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日，檀小凡無意間從地上撿到新郵遞來的賬單。信封已經(jīng)被拆開過，賬單胡亂地塞在里面。

    檀小凡也沒在意，隨意地把賬單取出來，疊好。他正準(zhǔn)備把信封放回桌上，倏地他的視線掃到賬單右下角的數(shù)字，動作驟然停住了。

    檀小凡看著他們銀行存款的余額眼角忍不出抽搐。

    “雄父！”小雄蟲幾乎是悲憤地喊了出來，把樓上的雄蟲喊得一個踉蹌，“為什么我們卡里只剩下這一點錢了？”

    “??？”檀越探下頭來，看到小雄蟲沒事，也不著急了，慢悠悠地從樓梯上走下來，“我當(dāng)你出了什么事呢。”好像除此之外再無大事似的。

    他走到一樓，直接坐到地毯上，把他養(yǎng)得軟乎乎的小蟲崽抱到懷里，順著小蟲崽的手又看了下賬單，“這不還有一半嗎？放心。我已經(jīng)把你未來幾年的學(xué)費都留出來了?！?/br>
    檀小凡：“……”

    他們何至淪落至此。

    其實檀越在出逃前是做足了準(zhǔn)備的，他有張來路干凈、不記名的銀.行.卡，里面足有1億星幣。

    因為蟲族是星際間最頂尖的種族之一，他們的貨幣流通性也是很好的，價值也非常高。通常雌蟲每月有2000星幣的收入就能安穩(wěn)舒適地生活了。

    檀小凡的眉頭出現(xiàn)了個細細的褶。

    1個億，真不知道他雄父是怎么敗的。

    檀越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震驚，他很是驚嘆地，“你都能認得數(shù)字了??？”

    檀越顯然有種特別的本事，能瞬間把話題歪到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去。他很是洋洋得意地，“看來之前給你買的，用來給學(xué)齡前小蟲崽啟蒙的動畫很值得啊。我記得當(dāng)時的售貨員有說，這個動畫有在籌備第二季……”

    檀小凡一個激靈，連忙打住檀越的這個念頭，“不。我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動畫片?！?/br>
    要是他沒記錯，那個動畫運用的是新型的全息投影技術(shù)，一季就要8000星幣。

    委實太貴了！

    檀小凡最初看中那個動畫，是以為他們很有錢；二則，他剛剛到這個陌生的星球，還成了蟲族，迫切地想要了解周遭的一切。他這才想買的。

    至于買了一個那么貴的，全息投影，是因為——

    很炫酷不是嗎？！

    檀小凡一點也不想承認他也是個敗家子。

    但現(xiàn)在還是不要浪費錢在這個上面了！

    檀越好笑地看著自家蟲崽，因為長相過于軟萌，小蟲崽即使做出苦大仇深的表情也別有番可愛。

    “只要你不是個傻蟲子就好。我那時都擔(dān)心你是個智障……”檀越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輕，但檀小凡還是聽清楚了。

    “為什么？！”檀小凡瞪大了眼，很是吃驚。

    檀越的目光悠悠，像是進入了個深不可見的漩渦。

    ……

    檀越還記得他第一次看到蟲蛋的時候。相對其他蟲蛋，這個蛋顯得稍小一些，這倒不打緊，但蛋殼的顏色很淺，幾近透明，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里面的蛋清，還有小蟲崽的輪廓。他記得醫(yī)師說過的話，這個蟲蛋發(fā)育不良，不建議?？怂勾蠊阉聛?。

    但?？怂箞?zhí)意。

    直到幾個月后，這個沒有任何花紋的、潔白的蟲蛋出現(xiàn)，其他蟲才理解了?？怂勾蠊牧伎嘤眯摹?/br>
    這竟然是個罕見的雄蟲的蟲蛋。怪不得?？怂勾蠊且滤?。

    只有檀越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沒有任何言語。

    天知道，在從醫(yī)師那里得到蟲蛋存活率可能性不足1%之后，?？怂咕途芙^再進行產(chǎn)檢。?？怂咕拖袷邱v守在孤島上的最后一個蟲，即使要與島嶼一起沉沒，也不愿離開。他當(dāng)時？他也就是聽之任之罷了。下屬擔(dān)心希克斯大公的身體，請求他去勸勸，蟲蛋總還會再有的?！斑@與我何干？”他是這樣回答?？怂勾蠊南聦?，完全不在乎那些年輕忠誠的軍雌臉龐上露出的錯愕、不甘。

    ?？怂沟拇_把他從那個只要待上一分鐘、就會感覺要窒息了的烏托邦里帶了出來，但也不讓他離開他的莊園。

    “外面不安全?！泵慨?dāng)?？怂估涞制届o地說出這句他耳朵聽了都要起繭子的話的時候，他就覺得他面目可憎、乏善可陳，跟那些臉上堆滿虛偽的笑、或者一言不發(fā)只管來烏托邦快活的雌蟲毫無區(qū)別。

    只是在看到蟲蛋的瞬間，他的心底還是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就好像有顆小石子丟進了死寂許久的湖泊里。

    他原本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這會是顆死蛋。

    他從來沒有期待過蟲崽。

    在烏托邦沒有雄蟲會期待蟲崽。雄蟲不會被允許離開烏托邦。即使他們得知雌蟲有了蟲蛋，等他們真的見到蟲崽，也至少要20年后——和大多數(shù)普通的雌蟲一樣面容冷峻、沉默寡言。見面的過程除了尷尬，還是尷尬。過去某個雄蟲同伴抱怨見面過程的話仿若穿越時空，在檀越耳邊響起，“簡直像是坐牢?！?/br>
    那是因為他們沒能親眼見到蟲崽破殼。

    檀越好奇地看著蟲蛋，漆黑的眼底多了些不知名的情緒。沒有見證蟲崽破殼、長大的雄蟲，怎么能稱之為蟲崽的雄父呢？

    當(dāng)“雄父”這個陌生的詞在檀越腦海里閃現(xiàn)，就好像有股暖流從他的心底涌過。他右手的大拇指扣住食指，輕輕地在蟲蛋上彈了一下，蟲蛋里，蟲崽似乎伸出爪子對前方揮了一下，似乎對雄父的惡作劇很不滿。檀越不敢再逗它，唇邊浮現(xiàn)出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