都很齊全，整個過程都合情合理，任誰都挑不出錯來。當(dāng)中再結(jié)合謝慕林細(xì)說自己被金女史輕慢與驅(qū)逐時，心中生出的不滿，以及故意挑刺的想法，越發(fā)顯得她的應(yīng)對十分合理了。

    第1485章 打擊

    謝慕林心知自己留下了不少破綻，但只要別人沒發(fā)現(xiàn)她的空間，這些破綻還牽連不到她身上。

    面對皇帝與大理寺正卿左肇知、通政使焦聞英與錦衣衛(wèi)指揮使蔣孝荃三人的疑問，謝慕林輕描淡寫地，只是與太子妃一同作證，告訴所有人，她們進入東宮小佛堂的時候，里面沒有任何人在。負(fù)責(zé)在那里執(zhí)勤的金女史等人，是在她們在小佛堂待了一會兒之后，才匆匆趕過來的。

    但她們不知道這些女官趕過來之前，身在何處。據(jù)金女史等人說，她們是見慈寧宮與乾清宮的人連帶著三皇子都一塊兒進東宮內(nèi)院搜索去了，擔(dān)心私物會被亂翻，才離開了小佛堂的。

    高公公則表示，他們在內(nèi)院搜索查人的時候，起初并沒有看到金女史等人的蹤影，是在幾乎對所有東宮侍女內(nèi)侍驗明過正身后，這幾名女官才出現(xiàn)的。她們聲稱自己是在供奉皇后靈位的小佛堂中執(zhí)役，原本也是坤寧宮舊人，為了不耽誤每個時辰都要給皇后靈位上香的規(guī)矩，方才去得遲了。

    雙方的口供出現(xiàn)了時間差。皇帝毫不猶豫就把金女史等人提上來問訊了。

    金女史堅持最初的供詞，她們從小佛堂離開后就去了后院，從后院回來就看到太子妃與永安郡王妃在小佛堂里了。之所以對永安郡王妃態(tài)度不佳，是因為受舊主曹皇后對燕王府的不喜影響。而后永安郡王妃撿到簪子，發(fā)現(xiàn)香案下方有問題時，她之所以上前阻攔，也是誤會對方想要趁機挑事，為難東宮，并不是早就知道那香案下面藏著什么人的尸體。

    她不知道蕭琮遇害的事，也不知道香浮為什么會死，更不清楚王湄如為何會從東宮消失——她與幾個同伴被扣押下來的時間還早，因此并沒有聽說王湄如一行人已經(jīng)被三皇子帶人攔截下來，如今隨時都有可能拆她的臺。

    皇帝自然不可能相信金女史的供詞。他清楚這幾個人都是坤寧宮舊人。曹皇后在時，這幾個女官不顯山不露水的，看起來不過是坤寧宮中的尋常宮人，并非什么掌握了曹皇后秘密的心腹，所以，他將曹皇后那些心腹都送進了天牢，卻把這些不起眼的人或是送去皇陵守陵，或是安排去東宮侍候太子。等到他發(fā)現(xiàn)這些人也同樣是曹皇后給太子留下的秘密人手時，他的身體已經(jīng)越來越糟糕了。為了避免這些人日后再在宮中興風(fēng)作浪，他并不打算對她們手下容情。

    于是皇帝直接讓蔣孝荃出馬，把這幾個女官押下去動刑，直到撬開她們的嘴為止。若是她們死也不肯交代，那就讓她們死了也無所謂。曹皇后留下的這些禍根，早日死絕了才好呢！沒有他們在，興許太子還能老實些，不至于荒唐到如今這個地步！

    蔣孝荃沉默地領(lǐng)命退下。他當(dāng)然不會有什么憐香惜玉之心。身為皇帝信重的心腹，他清楚皇帝的身體狀況，對涉嫌造成這一切的坤寧宮舊人或東宮仆從恨之入骨。對于這種亂臣賊子，他有什么好仁慈的？更何況皇帝又早有吩咐。

    他命人把金女史等人拖出去。其他人大約早就預(yù)料到會有這么一天了，顫抖著低頭便被拉走了，心里還想著一會兒要是受不住大刑，就要想辦法了結(jié)自己的性命，免得受苦才好，但金女史卻抖得更厲害些。

