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崇知道他把這個樓當(dāng)寶貝，自己這是踩到了雷區(qū)，轉(zhuǎn)頭要走：“我下樓抽?！?/br>
    “出大門！”

    “出出出！”

    蔣今明又想起什么，起身追問：“不是，你什么時候?qū)W會抽煙了？”

    “這玩意還用學(xué)？跟領(lǐng)導(dǎo)出去幾趟就會了?！?/br>
    說完他出了房間，腳步聲在走廊漸遠(yuǎn)。

    蔣今明皺著眉，往椅子上一坐，還在生氣。待了片刻，才再度把聽筒放回耳邊，重新?lián)芰艘槐樘柎a。

    4

    他也沒想到居然接通了，殊不知程禧使用 vip 廳的時間正好被局限在了晚上。

    每晚下班前，她都去廳里坐一會兒，試著撥出幾通電話，想要將最新的發(fā)現(xiàn)告訴他。

    兩個人都有事兒要說，讓這次通話顯得有些正式。蔣今明壓著嗓子，大著舌頭道：“你說?！?/br>
    “你先說吧?！背天?。

    “那個，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兒。”

    他盡量平靜道：“能不能幫我看看我爸媽？那個，我媽叫季紅，我爸叫蔣繼軍，我家就住在這附近，復(fù)園社區(qū)……3 棟，五樓左手邊那戶，門口有個奶箱，門上貼了個福字。”

    說到這兒頓了頓，20 年過去了，福字還能在嗎？自己講這個簡直有點可笑：“咳，也不知道他們還住不住在那兒了，倆人都得 60 多快 70 了……”

    這 20 年是怎么過的呢。

    蔣今明鼻子一酸，眼淚直往眼眶里涌，猛抽了一口氣，才堪堪壓抑著：“就是這件事兒，麻煩你幫我看看?！?/br>
    程禧心里很不是滋味，更難受的是自己壓根沒告訴他，就是家人急急申請了他的死亡證明。

    她只得答應(yīng)：“那社區(qū)好像還在，不遠(yuǎn)，我明天就去看看，你說你爸媽名叫什么？”

    “我媽叫季紅，我爸叫蔣繼軍，我家在復(fù)園社區(qū) 3 棟，五樓左手邊那戶。”

    “季紅……”她重復(fù)著這個名字，印象中自己也認(rèn)識一個姓季的，年齡好像還對得上——

    “你媽是在幼兒園工作嗎？”

    “……對?！?/br>
    “季園長？！”

    “你認(rèn)識她？”

    程禧感嘆于世界之小，未及思考就嘴快道：“是我們幼兒園園長??！”

    蔣今明一愣，本來還剩三分醉，現(xiàn)在一掃而空。

    5

    其實程禧和蔣今明的生活半徑，就像圍繞檀園路 76 號畫了個圈。

    他們也許相遇過很多次，卻彼此無交集地生活著——現(xiàn)在交點出現(xiàn)，兩人都震驚壞了。

    許久，程禧才重起話頭。

    “我也有件事告訴你。你有沒有聽說過檀盛家園？”

    蔣今明想了想，回答：“沒有。”

    “這就是開發(fā)了檀園路 76 號的房地產(chǎn)公司，當(dāng)年叫檀盛家園。我發(fā)現(xiàn)早在 2000 年他們就看中了這里，不知道會不會和事故有關(guān)，但一定有問題。你們館長的兒子就在那兒任職?！?/br>
    “……史崇？”

    “對，是叫史崇?！?/br>
    程禧不清楚蔣今明和史崇的這層關(guān)系，她繼續(xù)說道：“他們冒領(lǐng)過手機(jī)，現(xiàn)在又租用了我這個廳……你想明白了嗎今明，通話這件事兒不僅我們倆知道，還有人也在找這個手機(jī)——你是不是告訴過他？”

    他聽得云里霧里，怔怔回答：“我……他不相信的啊?！?/br>
    果然。

    “你告訴過他，說了多少？”

    “我就說了 2020 年，手機(jī)在電影院被撿到，然后和你通話……”

    “沒說我是誰？”

    “沒……”他記不清了，又好像剛剛才說過程時兩個字，“提過……”

    程禧煩躁地挪挪腳：“到底說沒說?。俊?/br>
    蔣今明感到頭痛欲裂，不明白事情怎么發(fā)展成這樣了，也破罐破摔地說：“提了名字。”

    她重重嘆出口氣，一時忘了自己還頂著老板的名號。

    “好，現(xiàn)在他們?nèi)绻业轿遥瑔栁乙謾C(jī)，怎么辦？這個史崇找手機(jī)，是為了幫你，還是阻止我救你，你搞得清楚嗎？”

    “幫我?！彼摽诙?。

    如果未來的史崇相信了通話的存在，一定會像自己一樣試圖改變結(jié)局，何況史志勇還是他父親，這毋庸置疑。

    “你確定嗎？”

    “我當(dāng)然——”

    他們畢業(yè)后就走向了不同的職業(yè)道路。

    史崇進(jìn)入房地產(chǎn)公司后，那些得意的話，無所謂的表情甚至剛剛點煙的姿勢，突然統(tǒng)統(tǒng)涌進(jìn)了腦海。

    他拖長了尾音停在那兒，詫異于自己居然對 20 年的兄弟產(chǎn)生一絲懷疑。

    就在這沉默的當(dāng)口，一個人影立在了辦公室門口，后背隱在走廊的黑暗里，揮了揮自己身上的煙味。

    “你還真在打電話?！笔烦邕M(jìn)來了，蹲下身去撿地上的曲別針，抬眼問道，“跟誰打電話？”

    “……”蔣今明僵坐在辦公桌前，目光閃爍，終于開口道，“我媽，告訴她準(zhǔn)備回去了，走吧。”

    說著他放下了聽筒。

    第十五章 兔子

    1

    第二天一早，蔣今明在自己的房間醒來，頭還有點痛。他放空了好一會兒，伸手抓過床頭柜上的鬧鐘。

    9 點多了。

    秒針一圈圈地轉(zhuǎn)動，蔣今明愣是盯了好幾圈，才反應(yīng)過來——

    今天周五，他要上班，已經(jīng)遲到了將近一小時。

    手邊沒有衣服，昨晚脫下來的毛衣大概被拿去洗了。蔣今明光著膀子，哆哆嗦嗦從床上躍起，朝客廳的座機(jī)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