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于收回思緒，搖頭說：“沒有，這家客棧前前后后人家甚少，過往停留的馬車卻很多，也沒見到李夜軒派人來?！?/br>
    沈勿歸點頭，拿起茶壺為面前的茶杯續(xù)上茶水，而后推到絳面前。

    “小心燙?！?/br>
    絳從坐下來就一直扭頭往外面看。他靠窗靜坐，不必抬頭，便能看見外面的景色。

    晨間露水重，微風(fēng)中夾帶濕冷的水霧吹過來，讓骨頭都泛起了冷，他似乎感受不到，視線一直落在遠處朦朧的山脈上。

    沈勿歸跟他說話他才回過頭，暖了暖茶杯，點頭。

    他又問:“青水臨呢？”

    高于答：“昨天傍晚他還跟小芙兩姐妹鬧著玩，今早起來沒見著他，問了小芙，她說早些時候就出去了……”

    他的話忽然停了，連一直側(cè)頭的絳也回過頭來，眸光淡淡。

    沈勿歸和他對視了一眼，問道：“他會去干什么？”

    高于自然是搖頭不知，在詢問小芙的時候，他還沒察覺異樣，沈勿歸問起回答時才明白，青水臨那么早出去干什么了？

    “見人?！?/br>
    安安靜靜的絳出口回答，他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的，但沒說清楚，回答之后就要看沈勿歸想不想知道了。

    靜默一陣，沈勿歸忽然開口。

    “你認識高長風(fēng)嗎。？”

    他的話惹得高于一怔，而后精神瞬間緊繃，連握著杯壁的手都冷了半分。他緩緩松開手指關(guān)節(jié)，目光機械地將轉(zhuǎn)向絳，像是無比緊張他嘴里說出的話。

    沈勿歸沒想從絳嘴里了解高長風(fēng)的事。

    但仔細想想，青水臨在那晚帶他和絳去了那間院子里，白面具人和他言語親密定然非同尋常，加上絳被青水臨救走，說不定會和白面具人認識。

    但這種可能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沈勿歸看著絳緩緩搖頭。

    兩人皆是松了口氣，氣還沒完全落回實處，他聽著絳補充：“不過，青水臨的同門師兄有一個姓高的，叫什么我不清楚。”

    沈勿歸脊背一僵，面前的高于差點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你見過他的臉嗎？”

    絳扭頭帶著遺憾看向沈勿歸，說：“沒見過，他一直帶著面具，那個人你也見過。”

    談到面具，沈勿歸腦海里最先浮現(xiàn)的是花燈上戴著白面具的男子。

    “什么時候？”他帶著半分不確定問。

    “上次花燈上，你和他的松鼠燈被弄壞，就是他幫你們修好的?！?/br>
    他說的他，是幻化出來的絳。

    “你從什么時候知道青水臨和面具人是師兄關(guān)系的？”沈勿歸接著問。

    花燈那次，青水臨并沒有過多暴露他和面具人的關(guān)系。離開之際，只知曉面具人有一個徒弟名叫復(fù)青，而剛到客棧的第一天，青水臨站在門外和他說，他和他師兄口中的徒弟還真是有些相似。

    這難不讓沈勿歸懷疑這其中有什么牽扯。

    “很快了，到松夷的時候，你們會見到的?！?/br>
    松夷——絳會遇到前世的沈勿歸，并且在他落水時出手救他。既然他說到松夷也會見到面具人，那么是不是說明在沈勿歸前世的時候，高長風(fēng)已經(jīng)是他的師父了？

    唯一不明的便是，他不知道前世的自己叫什么，回憶起離開院子之前面具人嘴里回答的名字。

    沈勿歸忽然啟唇念著這個名字，“復(fù)青。”

    絳眼一抬，悠然搭在桌面上的十指明顯一僵，他迅速把頭轉(zhuǎn)過去，避開了沈勿歸的目光。

    許久，他才補下一句。

    “是我前世的名字嗎？”

    高于冒出一大串問號，悔恨自己消失了那么久錯過了如此重要的東西，導(dǎo)致現(xiàn)在聽他們倆說話，像聽天書，沒頭沒腦一個字也聽不懂。

    明明那么正常的一句話，怎么從他哥嘴里說出來，他一個字也聽不明白！

    許久，沈勿歸聽到側(cè)頭的絳回應(yīng)，聲音甚小，

    “嗯。”

    一切明了。

    沈勿歸像卸下重擔(dān)，苦澀地勾起笑容。

    “為什么不早點跟我說？”

    絳還是側(cè)頭不看他，好一會，慢慢背過身去，連側(cè)臉也不留給他了。

    沈勿歸察覺一絲不對。

    “怎么了？”

    倒是坐在對面的高于看清了，他緩慢睜大眼睛，在沈勿歸看到絳臉上的淚痕時，急忙逃離這個是非之地，連話也不敢放。

    絳的眼淚淌了滿臉，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連繁華也顧不上看。

    沈勿歸看到頓時慌了片刻，不懂他為什么突然哭了。

    “是我的語氣太兇了嗎？”他下意識開始找自己哪里不對，“對不起我……是我剛剛太著急了……”

    “不是。”

    絳睜開眼，神情悲切。

    沈勿歸從來沒見過他那么傷心，看向自己像見到一個失而復(fù)得的人，心底里的傷后面被往事的悲痛覆蓋，一直到全身。

    沈勿歸聲音沙啞，但還是問：“那是怎么了？”

    絳不答，慢慢轉(zhuǎn)過身來，抱著沈勿歸的肩膀，努力汲取他存留的體溫。

    “你教我的明明是沈勿歸三個字?！彼难蹨I掉個不停，連嗓音都染上了哭腔。

    沈勿歸帶給他的是永遠暖和，以他為中心的愛意，如此熱烈，就算在冬日，也能開出如盛夏的花?？墒菑?fù)青不是，他的愛太痛太殘忍，是被層層疊疊的阻撓，掙脫廝殺出來的血跡，雖然也是溫和的，可是那種溫和遠沒有沈勿歸帶給他的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