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夜色格外沉，月亮像被黑幕布罩住了，暗昏昏的，好似也為坐在病床邊的那個人身上多添了一絲陰郁。

    魏釗頭腦中畫面不斷閃回，最后定格在簾子后溫聲因窒息而昏迷的那一刻。

    明明，明明是他先發(fā)現(xiàn)她的，卻只能眼睜睜地默許另一個男人去充當她生命中的救世主。

    那道聲音，那道指揮著溫聲將衣服一件件剝離的聲音，魏釗幾乎是一瞬間就辨認了出來。

    他有些艱難地移開視線，拿起溫聲病床上尚未鎖屏的手機，近乎病態(tài)地往上滑動，直到再也刷新不出新的內容。

    女朋友…嗎？

    魏釗想過她可能是被迫的，想過她是生性放蕩不愛惜自己，卻唯獨沒有想過他們已經正式確認了情侶關系。

    到底是溫聲給了他錯誤的暗示，還是他自己生出了不該有的卑劣心思，竟會在那一刻覺得像是被背叛。

    緊握至發(fā)白的指尖被重新充上血色，魏釗悄無聲息地將手機放回原位，看著病床上的那道身影被護士簇擁著推走，直到消失。

    簡玉走過來問他，還好嗎？

    她說她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真的不知道那個女孩會對花粉過敏。

    魏釗視線落在她有些沮喪的發(fā)頂，抿抿唇，還是將心底的疑惑問出。

    “我好像告訴過你，不要帶花來?！?/br>
    簡玉嘴唇囁嚅了一下，在魏釗面前，她總是下意識地放低姿態(tài)，“我以為…你是怕浪費，我真的是好心……”

    “嗯?！蔽横撘崎_眼光，不想再作無意義的追究。

    他退后一步距離，語氣顯得禮貌而疏離，“簡姐，你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先回去吧?！?/br>
    簡玉垂下眼瞼，重新帶上墨鏡，她點點頭，露出一個滴水不漏的笑容。

    “小釗啊，人家簡總幫了你很多……”魏奶奶看著床邊失神的魏釗，開口的話只說了一半。

    “我知道?！蔽横撊嗳嗝夹?，直接跳過這個話題，側身接過護士遞來的檢查單。

    她說的是腸鏡結果，讓他回頭轉告溫聲要少食辛辣食物之類的。

    魏釗都充耳不聞。

    視線只能聚焦在檢查時間的那串阿拉伯數(shù)字上。

    檢查，原來是檢查。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記憶重新回籠。

    她做的那些，原來只是聽從醫(yī)囑最本能的指示，卻被他臟污的心徹底扭曲成了另一幅模樣。

    明明她沒有做錯什么，所以才會那樣不知所措地問他，為什么。

    直到現(xiàn)在，他的手腕上好像都還留有她的指尖余溫，那道傷痕，在他們之間劃下了界限。

    魏釗感受到心臟位置的隱隱抽痛，開始害怕失去的就一定會失去，這是他從小就學會的道理。

    即使那個人，好像從來沒有屬于過他。

    *

    魏釗在溫聲病床邊守了一整夜。

    她其實早就醒了，只是需要接受的信息太多，讓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么去面對，所以只能暫且裝死。

    倒在手心里毛茸茸的碎發(fā)，將她本就被壓到發(fā)麻的手扎得很疼。

    溫聲不過輕輕動動指尖，那顆原本還一動不動的頭就抬了起來。

    交錯的視線在這一刻相對。

    魏釗應該是一夜未睡，頭發(fā)亂糟糟的，紅血絲密布在他眼底，將疲憊一覽無余地傳達出，看見溫聲醒了，他低迷的情緒中似乎有一閃而過的放松。

    “你…還好嗎？”魏釗有些不自在地開口。

    溫聲躺著看他，點點頭，用空出來的一只手指了指身側的呼吸機，魏釗立刻心領神會地站起身，踩著虛浮的腳步出去了。

    系統(tǒng)趁機開口:「宿主，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俊?/br>
    溫聲卻答非所問:「你注意到他剛剛看我的眼神了嗎？」

    系統(tǒng):「什么眼神？」

    溫聲不再回話了。

    她本以為魏釗會和她徹底劃清界限，尤其是在得知她已經和別人交往后。

    可是沒有。

    他眼神中的歉疚很深，覆蓋在眷戀之上。被掩飾過去的嫉妒和不甘心，幾乎就要將他吞沒了吧？

    從小到大都沒有體會過被選擇的滋味的孩子，只不過是嘗到了溫聲給予他的一點點甜頭，就以為是偏愛了。

    可是最后還是要他自己來撕開血淋淋的現(xiàn)實，一如他失去的所有那樣。

    那些都不會屬于他，溫聲也是。

    明明應該早就習慣的才對，可是，還是想爭一爭的吧？

    小時候沒有的能力，難道現(xiàn)在他也沒有嗎？

    這時候魏釗已經帶著護士jiejie過來了，看著他不自然地將手壓在頭頂翹起的一小撮碎發(fā)上時，溫聲輕輕彎了彎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