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陵的官員都發(fā)現(xiàn)了五皇子的低落，也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來時路上歡欣雀躍，到了衛(wèi)陵卻如此萎靡不振？

    但五皇子在朝中素?zé)o根基，也就只有皇后養(yǎng)子一個身份還算尊貴，但也犯不著他們這些官員時刻捧著，頂多也就是面上過得去就算了，因此也全當(dāng)不知道，繼續(xù)做著自己的活計。

    從別院歸來的景桓每日如游魂般飄蕩在衛(wèi)陵各處，試圖整理自己的思緒，可是腦中的情緒實在太多。

    有時是怨恨占了上風(fēng)，叫囂著他要與赤焰軍勢不兩立，要與林殊反目成仇?？上乱幻耄蜁皇芸刂频南氲?，那景琰是林殊最好的朋友，他帶回來的硨磲還要不要？

    國仇家恨啊，幾萬人的屠殺啊，這時候還管什么硨磲！他們不是在帶兵打仗嗎，直接戰(zhàn)死沙場算了，最好赤焰軍全軍覆沒，也是他們的因果報應(yīng)！

    景桓的設(shè)想太多，但是沒想到真的會有成真這天。

    他身處衛(wèi)陵，同行的官員也多是自掃門前雪的，等他接到林燮勾結(jié)大渝意圖謀反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隨著懸鏡司查實祁王意圖謀反的消息一同傳來。

    “你說什么？”

    苦了一張臉的官員也慌張道：“赤焰軍謀逆就已經(jīng)足夠驚世駭俗了，懸鏡司說是祁王主使，這怎么可能呢！”

    “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詳細(xì)說給我聽！”

    “就……就是半月前，懸鏡司的高階掌鏡使夏冬收到了她夫君的飛鴿傳書，他夫君就是赤焰軍的前鋒大將聶鋒，信中說，主帥林燮謀逆，被他無意間撞破，林燮就想殺人滅口，驅(qū)他入死地。好在聶鋒還留有信鴿，便飛鴿傳書回了京城。”

    “陛下得知后，派巡防營統(tǒng)領(lǐng)謝玉率軍去支援聶鋒，當(dāng)然，同時也是調(diào)查。這不，謝玉的八百里加急傳回來，說已經(jīng)查實，林燮謀逆是祁王指使！”

    “這不可能！”

    景桓的反應(yīng)與朝中幾乎所有大臣的反應(yīng)差不多，他們都下意識認(rèn)為這根本不可能。一個接一個的朝臣紛紛求情作保，有身份尊貴的皇室宗親，有名滿天下的文壇宗師……也正是如此反應(yīng)，讓陛下更加震怒。

    不過這些，景桓暫時想不到，他只是震驚又費解。

    “這怎么可能呢？林燮怎么可能謀反，祁王兄又怎么可能謀逆！父皇他……”

    剩下半句話戛然而止，景桓忽然感受到一股骨髓中滲出來的寒意。

    父皇當(dāng)年因為母妃的威脅而滅了滑族，那么這一次，又是因為什么威脅，要滅了赤焰軍呢？

    這個問題在五日后得到了答案。

    父皇得知祁王意圖謀逆，查實罪證，命謝玉屠盡七萬赤焰軍，而祁王，決意……賜死。

    景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翻身上的馬，等會過神來的時候，他正在馬背上，而握著韁繩的手抖得厲害。

    這是回京的方向，他已經(jīng)渾渾噩噩地跑了很遠(yuǎn)，直到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才忽然清醒過來，也后知后覺的想到許多。

    因為姨姨的人手，雪倚雖不會事無巨細(xì)的將宮中乃至朝中的一切消息講給他聽，但至少涉及到他身邊的人，雪倚總是會說上一句的，以至于他在重華宮中看似不起眼，實則對各路消息掌握的最快，有時就連祁王兄和景琰都比他不得。

    這次，聶鋒的求救信傳回金陵已非一兩日，等他得知已經(jīng)是半月后，姨姨肯定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但卻沒有告訴他。

    回想起他當(dāng)初來衛(wèi)陵的決定，景桓幾乎可以確定……她是提早就知道的。

    她知道赤焰軍會“通敵”，也知道祁王會“謀逆”，可不管是傳信還是見面時，她都沒有提起。

    原來她說的沒錯，就算是她，也會騙他。

    回京的路上，景桓從沒覺得自己是如此惶恐且脆弱，最初得知身世的震驚中，他以為自己的世界已經(jīng)足夠面目全非，結(jié)果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個開始。

    溫柔耐心的皇長兄已經(jīng)下獄，只待一杯毒酒；七萬赤焰軍，還沒用他做些什么，就已經(jīng)盡數(shù)絞殺于梅嶺；仇人之子，林殊，才16歲的少年林殊，自己與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

    旗開得勝。

    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