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斯塔斯·康納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爾后是很溫柔地笑了一下。

    譚小凡不禁想，這會不會才是原本的他。原本的尤斯塔斯·康納，不是一個瘋狂的。歇斯底里的雄蟲，而是一個這樣溫柔的雄蟲。

    只是烏托邦不知道，連尤斯塔斯·康納自己都不會知道，還會不會有另外一種可能。

    第58章

    “我討厭在冰水里游泳。”

    譚小凡一邊嘀咕著一邊脫去鞋襪。

    他只遲疑了須臾，就聽到了殿外傳來的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謝里爾被投入許愿池里了。他沒再多想，也一頭扎進了避難所副殿的小池子，所有的雄蟲都在殿外，這里靜悄悄的，一個雄蟲也沒有。

    譚小凡進入池子前的最后一個念頭是：如果尤斯塔斯·康納是騙他的……

    他當然也不能拿他怎么樣。

    生與死是這世間最遙不可及、不可逾越的距離。

    池水冰冷刺骨，譚小凡緊閉著眼睛，只敢用精神力一點點探出去，查看外界的情形。

    許愿池不大，只有百余平米，令蟲印象深刻的反倒是左側(cè)墻上雕刻的石像，有十幾米寬，六七米高，雕刻了大大小小13位拿著樣式各異的瓶子的雄蟲殿下，他們都在往池子里傾倒池水，這是位大家的雕塑作品。

    避難所里的池子就更小了，只有十數(shù)平米，但極深。池底還有一條長長的通道，通道的墻壁上鋪滿了柔和的月光寶石，這是譚小凡見過的最美麗的水下場景之一。如果不是他現(xiàn)在有任務(wù)的話。

    謝里爾，可別我沒找到你你就死了。

    我可不想給你陪葬。

    這條通道比譚小凡預(yù)計的要長不少，他只能暗自祈禱。

    “你是誰？”

    “新來的雄蟲嗎？”

    “你會來陪我聊天嗎？”

    隨著譚小凡的精神觸角觸碰到發(fā)著淡淡光輝的寶石，就有一個又一個的聲音透過他的精神力傳遞到他的腦海里。譚小凡不確定它們是不是無害的，在一絲陌生的精神力跟隨著他探出的精神觸角回來，依依不舍地勾纏著，他才在不影響行進速度的情況下嘗試與他交流，“我是譚小凡?！?/br>
    “譚小凡？”

    “譚小凡？”

    “譚小凡……”

    譚小凡沒想到，在他打了第一聲招呼之后，會有無數(shù)個精神力回應(yīng)他，好像在許愿池底生活著無數(shù)個雄蟲一般。“你好？”他又試探著問出了口。

    “我來這里是想找一個雌蟲，他被其他蟲丟了下來，你們有看到嗎？”

    黑黢黢的池子底部，隨著水流流淌，寶石上的光輝忽明忽暗，但是等了許久，譚小凡都沒有等到回答。他這時也沒有時間細細研究，他只記得他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他要尋找謝里爾。

    他不能讓謝里爾死在這里。

    譚小凡估算了下，他該到烏托邦中央廣場上了，謝里爾的身體狀況很糟糕，他就算下池后有游動，也應(yīng)該離他不遠。

    “謝里爾？”

    他的精神力擴散開去，試圖呼喚謝里爾。

    “謝里爾？”

    “謝里爾？”

    “謝里爾……”

    各式各樣的聲音開始圍繞他。

    譚小凡很快發(fā)覺，寶石上儲存的精神力與尤斯塔斯·康納不同，它們都沒有多少智慧，無法對外界的詢問做出明確的、復(fù)雜的反饋。它們最主要的作用，只是截留雄蟲生前的一段念想。從譚小凡聽到的聲音判斷，留下這些寶石的雄蟲在離世時年紀都不大，不是還是蟲崽，就是才過了成年禮沒有幾年。

    許愿池底下特殊的環(huán)境應(yīng)該能使這些寶石留存很久，很久。

    ……

    “生病了，很疼。想哭，但會被喬布斯嘲笑是哭包，忍住了?！?/br>
    “許愿來生能成為一個健康的蟲，是雌蟲也沒有關(guān)系?！?/br>
    ……

    “為什么烏托邦上的蠢貨總以為雄蟲都愛吃甜的，我喜歡吃辣的！辣的！辣的！他們記住我的名字了嗎？我叫賈斯特斯·伯特·戴利·埃奇沃思。狗屎。就因為我是f級?！?/br>
    “許愿來生能成為a級雄蟲，把那群蠢貨都踩到腳底下?；蛘撸@個宇宙中又不看血統(tǒng)的地方嗎？”

    ……

    紛紛擾擾的聲音爭先恐后地鉆進譚小凡的腦海里，他只覺得頭都要爆炸了，但謝里爾的身影是一點也沒看到。

    ……

    “我沒有玩伴。別的小雄蟲都說我笨。不跟我玩。老師找了兩個小雌蟲陪我玩，他們都好聰明，好帥氣，也懂得好多，我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只是我長大了，上學(xué)了，有了雄蟲朋友，我不敢說我還有雌蟲朋友，會被看不起吧？”

    ……

    “你可以把你那2個雌蟲朋友娶了！他們就不是朋友了！”譚小凡的精神力不耐煩地怒吼。

    他又不是知心哥哥。

    他把其他蟲的精神力擋了出去！

    又在他的意識海外面用精神力建立了一層又一層的屏障。再被這些精神力侵擾，他會變得越來越虛弱，然而到現(xiàn)在一點謝里爾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譚小凡抓狂，謝里爾，你在哪里啊，你快點出來！

    ……

    “今天雌父來看我了，開心！我還是個蟲蛋的時候就被從雌父身邊帶走了，只有每年的第一天雌父才會來烏托邦看我。從去年雌父走的那天起，我就開始想雌父。我畫了幅我的自畫像，希望雌父想我的時候能看看我的畫。又要去見雄父了，雄父一點都不喜歡我。雌父是這個宇宙中我唯一的親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