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
他們倆坐的是晏柏的專車,洛前獨自在副駕駛,一路上沒人說話,仿佛各懷心事。 晏停坐在父親身邊,眼睛余光有意無意地落在他身上,想要不動聲色地觀察他視線的焦點在哪里。 “你想說什么?”晏柏看著他問道。 一句話引起了車上所有人的注意。 “啊?”晏柏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有些說不清的心虛,“沒什么?!?/br> 晏柏平靜地看了兒子一眼,到底沒再追問。 洛前疑惑轉(zhuǎn)頭,看向晏停,一抬眼卻與晏柏四目相對。像是搞小動作被抓包了一樣,立刻轉(zhuǎn)回去正襟危坐,背挺得筆直。 晏柏望著她故作冷靜的背影,無聲淺笑。 一上午都在車上度過,等到了目的地,也到了午餐時間。晏柏問兩人想吃什么,洛前有些暈車,還沒緩過來,神情懨懨,聽了他的話,只乖乖說了句:“都可以?!?/br> 晏停倒是很有精神,念了一長串的名字。晏柏皺了皺眉:“怎么盡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晏停展現(xiàn)著自己的大孝子本色:“洛前也喜歡吃,你要是不喜歡可以吃別的。”說著,笑吟吟地看著洛前。 洛前聽見他喚自己,莫名其妙地“啊”了一聲,就被晏停推著走了。晏柏臉色沉了沉,只得跟上。 晏柏身為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可在商界呼風喚雨,卻硬是被逼著坐進了路邊油煙滾滾的燒烤店。他坐在桌前看著那一盤盤黑得五彩斑斕的烤串,愣是半天沒有動。 晏停擦了擦嘴,對另外兩個人說:“我再去挑點。”于是又晃到了攤前,精挑細選。 洛前心里嘆了口氣,伸手拿了幾串相對來說口味清淡顏色正常的蔬菜串放在晏柏面前:“晏叔叔不嘗嘗看嗎?” 晏柏冷冷地盯了幾秒鐘,伸手拿起來,矜持得仿佛淑女進食。 但還是只略微嘗了一口就放下了,對她說:“停停之前一直在國外,總嫌西餐難吃,中餐做得也不正宗,回國后卻喜歡上這些重油重鹽的東西?!?/br> 洛前若有所思點點頭:“我也喜歡?!?/br> 話一出口,就見對面的人似笑非笑望著自己:“你不是很怕我嗎?現(xiàn)在倒是膽子變大了點。” 洛前聞言目光一閃,沒有回答。晏柏卻好像并不放過她:“你在我面前總是這個樣子,我很嚇人嗎?” “沒有啊?!甭迩昂芸旆裾J。 “沒有,你為什么不敢看我?”晏柏問。 洛前在想自己是不是臉紅了,但是她一向立志做個迎難而上的人,像是為了反駁他,執(zhí)拗地抬起頭。晏柏看清,那是一雙很美的眼睛。 “前前?!标贪睾鋈粏玖怂宦?,驚得洛前抓著自己衣擺的手指一緊。 然而晏柏卻沒再說什么,只淡淡笑了笑,仿佛只是為了逗她一樣。 等晏停和洛前吃完后,晏柏又把他們送去了預(yù)定的酒店和同學匯合,臨走時還囑咐晏停在外面少吃這些垃圾食品。 晏停漫不經(jīng)心地點頭,顯然沒聽進去。晏柏就那么看著他,嚇得他趕緊指天為誓,這才作罷。 下午一行人去了當?shù)匾粋€風景很好的景點打卡互相拍照,傍晚又品嘗了特色美食。天黑盡后,幾乎所有人都同意轉(zhuǎn)戰(zhàn)夜店。唯一一個不想同意的是洛前,但是看別人都興致高昂的樣子,她知趣地沒有反對,只在去的半路上借口身體不適想要休息,一個人逃掉了。晏停本來想陪她回酒店,卻被她拒絕。 晏停只說:“那你到了酒店記得報個平安。” 她輕輕地應(yīng)下。 然而洛前并沒有回酒店,見江景輝煌,索性一個人戴著耳機沿著江邊漫步賞景。 一彎殘月似銀鉤,清輝冷寒,隨著涼風習習落在粼粼水面,亮晶晶的碎鉆一般。 背后燈光忽然被一片拉長的陰影擋住,有人靠了過來。前后無人,洛前不由心生警惕,倚著欄桿緩緩轉(zhuǎn)過身去,卻見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晏叔叔?”洛前微微驚訝,順手把耳機摘掉,“您怎么在這兒?” 晏柏站在離她五米遠的地方,白色的襯衣解開了兩顆扣子,外套被他搭在胳膊肘上,一身的風塵。 