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地想想，就算那真的是 20 年前，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改寫歷史當個救世主嗎？

    別搞笑了，充個電都這么費勁。

    再者說，通話在這里終止，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呢？

    程禧自我開解，倒也很管用，好像真的釋懷了。她把手機鎖回影院前臺，就當一切沒發(fā)生過，如常地忙忙碌碌，很快找回狀態(tài)。

    可就在今早，上班的時候她被吳悠叫住了。

    “經(jīng)理，有你的東西?！?/br>
    “什么東西？”

    “快遞吧。”吳悠從前臺拿出個小包裹，是常見的紙箱，封著透明膠帶，“但不像是寄過來的，你看?！?/br>
    她遞過去，指了指貼在上面的面單。

    ——不，那不能叫面單。就是一張白紙，打印了三個字：程禧收。

    “誰送過來的？”

    “不知道啊，我剛剛發(fā)現(xiàn)的，就在前臺那兒。”

    程禧想不出誰會給自己送東西，拿起箱子晃了晃，是正常物品的碰撞聲。她遲疑片刻，抓過手邊的筆把膠帶劃開，打開了蓋子。

    然后手就僵在半空——

    是充電器。

    看起來有些年頭，但干干凈凈的，摩托羅拉充電器。

    “你說是誰送過來的？”她怔怔問道，靈魂出竅似的。

    “……不知道啊。”

    “那是什么時候？”

    吳悠見她神情有異，打起十二分精神回道：“經(jīng)理，我也是剛剛發(fā)現(xiàn)的，但那個角落以往不會太注意，不知道放了多久了?！?/br>
    “調(diào)監(jiān)控?！?/br>
    程禧把紙箱合上，原封不動地放回去，交代：“去調(diào)一下昨晚到今早的監(jiān)控，找到了叫我……算了我還是自己去?！?/br>
    3

    結(jié)果是沒拍到。

    那位置是監(jiān)控死角，轉(zhuǎn)彎又有個取票機。畫面里出現(xiàn)的員工和顧客，大都曾經(jīng)朝那方向走去，排除掉兩手空空的，也還剩不少人，比如——

    昨晚下班，吳悠提著個紙袋子走了過去，沒兩分鐘又晃回來；

    保潔阿姨推著車經(jīng)過數(shù)次，那點地方需要來來回回地打掃？

    還有李思齊，今早背著雙肩包上班，在前臺附近轉(zhuǎn)悠了好幾圈。

    顧客就更多了，無法細數(shù)。

    程禧關(guān)了視頻，掩面往后靠上椅背。她屏住呼吸，借此讓腦子放空，放空，直到快要憋不住——

    才深深喘了一口氣。

    是自己想多了嗎？還是正相反，低估了整件事的復雜程度？

    短短兩周，有人冒領手機，有人送來充電器，事情或許遠不止表面那樣簡單？

    她還有種直覺，紙箱里的充電器就是自己要找的。此時被送到眼前，卻讓人望而卻步。

    程禧出了監(jiān)控室，繞過前臺，猶豫寫在臉上，又化為行動。

    一上午，她心不在焉地確認排片，寫報告，巡場……誰知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樓。

    還是放不下吧。

    緩步逛了幾分鐘，程禧停在了一個展柜前，然后慢慢彎下腰去，呼吸在玻璃上蒙了層白霧。

    那支鋼筆。

    銀灰色，菱格花紋的鋼筆。

    它的底部多了四個數(shù)字：2020。

    像是徒手刻上去的，深深淺淺，但邊緣流暢，明顯花了時間和心思。

    他按照自己說的去做了，就像是電影里的情節(jié)，他證明了那是另一個時空！

    程禧腦子有短暫的空白，在那個空白的當口，感性戰(zhàn)勝了理智。

    對方不只是手機里的聲音，而是真真實實生活著的人。有喜歡做的事，有朋友家人；會故作深沉，又難掩意氣；偶爾困惑急切，還要保持老式的風度。

    她還是沒法旁觀，明知可能發(fā)生的悲劇而不采取任何行動，怎么做得到？

    接著，認命一般，程禧取出那個來歷不明的充電器，成功給手機充上了電。

    她已經(jīng)有了計劃。

    4

    程禧原本的計劃特別簡單，只有一句話——

    “9 月 29 號晚上，不要去檀園路 76 號?！?/br>
    現(xiàn)在，她又加了一句：“你記得，告訴你們館長也不要去?！?/br>
    “什么意思？”

    蔣今明一頭霧水，將聽筒換了個手：“我也正想問，你上次說的火災是什么意思？”

    “我看到鋼筆上的數(shù)字了，2020，是你刻的么？”

    他微微一愣，低頭去看那支英雄，睫毛顫動：“你到底在哪兒看到的？上次你說是……什么展區(qū)？”

    “嗯。”

    程禧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把情況大致講述了一遍。

    “2000 年 9 月 29 號，檀園路 76 號起火，事故很嚴重，調(diào)查沒有結(jié)果，后來就擱置了。直到去年這里被商業(yè)開發(fā)，我們電影院是入駐商戶，二層以上，都是電影院。我說的展區(qū)在一樓，保留了部分館史，那支鋼筆是在事故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在是展品?！?/br>
    蔣今明聽著，沉默著，心里已經(jīng)天翻地覆。

    “那支鋼筆是你的么？”

    “……”是，并且有隨身攜帶的習慣。他竟然說不出話來。

    “那場事故的具體信息披露得太少，調(diào)查了幾年都沒有結(jié)論，我想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不要去。9 月 29 號晚上，呆在家里，去吃飯，去逛街，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去檀園路 76 號?！?/br>
    他的鋼筆丟在了事故現(xiàn)場，成為了陳列品。蔣今明在想，這說明什么？他也策展，應該清楚這說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