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436節(jié)
薛氏心知永寧長公主還有幾分顧忌自己廢太子妃的身份,不想她出現(xiàn)在宗室與大臣們面前,以免引起什么人的誤會,她自己其實也不是很想去西宮。一想到那個場景,她就覺得胸口喘不過氣來,腦子里不?;貞浧鸫竽瓿跻荒侨找姷降氖掔巧n白僵硬的死相。因此,應聲之后,她就乖巧地送了太后與永寧長公主、謝慕林出門,然后轉(zhuǎn)身去了慈寧宮后殿的小佛堂,跪在菩薩面前默默念經(jīng)祈福。 她對宮人聲稱是在為公公皇帝祈福,事實上她祈福為的是誰,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謝慕林與永寧長公主扶著太后來到了西宮。 幾位在偏殿里喝茶等候的宗室老王爺與大長公主過來跟她請安,幾位內(nèi)閣老臣與朝中品級比較高的大臣、武將也過來見禮。太后無心與眾人應酬,按照禮數(shù)說了兩句套話,便往皇帝寢宮去了,并沒有留意內(nèi)閣眾位閣老們再次上前來想要進言的模樣。 謝慕林倒是多留心了那幾位閣老的表情幾眼,有些疑心他們又想告燕王的黑狀了。 太后進了寢宮后,見燕王正在皇帝床前相陪,便坐下來與兩個兒子說話。她只留了永寧長公主,謝慕林這個孫媳婦便在向皇帝請過安后,順勢告退出來。 儲君四皇子就守在外間。長輩們在寢室里說話,他不好入內(nèi)旁聽,只能坐在外間發(fā)呆。此時此刻,除了幾個在西宮里侍候的近侍,也沒什么人跟他搭話了。正巧朱瑞從外頭進來了,四皇子看見,雙眼一亮,便要起身相迎,卻被朱瑞用眼神止住了。 朱瑞走了過來,給妻子使了個眼色,便轉(zhuǎn)頭看向四皇子,壓低聲音道:“四殿下,我知道你可能會覺得煎熬,但這時候你必須一直守在這兒,不要輕易搭理任何人。無論誰來找你說話,你都不要離開這個地方。要讓皇上隨時都可以見到你。” 四皇子神色肅穆,鄭重地點了點頭:“兄長放心,我明白事情的輕重!” 朱瑞微微一笑,又指了指謝慕林:“我跟你嫂子說幾句話。幾日沒見著她了?!?/br> 四皇子笑了:“嫂子侍奉皇祖母辛苦了。兄長只管跟嫂子說話去。若是覺得這里不大方便,就到我的小書房去。那里沒人,比別的地方都清靜些,離這邊也近。一旦有什么動靜,兄長立刻就能知道?!?/br> 朱瑞點點頭,謝過四皇子,便示意謝慕林跟自己走。 謝慕林向四皇子行禮示意,隨后便跟著朱瑞繞過正殿后方的屏風,走后門來到廊下,沿著長廊走到東邊末端,有一個不大的房間,里頭擺了幾個大書架,還有大書案與椅子,挨著西邊墻下還有一張頗為寬大的羅漢床,上頭鋪陳著半舊的臥具,擺得整整齊齊。羅漢床尾部安放著一張描金矮幾,上頭放有一托盤茶具,其中一只茶杯看起來十分眼熟。謝慕林記得自家就有一只同款的 朱瑞告訴謝慕林:“這是四殿下在西宮里讀書用的屋子,他偶爾會在這里歇午覺。不過最近這半個月,他基本不用這地方了,倒是我時常會借住此處過夜?!?/br> 朱瑞在西宮里沒有固定的住處,又不想總?cè)パ嗤醯姆块g打攪,所以便會借用四皇子的小書房歇息。羅漢床上的東西是他的,臥具是燕王給的,茶杯是從家里帶來的,用著習慣 不過這不是重點。 謝慕林正打量屋子里的擺設呢,就被朱瑞拉著在羅漢床邊坐下。接著他把聲音壓得極低,十分肅穆地對妻子說:“昨天傍晚,還有方才用午膳之前,我都看到皇上賜給父王一碗補藥,說是對父王的身體十分有好處。父王一滴不剩全都當著皇上的面喝了!” 謝慕林怔了怔:“這補藥有什么問題嗎?” 朱瑞咬了咬牙:“我不知道那補藥有沒有問題,可問題是皇上為什么會忽然賜給父王補藥?!” 第1639章 補藥 朱瑞直覺那兩碗補藥很有問題。 就算燕王當時微笑著說,是皇帝發(fā)現(xiàn)他因為近日忙碌,休息不好,早年留下的舊疾有發(fā)作的趨勢,怕他身體有什么隱患,而特地賜給他的,朱瑞也依舊半信半疑。 他之前可沒聽說自家父王的身體有什么問題。 