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賊心虛，暗忖昨晚果真露出了馬腳。這么一緊張整個表情都僵硬了，只得轉(zhuǎn)身假意整理文件柜，留心聽著兩人對話。

    “在啊，在我這抽屜里?！?/br>
    大姐拉開抽屜，金屬碰撞聲噼里啪啦，不一會兒找出館長室那把，遞過去道：“您忘帶鑰匙了？”

    “嗯。你這抽屜平時也不上鎖，全館的鑰匙都在這兒，能安全嗎？”

    “咳，這不是在辦公室嘛，誰能拿？”

    蔣今明吞了吞口水，用余光往后瞥去，史志勇沒再表示什么，轉(zhuǎn)而說道：“軟盤用完了，再給我拿幾張。”

    “好，等會兒給您送去?！?/br>
    他點點頭出去了，還未走遠，大姐就嚷嚷開了：“真有意思，這鑰匙放辦公室了還要上鎖?。糠勒l呢？就說這館里有什么值錢東西嗎？”

    幾個同事也跟著閑扯了幾句，音量不大不小，正讓走廊中的史志勇聽個模糊，深得背后抱怨之要領(lǐng)。

    蔣今明無言，坐回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看了看那幾張軟盤——還要放回去么？空的也就算了，那張預(yù)約記錄備份怕是要悄悄歸還。

    怎么再次進入館長室？

    他正發(fā)愁，機會來了。

    大姐拿出幾張新的軟盤，在辦公室里喊道：“誰去館長室順便送個東西？”

    她大概還未順心，將軟盤在桌上碼齊，發(fā)出重重的聲響，補充了句：“我是不去啊。”

    蔣今明起身，故作隨意道：“給我吧?！?/br>
    “謝謝小蔣?！?/br>
    “不謝。”他接過那幾張軟盤，出門正趕上史志勇去打水，趕忙退回等了幾秒，見人拐進了水房，才疾步往館長室走去。

    門虛掩著。

    蔣今明推門進去，直奔辦公桌，迅速拉開那抽屜——萬幸已經(jīng)開了鎖。

    然后將昨晚拿走的軟盤塞了回去，這時注意到抽屜里有些碎玻璃渣。他一怔，順手翻過那相框，照片直接掉了出來。

    蔣今明暗罵自己手欠，忙把照片和相框恢復(fù)原樣，總算看不出破綻?？伤⒅閷?，遲遲未關(guān)，總覺得有什么變化——除了碎掉的相框，明明還有哪里不一樣了。

    就在他琢磨的功夫，史志勇已經(jīng)接完了水，開始往回走，并很快發(fā)現(xiàn)門被開了一道縫，緊著步子朝辦公室而來。

    時間以秒計！

    一秒之差，蔣今明關(guān)上了抽屜，把新的軟盤放在桌上，還沒來得及撤身——

    “干嘛呢？”

    史志勇出現(xiàn)在門口。

    “軟盤?！笔Y今明保持著放下東西的動作，強壓著呼吸道，“給您放桌上了?！?/br>
    “呵?！笔分居虏粷M地一哼，邊走邊說道，“倒是會使喚人吶，說也說不得，個個都是館長派頭?！?/br>
    “沒有，我也是正好——”

    “正好被使喚?！?/br>
    蔣今明摸摸鼻子，尷尬笑了笑，幫他接過暖水瓶，放在了邊桌上。

    “今明啊，最近都在忙什么？”

    “呃……想聯(lián)系市博物館一起辦個展?！?/br>
    “博物館。”史志勇坐下來，臉上帶著笑意，“還是覺得歷史不能離市場太近嗎？破壞美感？”

    那是兩人許久前的討論，蔣今明不知他如今重提是什么用意，支吾道：“可能要有個度吧。”

    “你覺得度在哪兒？”

    蔣今明說不上來。在他眼中的檀園路 76 號，像是有生命的，神形兼具，保持著百年建筑的樣貌，同時擁有時間積淀的靈魂。自己不想改變它分毫，誠懇回答：“我也不知道?！?/br>
    史志勇眼神一暗，復(fù)述他的話，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然而迷茫轉(zhuǎn)瞬即逝。抽屜里的相框，柜子里的磁帶，包里的銀行卡……昨晚自助取款機上顯示的數(shù)字明晃晃地在腦子里打轉(zhuǎn)。

    史志勇重新抬頭，干脆地交代：“行了，去吧?！?/br>
    4

    蔣今明還在琢磨那個抽屜。

    他坐立難安，怎么也想不出是哪兒不對勁。相框，軟盤，一些私人物品，沒有增加什么——昨晚史志勇沒有再放東西進去。

    那是少了什么？

    直到中午，蔣今明坐在計算機前，無意瞥見了桌面上的圖標，才醍醐灌頂——自己交給他的演示文稿，那張軟盤不見了！

    史志勇半夜回到辦公室，就是為了自己那張軟盤？怎么可能？他心臟突突直跳，意識到程禧讓自己找的，存有證據(jù)的軟盤，也許就是它。

    蔣今明提起座機，試圖聯(lián)系程禧，沒能成功。他又飛奔回家，在墻上留言并約定通話，然后心急地返回等待。

    程禧并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

    她人在電影院，倚著扶欄，正對著一條微信好友申請搖擺不定。那是自己太熟悉的頭像了，白婧，申請留言寫著：你好程禧，想麻煩咨詢些事情。

    配了一個笑臉。

    程禧的手指懸在半空，不知該不該點擊通過。這時候身后傳來腳步聲，她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來人是程時。

    “咳——”

    程禧嘆了口氣，猶豫道，“這個，不知道該怎么辦?！?/br>
    “可能該產(chǎn)生交集的人，總歸會有交集。”他說。

    “我可以加她看看要咨詢什么，也許能幫上忙，就只幫個忙?！?/br>
    程時不置可否，忽然問道：“手機帶在身上么？”

    “嗯?！彼诖?，“今明昨晚留言了，他今天會再去找證據(jù)，我想晚點通個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