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re(下)
周時半撐起身子解套,又抽過紙巾幫她料理。 沙發(fā)上一灘,她腿根處是河源,怎么都擦不凈。 夏緋垂著眼,交迭著雙腿掩住,從他手掌里躲開。 囁嚅著解釋:好熱,出了好多汗。 她額上亮亮的,全身都亮亮的,連同墊在身下的綢裙,水浸過似的。 周時嘴角上揚,將自己簡單擦凈,又穿上褲子,起了身。 那我去把空調(diào)打開。 就著星芒光亮,玄關(guān)柜上找了好一通,然后才想起房卡是在地上。 撿起來插進電門,一瞬間通亮。 驀地回想起那一晚。 回頭看,夏緋如出一轍地躲著,蜷在沙發(fā)一角,手掌蓋住眼睛:你你你、先把燈關(guān)上! 周時笑笑,看了一陣,直到她從指縫里瞪他,才將頂燈關(guān)了,只留了床前一盞小的,又將旁邊空調(diào)開了,冷氣呼呼地吐出來,驅(qū)散一室的幽悶。 竟有些不舍。 門口地板上,她的電腦包、外套胡亂丟著,提醒他們早前有多上頭。 周時一一撿起來,抬頭正對上她的眼,她立刻躲開,將自己套進綢裙里。 低頭思忖,然后呢?該是什么?告別離開? 她甚至不肯靠近那張床。 外套攥在手里,周時慢吞吞走回沙發(fā)坐下,挖空心思找話題。 怎么把頭發(fā)剪了? 太熱了——結(jié)果剪完更熱。 夏緋笑了笑,叁兩件,她已穿戴整齊,至少面上看上去完好,只是仍汗?jié)?,裙子也皺著,隨她斜靠的動作拉出道暗色的光。也可能是水漬。 她突然偏開視線,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從沙發(fā)另一端扯出他上衣遞過來。 你、你先穿上吧。 周時低頭看了眼,胸前有她抓出的印子,肩上是斑點的咬痕。 他接過上衣隨手搭在一邊,仍將罪證亮給她看。 沿用她的解釋:太熱了。 夏緋嘴張了張,沒想出反駁的話,只是起身去夠他那一側(cè)的外套,被他急忙攥住手腕。 再待會兒吧,好不好? 夏緋赤腳踩在地上,同他對視一會,沒忍住笑了,拿腳尖碰了碰他。 我是要拿煙。 周時松開手,有些不大好意思。 夏緋拿過外套,她從口袋里掏出煙點上,吐出長長的煙氣,眼睛也半瞇起來,灑脫極了。 周時唯一事后煙的經(jīng)歷也是跟她,在她家里,她赤裸著坐在地板上,同他分享同一根煙。 是午夜夢回時候的念想。 夏緋轉(zhuǎn)而把煙嘴朝向他,他湊上去吸了一口,這點薄荷味道,終于回來。 又忍不住低頭親吻,煙氣在兩個人唇間繞來繞去,直到不提防間煙灰掉落,她抖了下。 煙灰?guī)е鹦牵谒壬系娜姑嫔狭情_指甲大的洞,他趕快伸手拂開。 急急詢問:燙到了么? 夏緋愣怔看了會燙出的洞,又扯了扯嘴角,渾不在意似的。 沒事,反正這裙子也不能穿了。 他沒問為什么,是一見到這條裙子,就會想起兩次荒唐么。 但怕她再燙到,周時伸手接過她指間的煙,動作間又有微末的煙灰滾到赤裸的上身,燙成一痕。 一人一口,一根煙很快被抽盡。 周時透過將散的煙氣看她,而她只是斜靠著沙發(fā),一雙眼望著虛空,臉上沒什么表情。 或許只是累了。他想。 煙盒仍擺在沙發(fā)上,夏緋卻又拿起外套摸口袋,左邊、右邊—— 她臉色突然變了,坐起身子將口袋全翻了出來,口紅、紙巾、巧克力,獨沒有她要找的東西。 周時突然起身。 煙灰缸就在桌上,他卻走進了衛(wèi)生間,煙蒂丟進馬桶里,按下沖水鍵。 漩渦挾著煙蒂墜進通道,了無痕跡。像從沒存在過,也不再會存在。 他將手伸進了褲子口袋。 待了片刻再出來時,夏緋已經(jīng)開了大燈,地上一團狼藉。 電腦、數(shù)據(jù)線、本子、筆——包里的東西全倒了出來,沙發(fā)坐墊也被掀開,她仍不死心,跪在地上去找沙發(fā)底下。 在找什么? 周時問。 沒、沒什么。 她只是悶頭胡亂找著,甚至顧不上抬頭看他。 周時靜靜等了會,左手指甲扣進手心里。 一番找尋無果,夏緋又翻回外套,薄薄的口袋幾乎要被扯破,當(dāng)然是空的。 她像是終于接受了這里找不到,卸力地癱坐在地上,終于舍得抬頭。 怎么辦?我給弄丟了。聲音已經(jīng)帶上哭腔。 周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模糊看不清楚。 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嗯,很重要。 夏緋重重點頭,眼睛濕潤潤的,正拼命回想:對了!