燕王早年在戰(zhàn)場上確實留下了傷,換季的時候也會有這里痛那里痛的小毛病,但因為燕王府的府醫(yī)醫(yī)術了得,燕王妃又照顧得十分細致,所以他每每到了舊患發(fā)作的時節(jié),并不會感到特別難受。雖說燕王妃如今不在京城,可王府里的老總管與目前掌管中饋的少主母謝慕林都牢記著燕王妃的囑咐,很仔細地照料著燕王的飲食起居和日常進補。哪怕他在宮中暫住期間,很多事情都沒有在家里方便,老總管也依然給他配備上了日常要吃的藥丸,還讓朱瑞與謝慕林夫妻進宮時定期送上新配的膏藥。朱瑞會仔細叮囑西宮里的宮人每日侍候燕王用藥,確保燕王的舊患不會發(fā)作。 因此,燕王或許會有睡眠不足、勞心勞力的問題在,可他日常起居都被照顧得很細致。以他的身體狀況來看,他短時間內(nèi)是不可能出什么問題的,更別說是讓皇帝這個精神很差的病人看出來。 那么難道是燕王主動告訴皇帝的嗎? 可即使如此,也沒有當面賞賜補藥的必要吧?通常皇帝賜些名貴藥材,又或是讓太醫(yī)給燕王診脈開方就是了。讓人熬好兩碗藥呈上來,要求當事人當著自己的面喝下去這不象是皇帝在賞臣子補藥,倒更象是在賜“毒|藥”一般。 再者,朱瑞當時明明沒說什么,興許只是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皇帝就主動解釋說,這是因為太醫(yī)院收羅來的對人很有好處的大補之藥還有剩余,可他已經(jīng)用不上了,若是白放著,過了藥效,那實在是太過可惜。所以皇帝就讓太醫(yī)配了兩副補藥,賜給燕王,讓燕王好好補一補,這樣才能有更好的身體和精神狀態(tài)去應對接下來的困境。 皇帝的理由聽起來很合情合理,只是朱瑞聽了以后,卻越發(fā)覺得有問題了。 他對妻子吐嘈道:“皇上如今已經(jīng)很難有力氣說這么長一段話了,卻在這件事上費了大力氣向我解釋。倘若那只是一碗尋常補藥,他用得著這么費勁兒么?!他越是話多,我越覺得那藥不對勁,心里真真擔憂死了!按理說,如今他想要讓四殿下平安繼位,將來也能順利親政,就少不得我父王的輔佐。哪怕他對父王有所防備,將來有心過橋抽板,那也得等四殿下真的過了橋再說!否則,他對父王不利,無異于自毀長城!因此,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那兩碗補藥,到底有什么問題?!” 謝慕林聽得皺眉,正色問他:“瑞哥既然有這樣的懷疑,那你就沒提醒王爺嗎?” “我當然提醒了,怎么可能沒提醒?!”說起這事兒,朱瑞也是一臉的無力,“可父王叫我安心,說皇上賜的藥不會有問題的。我懷疑父王這是篤定四殿下需要他,所以堅信皇上不會對他不利??墒欠廊酥牟豢蔁o!前不久皇上才猜忌過父王,心里盤算著要利用四殿下與我去對父王的權呢!就算如今皇上與父王和解了,父王也不該一點兒戒心都沒有才是!” 謝慕林想了想:“可如果那兩碗補藥有問題,皇上又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他想達成什么目的?” 朱瑞皺著眉,沉思不語。 皇帝現(xiàn)在真的完全沒有理由對付燕王,除非他又犯了疑心病,認為燕王會對他與四皇子不利。然而皇帝讓燕王攝政的旨意還未下達,只是口頭上向身邊的人表達過這樣的意愿罷了,內(nèi)閣又一再反對如果皇帝真的只是在防備燕王會威脅四皇子的權力與地位,不下這個旨意就好了,有什么必要另外賜藥? 如果說,皇帝現(xiàn)在還需要燕王護持四皇子上位,那短時間內(nèi)就不可能對燕王不利,反而還要保護他的安全。賜藥什么的除非那是幾年后才會發(fā)作的神秘毒藥,否則,這藥不可能是有害于身體的東西。 難不成這藥還真的是單純的補藥? 如果皇帝真有心給弟弟進補,賞藥材下來就好了嘛,再叫太醫(yī)給燕王開個補藥方子也是沒問題的,熬好了藥再賜給燕王,還要求燕王當面服下,這事兒實在是太詭異了! 謝慕林覺得燕王不可能沒察覺到這份詭異,忍不住對朱瑞道:“如果藥有問題,王爺不可能一無所知吧?