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給他換上的衣服避開了平時(shí)的艷紅色，而是近似粉色的珊瑚紅。服裝整體也發(fā)生變化。

    為顯端莊，一改往日行動(dòng)便利的束袖和上不得臺面的毛穗辮子，改成了繁瑣的寬袍。衣擺往下，一直到裙擺邊緣，珊瑚紅漸變成粉白，為他增添些許俏皮。

    絳撈著下擺不熟練地邁過門檻，見到面前的沈勿歸不自在地東扯西扯。最后放下手臂讓衣袖自然垂落蓋住雙手。

    沈勿歸向他邁近一步。

    他垂頭，視線緩慢巡視，眼底情緒不明。絳身上的衣袍面料為織錦，花紋細(xì)碎且規(guī)律，衣襟繡著一朵朱砂色的小花。

    他忽然抬手掐住了他的腰，之后移到背部。

    繞在腰上的腰帶比衣袍的顏色還要淺，花紋也非常簡單。在側(cè)邊，沈勿歸的手落在那里，摸到了一塊很小的突刺感。

    那里繡著一只很小的紅色狐貍。

    絳垂手擋住了，要不是沈勿歸伸手摸，不然都察覺不到。

    絳推了推他，小喜在他身后出來，為他披上了一件貂裘。他把下巴埋在里面，臉色蒼白。

    沈勿歸往下摸到了他藏在衣袖下面的手，察覺到他的不安，擔(dān)心問：“怎么了？”

    他搖頭，悶悶抱怨：“衣服不像我的狐貍毛顏色?！?/br>
    他在害怕，怕自己的毛掉光光。

    沈勿歸扯出一絲笑，揉他的手，帶他下石階，一直坐上馬車，也不見他緩過來。

    絳一直在看身上的衣服，后來沈勿歸蓋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他才安分一些消除害怕。

    他拽著沈勿歸的袖子，與他挨得很近，好像要一直貼在他面前下不來。

    可是……沈勿歸這時(shí)見著他這個(gè)模樣，不可避免地想，千年之后的絳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能安然接受如此暗淡的白色。

    他原先分明那么害怕。

    沈勿歸沒有出聲安慰，但是動(dòng)作表明一切。

    就算現(xiàn)在的絳是迷境中幻化出來的，可在沈勿歸的眼中沒有任何區(qū)別，無論是小雙還是絳，那都是他。

    馬車搖晃往前，絳靠在沈勿歸身上不愿意起來，直到馬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停下。

    外面的小喜前來告訴絳，“公子，我們到了?！?/br>
    絳嘟囔著動(dòng)了動(dòng)，從沈勿歸懷里把頭抬起來，一雙失神的眼睛好一會才聚焦到他身上。

    沈勿歸對上他的眼睛，心里一怔，鋪天蓋地的心疼侵蝕了他的理智。

    “不要怕，我在這里。”沈勿歸只能這樣說。

    他不能帶絳避開他害怕的東西，這是他的失責(zé)。

    宮里的太監(jiān)候在門口，見到他們下來，徑直來到面前。

    太監(jiān)的面容沈勿歸看不清，他一直低垂著頭，“請公子隨小的來。”

    高墻紅瓦，映得地板上暗沉的石磚都變了顏色。三人由宮里的太監(jiān)一直引到一處地方。

    期間，沈勿歸隔開距離，落后絳一步，而身側(cè)是和他一起的小喜。

    今天沈勿歸是以絳的下屬身份陪他進(jìn)來的，地位方面不能逾越。在身后走了有一會，后來看到前面的絳實(shí)在抬不起步子，顧不上別的，上前伸出手扶。

    沈勿歸的舉動(dòng)引起小喜和前方引路太監(jiān)的注意。

    小喜倒沒有多說，只不過在前方帶路的太監(jiān)暗暗一瞥，意味不明笑著說：“小公子真是嬌貴，這幾步路還要人扶著？”

    絳低頭并不理會，沈勿歸抬頭冷冷一瞥，將他的不屑壓了回去，不耐警告：“管好你自己?！?/br>
    太監(jiān)也沒怒，知曉這人不太好惹，繼續(xù)帶路。

    太監(jiān)帶他們來到一處院子里，路上并沒有任何指示。

    到達(dá)地方便恭恭敬敬開口：“還勞煩公子先在這里等著，宴席開場之后，小的再來?！?/br>
    落腳的地方在一處很偏僻的小院里，院子里的裝扮說繁華是配不上的。不僅配不上，還顯得極其落魄。

    像廢棄許久的庭院，好不容易經(jīng)打掃才恢復(fù)原來的萬分之一。

    可絳和沈勿歸是來參加宴請的，為什么太監(jiān)要引他們來這種地方？

    太監(jiān)退到院子的大門，他立在紅門外，一張陰險(xiǎn)狡詐的臉在那一刻徹底變得扭曲。

    沈勿歸頃刻回過頭，腳步邁開比他更快一步接近，阻止那扇欲關(guān)上的門。

    來不及了。

    那太監(jiān)不知用何法，在沈勿歸即將要觸碰到那一瞬間。大門極速合上，極其罕見的速度在沈勿歸眼里堪稱詭異。

    “打開！”沈勿歸曲起拳頭奮力砸向大門。

    殊不知在他身后，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

    “?。。?！”

    一聲慘叫讓沈勿歸拉起十分警戒，他回過頭，眼眶充血變紅，暴怒在腦中蓄起無限風(fēng)暴，臉色相繼陰沉。只覺得面前的人觸碰到了他的逆鱗。

    庭院里，絳跪坐在地上，一身粉白的下擺落在地上鋪開，如一朵墜下的花骨朵。他修長白皙的十指緊緊扣住地板，顯示主人的極其不安。

    沈勿歸大步一跨，顧不上門外的異樣，連忙趕來他身邊，罩住他的頭。

    懷里的人溫度是前所未有的冷，他見到沈勿歸像見到救命恩人，傾覆所有力氣攀附在他身上。

    “出去！我們出去……”絳一個(gè)勁往沈勿歸懷里鉆。

    沈勿歸回抱他，難得慌張抱住他的身體。

    “好，我現(xiàn)在就帶你出去?！?/br>
    可在沈勿歸蹲下身體俯身抱起他的那瞬間，庭院里直對上的那扇房門赫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