    她不僅僅是害怕，同時也氣憤不已。曹皇后為兒子籌謀多時，定下了萬無一失的計劃，太子只需要靜靜等待，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順利繼位登基?？蛇@一切都叫王湄如毀了！太子還只知道盲目護著對方，一點兒都不知道為自己考慮，也不為他們這些嘔心瀝血為他拼命的人考慮！她們在此受苦，他還只顧著為了愛妾跟親舅舅爭吵，這叫她如何甘心？！太子怎么對得起皇后娘娘在天之靈？！

    金女史掙扎了起來。她掙不脫錦衣衛(wèi)們的手，只能哭著向太子妃大嚷：“太子妃救命！奴婢們一向?qū)μ渝ы?，如今眼看著就要被屈打成招了，太子妃娘娘就不為奴婢等求求情么？！只?dāng)是看在皇后娘娘份上！太子妃娘娘救命！”

    屏風(fēng)后的太子妃咬了咬牙，哭出了聲：“金女史，你們何必再拿皇后娘娘來壓我？！說什么對我恭順……其實你們整天都想著要怎么弄死我呢，你真當(dāng)我不知道么？！”

    她撲通一聲又跪了，向著皇帝御座的方向哭訴道：“前些日子，兒媳總覺得身體不是很好，比從前虛弱了許多，吃什么都忍不住吐出來，請了太醫(yī)來看，又說無恙。后來兒媳是去慈寧宮陪太后娘娘吃了幾天齋，方才好起來的?？蓛扇涨?，兒媳去小佛堂為皇后娘娘祈福，無意中聽見金女史跟別人說話。

    “說是先前下的藥好象效用不佳，按理說中了那毒的人，慢慢的就會象是生了重病一般，身體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最終病弱而死，誰都看不出破綻來的，可如今那人雖然病蔫蔫地，卻始終不見斷氣，實在是太過礙事了！趁著新年宮中晚宴，讓殿下給那人送杯祈福酒，再下一次藥吧！這回下得重些，讓那人趕緊把位置騰出來才好！兒媳一聽，便知道她們是嫌兒媳礙事了，先前下藥只是讓兒媳病了幾日，這回是一心想要兒媳的命呢！”

    太子妃哭得十分傷心，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了：“兒媳一直提心吊膽，暗中留意了許久，已經(jīng)確定了，那藥就叫她們藏在小佛堂裝香的紫檀匣子里，有個暗格，需要用兩把鑰匙方能打開，一把在太子殿下身上，一把在金女史身上。今兒一早，兒媳親眼看見了，金女史從太子殿下那兒領(lǐng)走了一把鑰匙，往小佛堂里去了！”她嚎啕大哭，越哭越傷心，看起來是被丈夫終于決定要在新年當(dāng)天殺死自己這件事給打擊到了。

    屏風(fēng)外頭，無論是皇帝、燕王還是一眾在場的重臣們，連同站在門外旁聽的承恩侯夫人，全都臉色難看至極。剛剛被拖出門口的金女史更是整個人都軟了下去，無力地被人拖走了。

    而屏風(fēng)內(nèi)，太子妃繼續(xù)跪地大哭，只有謝慕林站在她側(cè)后方，面色詭異地看著她哭泣的同時，嘴角露出的一絲古怪笑意，心里好象明白了什么。

    第1486章 離開

    金女史她們藏起來的毒藥，當(dāng)然不可能是打算用在太子妃身上的。

    這藥的效用，有可能表現(xiàn)出來的癥狀，處處都跟皇帝目前的身體情況對上了?；实哿⒖叹筒碌绞窃趺匆换厥?，燕王父子與在現(xiàn)場做見證的幾位重臣也都猜到了。

    沒有人去糾正太子妃的錯誤認(rèn)知，告訴她那毒藥真不是用來毒殺她的，她聽到的金女史的話，幾個女官打算再下一回藥去毒害的，也不是她這個無權(quán)無勢任人輕視欺辱的太子妃。大家似乎都覺得，就讓她這么誤會下去也無關(guān)緊要。

