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驚，錯(cuò)愕。

    對于她的出現(xiàn)，扶玉居然置若罔聞，仿佛沒看見。

    清瑤難以置信。

    但她很快意識(shí)到什么。

    不可能！

    于是她再試一次。

    她走到扶玉面前道：“扶玉，師姐回來了?！?/br>
    扶玉仍一副無神模樣，垂著頭往前走著。真的，真的聽不見，看不見……

    扶玉她，看不見自己。

    清瑤停下步子，呆立在扶玉面前，扶玉直接穿過了她的身子走去。

    清瑤就像一段空氣，根本不存在。

    是的，她已然死去了。所以現(xiàn)世之人怎么可能看見自己？

    清瑤愣怔好一陣后，忽又笑了起來。

    也是，還能再見到扶玉本就不易，她就這樣跟著她，做她真正的守護(hù)神，也挺好。

    她想到她的法術(shù)，不知還能不能用得上，做守護(hù)神沒有法術(shù)，那守護(hù)什么？

    于是，她抬手，隨意一揮，花海上出現(xiàn)一段風(fēng)浪，花兒們搖晃，抖落花盤上的雪。

    清瑤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欣慰一笑。幸好，還在。

    幸好。

    那就讓她，做扶玉身邊的一段風(fēng)，一粒雪，一片霧，一團(tuán)云。從此圍著她，繞著她，護(hù)她一世。

    清瑤復(fù)又跟到扶玉身邊去。

    扶玉自然什么也沒察覺，她漫無目的地在這片清瑤的域里走著，茫茫冰川看不見盡頭。

    但她發(fā)現(xiàn)，其實(shí)這些冰川離她上一次進(jìn)清瑤靈府所看見的要少很多，是融化了嗎？

    靈府是一個(gè)修士精氣神所在，靈府里的樣貌，往往反應(yīng)一個(gè)修士所有的東西。她的修為，她的興趣愛好，她的愛恨情仇。

    冰川減少，意味著清瑤的精氣神改變。

    從冰冷，轉(zhuǎn)溫暖。

    就像她對她。

    不知不覺行至一處冰洞之外，扶玉依稀記得，清瑤曾在此間練習(xí)書法。

    扶玉緩步走了進(jìn)去。

    清瑤自然是跟上她，但很快，清瑤突然想起個(gè)事。她之前偷偷在里面寫的東西……

    不，扶玉不能看見。于是她先一步進(jìn)到洞府，一揮手，將桌案上的宣紙全吹到地上，亂七八糟一片。

    這樣，扶玉或許就不能連貫地看出什么來了。

    只是她并沒有料到，當(dāng)扶玉看見宣紙胡亂鋪滿地的狼藉模樣時(shí)，眼淚默默滾了出來。

    然后蹲身，把散落的宣紙一張張撿起。

    清瑤懊悔不已，早知道不要弄亂了，看見就看見吧，大不了被扶玉笑一下。

    扶玉眼淚朦朧地?fù)熘垼繐煲粡?，她都?xí)慣性地看一眼上面的字。

    都是些清瑤的練習(xí)之作，有的是詩，有的是隨便寫的幾個(gè)字。

    字跡還是同以前一樣，蚯蚓爬，十分有清瑤個(gè)人特點(diǎn)。

    她笑笑說：“師姐啊，你的字真的是我見過與長相最不匹配的字?！?/br>
    清瑤一聽，在她旁邊蹲下：“何意？是夸師姐長得好看？”

    當(dāng)然，她近乎相當(dāng)于自言自語，因?yàn)榉鲇窀韭牪灰姟?/br>
    扶玉繼續(xù)撿拾，她漸漸發(fā)覺地上字不大對勁。

    有時(shí)候只有一個(gè)字：忘。

    有時(shí)候又是一串字：近日，扶玉下山悟道，吾思扶玉。

    或是：煩，修什么道！不如多吃兩塊紅燒rou，扶玉更煩。

    扶玉：？

    清瑤：……其實(shí)也就隨便一寫，我不喜歡吃紅燒rou。

    扶玉繼續(xù)撿：扶玉緣何不理師姐？有新歡了？

    扶玉納悶，她幾時(shí)沒有理清瑤，她毫無印象。

    緊接著似乎就找到這個(gè)問題答案了：原來是喂食了忘憂水，自作孽。

    扶玉嘁一聲：“就是，就是你自作孽！”

    一旁的清瑤：……

    再撿起一張：扶玉很煩。

    扶玉輕哼，心說若不是看見方才那一大片紅塵情花，她就要信，清瑤是真煩她了。

    又撿起一張：愛極扶玉，該當(dāng)如何，苦，悶，燥，很煩。

    接下開一連撿起七八張都寫著“煩”字。

    扶玉失笑：“喜歡我真讓你感到很煩嗎？”

    清瑤立刻道：“都是誤會(huì)?！?/br>
    扶玉將那些散落的宣紙一一撿起，再整整齊齊疊好，放到案幾上。

    她看見案上還有墨條，旁邊也有空白宣紙，于是，拿起墨條在硯臺(tái)上磨了一會(huì)兒，提筆蘸墨，寫下一行字。

    吾思吾妻清瑤。

    吾妻。清瑤看著這幾個(gè)字帶著墨香逐漸寫成，心下感動(dòng)，偏過頭就在扶玉臉頰上落下一吻。

    扶玉提毛筆的手忽而一頓。

    但根本無事發(fā)生，為何她要頓一下？扶玉有些奇怪地?fù)u搖頭，看看四周，偌大山洞里，分明只有她一人。

    她放下筆，用鎮(zhèn)紙好好壓著才寫的字，才慢慢離開這里。

    重新回到那座冰堡，兔兒在她腳邊蹦跳。冰雪一般的人的靈府，如今也是有生機(jī)的，只可惜，那人卻沒了生機(jī)。

    扶玉上得冰堡二樓，躺到床上，她忽然好想睡一覺。真希望，在醒來后一睜眼就能看見清瑤出現(xiàn)在眼前。

    她安靜地閉上眼，漸漸睡去。

    清瑤在床邊看了一會(huì)兒，見她沒有起來，便也躺到她身邊去。

    不知不覺間，扶玉睡著了，還做起了夢來。

    夢里還在這片精神域里，她用柳枝做筆，從清瑤身后抱住她，一筆一筆手把手教她寫字，寫的什么呢？寫的她二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