他能放心當著皇上的面喝下去,還喝了兩次,心里肯定是有倚仗的?!?/br> 朱瑞嘆了口氣:“我就怕父王以為自己有倚仗,實際上卻是高估了皇上的仁愛友悌之心!藥已經(jīng)進了父王的肚子,他想后悔也來不及了??晌疑頌槿俗?,怎能不弄清楚真相呢?若查出的真相是那藥確實不妥當,那我們早早為父王用藥,多少也能緩和些?!本拖蠡实壑辛瞬芎蟮亩?,倘若不是發(fā)現(xiàn)得早,早在去年就死了,哪里還能拖到這個夏天?! 謝慕林沉思片刻,道:“皇上是個病人,他做任何事都只能吩咐身邊的人去做。而藥材這種東西,名貴的都是有專人仔細收藏起來的,尋常藥材也需要好好保存。開方、熬藥這些工作,都需要專業(yè)人士進行。你方才說這藥是太醫(yī)配的?那太醫(yī)是不是能察覺這藥有什么問題呢?你如今有辦法從太醫(yī)院那邊打探消息嗎?說實話,皇上周遭的事務,如今幾乎都由我們王爺管起來了,從日常飲食起居到西宮外圍的侍衛(wèi)守備,就沒有王爺不過問的事?;噬夏沁呉怯惺裁串悇樱娴哪懿m過王爺去?” 朱瑞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這么說父王能放心把那兩碗藥喝下去,不是因為他對皇上全盤盲目信任,而是因為他對那兩碗藥心中有數(shù),知道對自己的身體不會有害處,才會欣然服下的?” 謝慕林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如果實在放心不下,還是找個機會去找王爺問清楚才好?;蛟S王爺會覺得,你連親生父親都不肯相信,心結(jié)太深了。但不管怎么說,如今王爺才是你的父親,你為他著想,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的” 第1640章 吵嚷 朱瑞接受了妻子謝慕林的建議,決定一會兒找時間跟父親燕王單獨談一談。 就算燕王依舊認為那兩碗補藥沒問題,朱瑞也想要問得更仔細一些,好確定父親的想法是沒有錯的。 他并不是不相信燕王的判斷。 他只是不大相信皇帝而已。 夫妻倆的談話剛剛告一段落,謝慕林正要跟朱瑞提起太后的身體問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是什么地方吵嚷起來了。 這里可是西宮!是一國之君休養(yǎng)起居的宮殿!有誰敢在這里吵嚷? 謝慕林與朱瑞對望一眼,齊齊起身往正殿走去,才拐進了正殿的后門,遠遠隔著屏風就瞧見內(nèi)閣的一眾大臣們被御前的大太監(jiān)請出了寢殿。似乎是這幾位大臣剛剛進去跟皇帝說了什么話,把皇帝給惹惱了?;实蹧]有體力大聲罵人,只能讓身邊的侍從趕人??赡俏桓唛w老在被趕出來的同時還在高聲嚷嚷:“燕王有不臣之心!皇上萬萬不可盲目輕信,否則就是引狼入室哪!” 謝慕林眼睛都直了,萬萬沒想到這位高閣老如此白目,竟然當著太后與燕王的面對皇帝說燕王不安好心,他老人家腦子沒壞吧?! 朱瑞也沉下了臉,冷哼道:“這幫老狐貍!為了爭權奪利,越發(fā)肆無忌憚了!空口白牙就要誣人清白,真以為人人都會被他的大言不慚哄騙住么?!” 謝慕林想了想,小聲對朱瑞說:“高閣老忽然嚷這種話莫非是皇上終于要正式下旨意,讓王爺攝政了?” 朱瑞臉色微微一變,忙道:“我去皇上那邊看看情況。娘子去陪太后娘娘吧,沒事不要離開她老人家身邊。方才御前出了這樣的事,太后娘娘想必也在生氣?!?/br> 謝慕林應了一聲,便瞧見永寧長公主從寢殿里走了出來,用冷淡的目光看了被請走的內(nèi)閣諸人背影一眼,回頭看到謝慕林與朱瑞夫妻,臉上的表情頓時柔和下來。她向謝慕林招了招手:“瑞哥兒媳婦過來,我們陪母后去歇息?!?/br> 謝慕林回頭看了看朱瑞,便立刻趕了過去。 寢殿里一片混亂,方才似乎有誰在這里發(fā)了火,把藥碗給砸到病床前的地面上了。