    反正她一向不是什么聰明人，就這么糊涂下去，也不是壞事。好歹別讓她知道，太子已經(jīng)墮落到了這個地步，竟然為了早日繼位而選擇弒父！這回就不僅僅是廢太子這么簡單了，被廢后的太子是否會被賜死，都還是未知之?dāng)?shù)呢！

    太子妃似乎是幸運的。她估計自己都不知道，因為這一回的誤會，她供出了太子的重要情報，徹底把自己丈夫的儲位給葬送了，還有可能連他的性命也一并葬送掉。但她本人的性命與前程，卻似乎得保。念在她提供重要消息的功勞，皇帝決定不去為難這個可憐的兒媳婦了。

    皇帝捂了捂胸口，深吸了兩口氣，才鎮(zhèn)定了下來，放緩語氣對太子妃道：“好兒媳，別哭了，是朱瑸對不住你。朕會讓他給你一個交代的。你不必?fù)?dān)心以后，他不能再欺負(fù)你了?！?/br>
    這番話是對太子妃的承諾。

    接著皇帝又轉(zhuǎn)向謝慕林：“瑞哥兒媳婦，你扶你弟妹回慈寧宮去吧，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她這一天下來，真真是受了不少的驚嚇，委屈她了。傳個太醫(yī)來給她開個方子，定定驚，安安神。今兒沒別的事需要她去cao心了?！?/br>
    謝慕林知道接下來就沒自己與太子妃什么事了，雖然很想知道后續(xù)，但她知道朱瑞會告訴自己的，便柔順地行禮告退：“是，皇上?！比缓蠓鲋渝庾?。

    她們出了門口，在廊下遇見了承恩侯夫人，對方的臉色依然慘白如紙，怔怔地看著太子妃，好象渾身都在發(fā)抖。

    太子妃背對著房間里的所有人，只歪頭看了承恩侯夫人一眼，輕輕地翹起了嘴角，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承恩侯夫人聽見了！她立刻就明白，太子妃是故意的！太子妃確實早就知道曹皇后對皇帝下毒一事，也知道太子是知情人，還知道金女史她們那兒還藏著一份沒用完的毒！明明金女史并沒有對皇帝下過毒手，留著那份毒藥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畢竟那藥配成已經(jīng)多年，也不知道還能剩得幾分效用，能配藥的人卻早已去世，也沒留下方子。她們只是想有備無患罷了！可太子妃故意在皇帝面前說金女史她們下毒的事，就算金女史等人堅決否認(rèn)，也不可能取信于皇帝了！那剩下的毒藥就是最有說服力的實證！如果金女史還把東西藏在自己身上，那更是太子企圖在今天對皇帝下手的鐵證！

    這已經(jīng)不是太子是否能順利繼位登基，曹家是否能順勢東山再起的事了。太子未必能保得住性命，而曹家更是大禍臨頭！

    承恩侯夫人一時對太子妃恨極，顫抖著聲音低聲喝斥：“太子妃瘋了么？！你方才在皇上面前胡說八道些什么？！”

    不等太子妃回答，謝慕林已經(jīng)搶先一步駁了回去：“既然你覺得太子妃是在胡說八道，那你又在害怕什么？！皇上圣明燭照，難道還會冤枉了誰嗎？！”承恩侯夫人頓時給噎住了。

    太子妃斜睨著承恩侯夫人的表情，想起過去在這個女人面前受過的氣，只覺得心中爽快至極！曹家的人從前從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把她當(dāng)作是妨礙曹家女登上太子妃寶座的障礙，給了她無數(shù)的難堪！可那又怎么樣？如今太子與曹家，還不是要死在她手里？！

    這個女人以為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覺得她還會象從前一樣對他們?nèi)虤馔搪暶?？！太子既然無法自保，她憑什么跟著沉淪？！她既沒撒謊，也沒有使壞，不過是出于忠君之心，說了實話而已。永安郡王妃說得對，太子靠不住，三皇子不是好相與的主兒，她娘家人又早已放棄了她，她確實該多為自己著想了。她能指望的，就只有太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