晏柏也很意外的模樣,緩緩道:“剛剛路過這里,看到個人像你,就過來看看。” 夜風從兩人中間穿過,激得洛前下意識緊了緊胳膊。隨風而來的是一陣淡淡的酒香,洛前這才明白晏柏是出來醒酒的。 “晏叔叔你喝酒了?” 晏柏揉了揉太陽xue:“喝了點?!?/br> 抬頭看到她穿著單薄,便走過去,把掛在胳膊肘上的外套給她披上。這動作相當親密,在這樣的夜里更顯曖昧。洛前不由得耳朵發(fā)燙。 “夜里冷,以后出來記得多穿點?!标贪卣f。 說話時,他的呼吸打在洛前耳側(cè),那酒味也源源不斷地鉆入她的鼻腔,空氣里都散發(fā)著醉意。 “晏叔叔的車在哪?我送您回去吧?!甭迩吧陨云^,身子向后靠了靠,腰抵在冷冰冰的欄桿上。 晏柏低下頭看著她,看得她身體差點發(fā)起抖來時,突然又喚了聲:“前前?!?/br> 洛前抬頭,卻突然被面前的男人捏住下巴。她驚訝地睜大眼睛,卻只看到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似古井無波。 “晏叔叔,你是不是喝醉了?”洛前將目光垂落在他衣領(lǐng)上。 晏柏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用他略粗糙的手指摩擦起她的下巴來,然后緩緩又攀上她的臉蛋、鼻梁與眉毛。她的五官都被他溫暖的手心一一丈量。 洛前卻始終沒有躲開,任著那手描摹著自己的容顏,只在他的指腹壓上自己眼睛的時候,輕輕地闔了雙眼。 晏柏見此,輕輕笑了,湊到她耳畔,低低說了句“我沒醉”。在洛前睜眼時,又道:“好乖?!闭f完便再次掐著她的下巴,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這酒味太過濃烈,只消片刻,洛前就醉在了這個醇厚的深吻之中。她與晏柏都沒有閉眼,眼神清明,互相目不轉(zhuǎn)睛地對視著,似是要看進對方的心里去。然而唇舌糾纏,終于漸漸地都對方所同化,直到一起趨于一個平衡點,便再也不分你我。最后終于雙雙合上眼皮,只去專心感受那唇齒之間的動作。 兩人分開時,洛前已被晏柏整個摟在懷里,而自己的一雙胳膊,也環(huán)住了晏柏的腰。洛前心里只慶幸著現(xiàn)在是晚上而非白天。 洛前不知道晏柏這酒到底醒沒醒過來,又看見他只穿了一件襯衣,唯一的外套還披在了自己身上,卻陪自己在水邊吹風,便又問了一遍:“晏叔叔你的車在哪里?” 晏柏沒有說話,拉著她的手便往前面走去。大概走了十來分鐘,她被晏柏帶到了一家餐廳外面。晏柏的車就停在一個停車位上。 洛前自覺地開門坐上了駕駛座,晏柏就坐在她旁邊,俯身為她設(shè)置好導(dǎo)航,便靠在靠座上假寐。她又深深看了一眼旁邊這個極英俊的男人,什么也沒說,發(fā)動車子送他去酒店。 晏柏住的酒店離她所住的酒店隔得并不遠。洛前看了看滿臉疲憊的男人,直接把車開進停車場,再虛扶著他坐電梯往樓上走去。 晏柏的確是沒醉,只是他畢竟比不得年輕人,喝酒之后的代價顯然不小。現(xiàn)在的他意識尚還清明,唯獨頭疼得厲害,偏他也沒表現(xiàn)出來,只一對濃眉皺得死緊。 電梯里就他們兩個人,四壁光滑如鑒,把兩人的臉都照了出來。洛前看著晏柏的倒影,又想起方才意亂情迷的糾纏,心里竟然反而格外平靜。 很快電梯就停了下來,晏柏率先邁步走了出去。洛前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只對著晏柏的背影輕聲說:“晏叔叔要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br> 說著,便伸指按下第一層的按鈕。 一雙手按在了電梯門兩側(cè),晏柏俯身看著她。 “出來。”晏柏說。 洛前垂著眸子,晏柏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卻見到她順從地按熄了一樓的電梯按鈕,抬腳走出了電梯。晏柏不由分說拉起她的手腕,往自己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