兩名宮女手忙腳亂地收拾著碎片,高公公領著兩個小太監(jiān)把歪倒的座地四折繡屏重新擺好,總管大太監(jiān)則剛剛從碧紗櫥里出來,手里捧著個小茶盤,面色不大好看。 燕王坐在皇帝床頭邊上,四皇子則坐在床尾的位置,叔侄倆低聲安撫著床上閉起雙眼黑著一張臉的皇帝。不過皇帝還是時不時就捶一下床板,捶得還挺頻繁的,但一聽那聲音,任何人都知道他手上沒力氣。 若是皇帝還有體力,只怕早就破口大罵了吧? 永寧長公主擔心地看了看皇帝的情況,就把謝慕林領到碧紗櫥里去了。 碧紗櫥里如今擺著一張寬大的羅漢床,旁邊開著一扇小窗通風。太后就倚坐在羅漢床邊,板著臉坐著,顯然心情也很不好。 永寧長公主過去低聲勸了兩句,想讓太后到準備好的房間里歇息,太后都不大情愿:“哀家在這里陪著皇帝就好!若不是親自來聽見了,哀家還真不知道前朝的臣子如此囂張!當著皇上的面,大吵大嚷!壓根兒就沒把皇帝與哀家放在眼里!這還是臣子么?這是祖宗!” 永寧長公主只能無奈地賠笑:“母后別生氣了,仔細氣壞了身體。那樣的糊涂人,何必理他?由得他在外頭發(fā)瘋?cè)ゾ褪橇耍』噬嫌植粫驗樗麕拙浠柙捑蛯ρ嗤醯苡惺裁聪敕ǖ?。您也瞧見了,皇上自個兒也生氣得不得了呢!” 太后稍稍消了點氣:“皇帝跟阿晟早就把誤會都說開了,自然不會因為外人幾句話就疑了他兄弟!只是外臣如此囂張,終究還是皇帝御下太寬仁之故!那姓高的如此目無君上,皇帝怎么能留他做什么顧命大臣?!阿晟對朝廷有大功,又是親王之尊,他尚能如此無禮。將來珞兒繼位,年紀還小,又是無依無靠之時,那姓高的還不知道要怎么欺壓他呢!怎么可以把珞兒交到那種人手上?!朝中又不是沒別人了!” 永寧長公主只能干笑了。通常來說,關于這種朝政的話題,太后是很少作出任何評論的,永寧長公主更是能不沾就不沾。所以,聽到太后如此氣憤地評論內(nèi)閣中的一位重臣,永寧長公主還挺吃驚。 謝慕林見狀便上前勸道:“太后娘娘別生氣了,保重身體要緊?;噬闲睦锒际敲靼椎模圆粫屘竽锬锸?。只是今后四殿下還需要太后娘娘的看護,您老人家可千萬要保重身體,不能讓四殿下落入無長輩可依的境地中去呀!” 太后肅然點頭:“瑞哥兒媳婦這話說得不錯。有那樣厲害又霸道無禮的閣老在,哀家若不好生保重身體,力求多活幾年,豈不是只能坐看自己的親孫被外臣欺負了?!” 太后終于愿意移駕了。永寧長公主大喜,忙與謝慕林一人一邊扶了她老人家起來,慢慢走到碧紗櫥外。 太后看著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皇帝,嘆了口氣:“阿晏,若是真要給珞兒選顧命大臣,好歹挑個穩(wěn)重些的。那些囂張跋扈、聽不進人言又喜歡與人爭權奪利的,還是不要留在珞兒身邊的好。你別怪母后多嘴干政,母后實在是不想看到自家兒孫再被外臣欺負了!曹家風光時,你受過多少氣?總不能讓你的兒子做了一國之君,還要再受臣下的閑氣吧?!那還不是什么從龍功臣呢!” 皇帝在床上睜開雙眼看過來,慚愧地點了點頭。太后這才放心地扶著女兒與孫媳婦的手離開了。 西宮里給太后準備的房間就在后殿,離得并不遠,收拾得干干凈凈的,通風透氣,頗為涼快。但太后沒什么心情欣賞房間擺設,進來后就在羅漢床上躺下了。之后是換衣裳、梳洗、吃藥,兩個心腹嬤嬤站在羅漢床兩旁輕輕地扇著風,永寧長公主小心點起了一爐藥香,好讓太后可以小睡一會兒。 謝慕林服侍太后簡單吃了半碗粥,漱了口,就扶著她躺下了。永寧長公主陪坐在羅漢床邊,聽到太后呼吸聲漸漸平緩下氣,方才給謝慕林使了個眼色,兩人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永寧長公主把謝慕林帶到長廊拐角的無人之處,便長吁了一口氣。她壓低聲音問謝慕林:“皇上當年矯詔的事,你可曾跟別人說起過?” 謝慕林吃了一驚,連忙搖頭:“除了瑞哥,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瑞哥那邊是王爺默許的!” “那高閣老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永寧長公主面露茫然,“他說這是你公公故意放出去的謠言,是你公公心懷不軌的證據(jù)!