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收斂了嘲諷的語氣，面對蕭選拱手道：“聽聞夏首尊在薔兒家中翻出不少家書，由此證明她爹手中殘存的紙條確實出自薔兒之手。由家書的內(nèi)容與紙張的折痕推斷，薔兒這一習(xí)慣已經(jīng)保持多年。陛下，我縱使要害人，選麾下護衛(wèi)不好嗎？或許夏首尊會說，侍女入穆王府伺候更加順理成章，且不容易讓人產(chǎn)生戒心。那么選個忠心護主的侍女不好嗎？選個父母雙亡，身家性命全依托于林府的不好嗎？為什么要選薔兒這樣一個不情不愿、恐生異心，還時常與家人保持聯(lián)系的人，好像生怕留不下證據(jù)似的。陛下一向?qū)檺畚?，總夸我是京中年輕一代里最聰慧機敏之人，以陛下了解的林殊會做此等蠢事嗎？”

    蕭選一時被噎了一下，罵道：“你是辯解還是夸自己呢，好好說話！一個侍女的死因無足輕重，你要解釋的也根本不是這個?！?/br>
    林殊這回終于正肅道：“是，那么夏首尊，我們拋開侍女暴斃不談，你說是我謀害穆王爺，我有何動機？”

    “難道不是嗎”，夏江輕笑道，“若此時穆王爺出事，林少將軍就可以借著姻親插手穆王府，甚至是以赤羽營插手云南穆家軍，屆時我大梁軍力的半壁江山盡在你們父子二人麾下?！?/br>
    “夏首尊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林殊氣極反笑，道，“且不說林府石縫里發(fā)現(xiàn)的信是假的，縱使是真的，上面大多是與其他將領(lǐng)的往來信件，未有我毒害穆王爺?shù)淖C據(jù)?！?/br>
    “石縫中信件共十一封，其中九封是你們父子二人與其他將領(lǐng)往來信件，一封是林燮與赤焰軍大將談及邊境及京中事，言辭對陛下頗為不敬，還有一封便是林靜禾所寫，雖然未明確寫出你指使她對穆王爺下毒，但心中提及穆王爺身體狀況，又提及此事已成，個中聯(lián)系，誰人不知?！?/br>
    “笑話”，林殊冷笑道，“怎么，夏首尊同自己家人說話要靠傳信嗎？林靜禾是我姑姑，縱使她平日里鮮少住在林府，大多留宿禾益堂，可還是經(jīng)常回林府向祖母請安的，我若想指使她，只需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她說上幾句，為什么要傳信？傳了信后又為什么不燒毀？為什么不好生保存，以至于被一個并不貼身的灑掃侍女發(fā)現(xiàn)，還一連發(fā)現(xiàn)了那么多信件。再說薔兒，她既然因為我差使她毒害穆王爺，她只拿一封提及穆王爺?shù)男挪痪托辛?nbsp; 為什么還如此精準的拿了林家與其他將領(lǐng)的往來通信，每一封都未有重復(fù)，幾乎涵蓋各處地方軍，這些將領(lǐng)統(tǒng)領(lǐng)哪個軍隊，職位如何，哪怕在朝官員有的都不甚了解，這個薔兒不過是鄉(xiāng)下莊子里的農(nóng)家女，因上過學(xué)才識得幾個字，夏首尊，有這樣的農(nóng)家女嗎？”

    未等夏江回答，林殊又緊跟著重重地叩頭，道：“陛下，此事兇手以侍女薔兒為引，偽造證據(jù)，意圖嫁禍林家，請陛下明查！”

    薔兒之死疑點確實頗多，如若不讓林殊分辨還好，一但給了他申辯的機會，就不好直接處置了。蕭選此時也有點后悔，場面一時僵在那里，許久沒人說話。

    還是夏江腦子轉(zhuǎn)得快，上前一步道：“陛下，就算如林殊所說，薔兒之死疑點頗多，但這只能證明林府并沒有殺害侍女，可假山石縫中諸多信件未必是假。不論翻出真相的手段如何，真相本身是不會改變的?！?/br>
    雙方的爭辯也確實僵在這里，夏江咬死了翻出的信件，退一萬步講，就算林殊與林靜禾的書信存疑，可林家父子與其他人的往來信件卻抵賴不得。

    同樣的，林殊能夠在薔兒之死與毒害穆王爺?shù)氖虑樯蠟榱旨覡幊鲆环置髀罚赡貌怀鋈魏巫C據(jù)證明信件是偽造的。他拿在手里反反復(fù)復(fù)的看了，字跡、印鑒都與真的一般無二，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確沒寫過，林殊幾乎都要相信了。

    見爭論不出個結(jié)果來，蕭選揮手道：“此事交由懸鏡司全權(quán)調(diào)查，在查清楚之前，林府眾人，不得離府！”

    聽聞林家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拘于府內(nèi)，林樂瑤在言府里急得團團轉(zhuǎn)。

    “父親和小殊怎么可能做這種事，陛下真是糊涂了，竟然相信夏江的鬼話！不行，我也是林府的人，憑什么不讓我進去！”

    言闕拉住她的手腕，輕輕拽到自己身邊：“好了，你別來回來去的走了，坐下歇會兒吧?！?/br>
    林樂瑤順著他的力道坐下，但語氣一點沒緩和，還是急哄哄道：“現(xiàn)在怎么辦，一天找不出信件是偽造的證據(jù)，陛下就一天不放人嗎？他打心底里是相信父親和小殊的吧，只是這樣僵持下去也沒個結(jié)果，可怎么好？”

    言闕垂下了眼瞼，神情復(fù)雜的看向窗外。

    “這件事本身就沒有結(jié)果，幾封難辨真?zhèn)蔚男偶肋h不能被證實，也永遠不能被推翻。其中罪名，全在陛下許與不許之間?！?/br>
    ——

    正如言闕所料，接下來懸鏡司未再拿出什么新的罪證，林府也未能提供什么有力證據(jù)，只能這樣無限期的緊閉府中。

    此時一向邊境安穩(wěn)，蕭選也等得起，若是在他剛登基幾年時，恐怕早早就放林燮去邊境統(tǒng)兵了。

    若是在他剛登基的那幾年……他恐怕會把夏江罵的狗血噴頭，毫不遲疑的毀掉一切“罪證”，明明白白告知所有人，他對林家的信任吧……

    “陛下，夜深了，今天是朔日，您要不要去看看皇后娘娘？”

    “不去！”

    思緒剛被高湛打斷，蕭選還沒來得及感慨，就下意識地否決了他的提議。似乎是覺得自己反應(yīng)有些過，蕭選緩了語氣道：“越賢妃近來有些消瘦，朕去看看她吧?！?/br>
    消息傳到言玥這里，面對采桑略顯擔憂的眼神，言玥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這是第幾日了？”

    “回娘娘，第十叁日了?！?/br>
    十叁日……懸鏡司翻出林府罪證已有十叁日了啊，自從林府出事，蕭選就再也沒敢進過正陽宮，也許是怕太子多話，殿前對峙的當晚，蕭選就把蕭景琦派去東海巡視了。

    言玥從琉璃盤子里挑了顆圓潤飽滿的葡萄，漫不經(jīng)心地剝開。

    “越賢妃那里不是埋了個釘子嗎，我記得叫其紅的，明兒個啟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