電梯——是不是丟在電梯里了,還是餐廳? 重燃希望,她撐著沙發(fā)起身要走,周時卻向前一步,擋住她。 在找這個嗎? 左手掌心攤開,躺著那枚玫瑰金的戒指。 夏緋瞪大眼睛,立刻伸手去夠:給我! 周時卻更快地合上手掌背到身后,她攀著身子要搶,又被他躲過。 力量懸殊,她張牙舞爪,卻被他輕巧地按在了沙發(fā)上。 有火氣不受控地升騰起來,如若她不是這樣在意,這樣賣力爭搶,像他一瞬間成為敵人。 還給我! 偏夏緋還恍然未覺,使著全身的力氣去掰他的手,好不容易撬開一根手指,周時卻將手一松,戒指掉在了地上,咕嚕嚕滾了好遠。 周時!你干什么?! 夏緋兩手推他,急著起身去撿戒指。 周時卻不肯松手,單手將她在沙發(fā)上制住,俯著身子盯緊她,來不及思考便脫口而出。 夏緋!不要戴他的戒指—— 夏緋微怔,緊咬住唇:這跟你沒關(guān)系! 周時心底一涼:沒關(guān)系?那我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老同學(xué)?還是炮友? 唯二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被他說得分明,她說不出話來,仍是愣愣瞪著他。 那雙好看的眼睛里水汽蒸騰,他讀不懂。 他恨他讀不懂。 半晌,夏緋開口,聲音干澀又冷漠:你現(xiàn)在,是在要挾我嗎? 周時眼神一暗,她的敵意不加掩飾,明明分鐘前都還在耳鬢廝磨。 心刺痛得厲害:你為什么會這樣想我呢? 夏緋反問:那你到底想怎樣?! 話里的質(zhì)問和不悅讓他招架不住,所有的火氣卻一瞬間松懈下去。 從來是這樣,面對她,束手無策,甘拜下風(fēng)。 周時閉了閉眼,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低下去:我不知道,夏緋,不如你來告訴我—— 告訴我為什么一顆心可以如此不受控,明知不可為不可想,卻還是滿腦子都是她。 看見月亮?xí)肫鹚?,看見煙會想起她,聞見薄荷會想起她——以及一切與她無關(guān)的事物,陽光、水、空氣,所有賴以活著的,已經(jīng)全部被她占據(jù)。 而同所有的念想連在一起的,是他知道,她不屬于他。 可他就是心甘情愿,為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周時將額頭無力地垂在夏緋肩側(cè),她眼睫一顫,胸口不安地起伏著:周時,你不要這樣—— 不要怎樣?周時深吸口氣,聲音悶在她發(fā)間,努力維持住平穩(wěn):不要給你發(fā)消息,不要上樓敲你的房門,不要明知道你答應(yīng)了別人的求婚,卻還以為你能回頭看看我? 他笑了笑,幾乎感到自我厭棄:這些我都知道,夏緋,不要這樣,但我做不到—— 沒想過和盤托出,話出口更覺得疲憊,是將真心掏空,等她發(fā)落。 但夏緋遲遲都沒說話。 一顆心便沉進虛空,毫無回響。 良久,周時微微起身,撫平她肩上的頭發(fā),想再觸碰,終究收回了手。 對不起,我—— 他力圖挽回什么,卻被她的聲音打斷。 我是不會分手的! 語氣里,是下定決心的堅決,連同每個字眼,一下下扎在他心上。 周時還欲開口說些什么,她卻一股腦地將所有的決絕倒了下來。 你不能、不能因為自己分手了,就來要求我——我、我很愛我男朋友的,他也已經(jīng)和我求婚了,我們會結(jié)、會結(jié)婚,你只是、只是—— 一個插曲?一個錯誤? 索性她沒說出來,只是語無倫次地喃喃重復(fù)著:我不會分手的,我很愛我男朋友,我—— 周時蓋住她開合的唇:夠了。 那排山倒海的吞沒感又回來了,無數(shù)種壞情緒在心底撞來撞去,頭破血流,體無完膚。 夏緋仍茫然地睜著一雙眼睛看著他,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手下意識地抬起來要抓住他,他卻已經(jīng)起身,從地上撿起戒指,放進了她手心。 戒指是掉在了出租車上,你自己收好。 周時整個人像是在一瞬間恢復(fù)了理智,平靜得不像話。 他拿起沙發(fā)上的上衣,走進了浴室,沒再看夏緋一眼。 他從未在岸上。 —————————— 小周:氣得我又要犯病了沒帶藥咋整 老羅:嘿嘿老婆還是很愛我的 小夏:阿巴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