可是……你我都清楚,這事兒是真的,但也是個誤會。你公公若是有心要把事情往外傳,早就傳開去了,還能等到今日?雖然高閣老知道了,可內(nèi)閣里好些人似乎是今天才聽說的……皇上很生氣,認為是蕭寶林干的。可是……蕭寶林與高閣老……八桿子打不著呀?!” 第1641章 疑點 方才皇帝把數(shù)位翰林召進了寢殿,命他們起草詔書,準備要正式定下燕王的攝政王身份,以免出現(xiàn)什么差錯。 內(nèi)閣眾臣聞訊就闖了進去。 為首的高閣老帶頭反對皇帝下這個旨意,還罵了負責起草詔書的翰林學士一頓,場面一時鬧得十分難堪。 皇帝勉強支撐著罵高閣老,燕王勸皇帝消氣,卻被高閣老指著鼻子臭罵是狡詐欺君之徒。 高閣老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皇帝當年矯詔,強行攔住了先帝將燕王召回立為新儲君的舉動,保住儲位登臨大寶的傳聞,一個字都沒信。他認為這是有心人刻意編造出來的謊言。而這個謊言,很明顯是在為燕王造勢,好讓世人認為他成為皇帝是名正言順的,現(xiàn)任的皇帝才是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人。 高閣老覺得燕王刻意讓人放出這樣的謠言迷惑群臣,就是想要圖謀不軌,而且為了不讓朝野譴責他攝政之后的奪權之舉,才提前放出風聲為自己正名。高閣老對這種小詭計嗤之以鼻,只是無奈手中沒有明確的證據(jù)能證明謠言是燕王放出來的而已。他拼命上書阻止皇帝讓燕王攝政,偏偏皇帝好象被燕王迷惑住了一般,無論如何都聽不進他的諫言,無奈之下,他今天只好把話說開了。 他要告訴皇帝,燕王刻意在外面放謠言敗壞皇帝的名聲,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沒有不臣之心?! 然而,皇帝沒有生燕王的氣,反而生氣了他的氣。這讓高閣老更覺得委屈了。于是他就犯了執(zhí)拗的脾氣,哪怕明知道自己在御前失儀,也要狠狠罵燕王這個“jian王”一頓,還要讓所有在場的臣子和侍從都知道這個所謂的賢王是多么的狡詐。 高閣老對燕王的態(tài)度如何,永寧長公主還顧不上。她作為“矯詔”事件的知情人,眼下唯一無法理解的就是這個秘密怎么會傳到高閣老的耳朵里? 她當然相信燕王是不會主動泄露消息的。這個弟弟若真是會敗壞皇帝的名聲為自己正名的人,也就不會毫無怨言地原諒了皇帝。他一向都是個體貼母親與兄姐的好孩子,做jiejie的當然不會懷疑他。 可皇帝也不可能透露這種不利于他賢名的丑事。太后與她母女倆更不可能告訴外人了。四皇子、侄兒朱瑞與侄媳婦謝慕林都是晚輩,但這三個晚輩一向乖巧懂事,后兩者也沒有戀?;蕶嗟嫩E象,應該也不會向外透露消息。 那么問題就來了:是誰告訴了高閣老這個秘密? 永寧長公主拉著侄媳婦謝慕林分析著:“皇上當時就認定了是蕭寶林給高閣老透露了消息,說什么……原來蕭氏的底氣在你身上……皇上似乎認為,蕭寶林與三殿下暗中與高閣老勾結(jié),明面上卻半點異樣不露,是把他當成了傻子……” 方才皇帝都快氣暈過去了,不但砸了藥碗,還差點兒讓人把高閣老給拖出去斬了,是內(nèi)閣眾人勸住了他,又拉住了高閣老,不讓其繼續(xù)惹皇帝生氣。 說實話,當時高閣老被皇帝指著鼻子罵時,臉上的懵然是十分明顯的。永寧長公主雖然只是隔著碧紗櫥瞧見,卻也看得分明。她直覺高閣老對于皇帝的指控也十分意外,似乎他與蕭寶林其實并未有勾結(jié),興許連三皇子,他也沒怎么打過交道。 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那個秘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