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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我死后他追悔莫及在線閱讀 - 第251章

第251章

    天上須臾,人間數(shù)年。

    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

    他的小皇子也長大了,與既定的命軌不同的是,安是愿披上玄袍,成了國師。

    修行之術(shù)是懷淵教的,當(dāng)時沒想太多,只是為了讓素來孱弱的安是愿強(qiáng)身健體。

    源源不斷涌入安是愿體內(nèi)的靈氣,是懷淵一怒之下砸壞棋盤,從深埋地下的龍脈中涌出的。

    不管怎么樣,安是愿成了人人尊敬的國師,是這個世界里修為最強(qiáng)大的仙士,被奉為神子。

    所以……天道決定放過他們了嗎?

    但這樣的好日子,沒兩個月便到了盡頭。

    信奉唯一王朝的時代結(jié)束了,諸侯割據(jù),戰(zhàn)亂頻發(fā),天災(zāi)之后又是人禍。

    “人為什么總有那么仗要打呢?為什么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呢?為什么強(qiáng)者要欺負(fù)弱者……”

    他的為什么太多,懷淵以為自己答不上來,卻意外蹦出一句:“那是英雄先驅(qū)和國家領(lǐng)主該考慮的事,你只是國師,和你沒關(guān)系了,你不用想那么多。”

    那一刻,安是愿仰頭看著他,眸光里盡是詫異,慢慢變得失望,又陌生。

    而后,他默默走遠(yuǎn)。

    他整日整日地皺眉不展,思索著解決辦法。

    可人間的戰(zhàn)亂,哪里是他一個無權(quán)無勢,像個吉祥物捧在高臺上的國師能解決的?

    他卻偏偏上奏許多止戈休兵的諫言,惹來上位者的不快,又獨身去游說四方諸侯,換來的是王者的猜忌,是諸侯的譏諷和囚禁。

    戰(zhàn)亂便會死人,死的人太多就容易爆發(fā)瘟疫,瘟疫一旦散播,比戰(zhàn)亂更加可怖。

    安是愿做不到止戈休兵,卻依舊憐憫天下蒼生。

    彼時,他已修成半神之身,體內(nèi)蘊(yùn)含著天地靈氣。

    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說想吃楚地的糖糕,可惜王朝帝都沒有,讓懷淵給他去買。

    懷淵出了城,長出的陌生心臟跳動不歇,驟然絞痛,莫名地淌下一行從未有過的淚,又咸又澀,本能驅(qū)馳他勒馬回頭,一路狂奔回王朝。

    駿馬疾馳,掀起陣陣煙沙。

    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安是愿站在極高的城樓上朝他微笑,獵獵疾風(fēng)吹得他衣袍翻飛。

    少年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從城樓墜落。

    懷淵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跌坐在城下,滿手滿懷的猩紅血rou,支離破碎到捧都捧不起來。

    王者之間的掠奪游戲,造就的苦難和惡果,終是以一個少年國師的死殉,換來短暫的太平。

    他的血rou滲入大地,滋養(yǎng)了寸草不生的耕地,他的靈氣溢散在風(fēng)中,消弭了瘟疫……

    沒有被命軌驅(qū)策,沒有成為暴虐的亡國之君,他以一己之力守住良善,用他的生命守護(hù)了天下蒼生。

    后來呢?

    后來,那位國師死而復(fù)生了。

    他還是那副樣子,溫潤如玉,清雋矜貴,眼尾多了一枚小小的黑痣。

    可二十年過去了,這位國師容顏沒有變過。

    漸漸地,猜忌惶恐從宮廷之中蔓延開,謠言從城郭傳到鄉(xiāng)下偏野。

    都說這位國師是妖邪。

    哪有人從城樓墜落,摔成爛泥還能活過來?

    哪有人二十年容顏不變?

    也有從那場瘟疫里幸免于難的人為他說話,說國師是半神,是上天派來拯救蒼生的,自然與眾不同。

    于是,這種謠言被壓了下去,可人心底的猜忌與惶恐是永遠(yuǎn)無法被根除的。

    且像瘟疫一樣,四散開來,到處傳播。

    又是幾十年過去,曾經(jīng)受惠于他的人早已老死,再也沒有人為他說話,敬奉他捍衛(wèi)他。

    紅塵人間的恐懼就像一堆堆被抽干水分的干柴稻草,只需要一點點火星,便能焚盡一切。

    那一日終于到來。

    按資排輩來說,這一代的君王是安是愿的某個侄孫輩,是個昏庸的君王,不懂治國安邦,災(zāi)患放任,夜夜笙歌,終于造就大患。

    安是愿無數(shù)次向他諫言,甚至連如何治災(zāi)的步驟都詳盡道出,那身批龍袍的帝王卻撐著一張縱欲過度,氣血衰盡的臉昏昏欲睡。

    安是愿氣惱不已,那皇帝卻一臉陰郁道:“國師是在教孤如何治國?國師既看不上孤,不若這帝位讓與國師來做如何?”

    他與他談?wù)撝螢?zāi)之事,他卻滿心狐疑地猜忌他想要他的帝位。

    安是愿氣到渾身發(fā)抖,拂袖離去。

    過了幾日,王朝中便傳出謠言,說國師是妖邪。

    當(dāng)年受惠于他的人早已老死,再也沒人為他說話。

    惶恐像是一種新的瘟疫,流散在這片廣袤的土壤中,謠言越傳越離譜,所有的災(zāi)難都劈頭蓋臉砸在安是愿頭上,水災(zāi)是他所為,干旱是他詛咒,就連不慎打翻的油燈燒毀的房屋,都能和他扯上關(guān)系……

    那種心底的瘧疾,逐漸軀體化,恐懼中猝死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們憑什么這么說?

    因為他們不能責(zé)怪那個驕奢yin逸的帝王,也不能說那些中飽私囊的官吏,更不能真的去怪天,誰知道天能不能聽得見,從而降下更大的災(zāi)難呢?

    但安是愿不一樣,咒罵聲再大,他還是安安靜靜坐在高聳的星閣中,悲憫地俯瞰眾生。

    演變到后來,安是愿是不是妖邪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們只需要一個共同的敵人,去發(fā)泄一切不滿,也許這樣就能從苦難的人生中尋到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