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殉職
一國儲君成日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背鍋跪在養(yǎng)心殿前像什么樣子? 那日建威將軍原是下了朝就預備啟程回邊關,硬是多留了幾日要個說法?;蛘哒f以示立場。 鄭氏闔族也就剩了鄭御卿父子三個,這三人還都在戰(zhàn)場或是關塞,不過就為安圣上的心,令太子殿下穩(wěn)坐東宮。結果在他們力不能及的地方竟是這么個狀況,令誰都難滿意。 那日建威將軍連養(yǎng)心殿的大門都沒進,站在階下,抬首卻是質問:“陛下忘了當初允諾臣鄭氏一族的嗎?” 皇帝站在養(yǎng)心殿正門門檻后,房梁的陰影投下來將他的臉隱在暗處。 他看著階下的鄭御卿,和旁邊被他拽著胳膊拉起來的太子,捻了捻手中的串珠,沉默了好半晌,才沉聲道:“君無戲言?!?/br> 鄭御卿抬眼時陽光照進眼里,使他不得不閉了閉眼睛以緩解那種酸澀。他聽到這句,只生硬道:“謝主隆恩?!?/br> 皇帝看著離開的兩個背影,瞇了瞇眼,轉身背手走進里間,在桌案后站定,卻倏然端起茶盞往前狠狠砸了過去,連帶著手里的紫檀珠串也泡進一灘深色的茶水里糟蹋了個徹底。 杯子砸到腳邊,李崇德忙不迭跪了,趴在地上一聲也不敢出,里里外外應聲接連跪了一片。 “真是豈有此理!”皇帝狠狠甩袖背身,喘了好幾口氣,近乎是從嗓子里壓出來的聲音,“若非是鄭氏,當初阿令和長子……” 他說到這里,狠狠閉了閉眼睛,兩腮微垂的咬肌突動。 拿后位交換權勢不是什么新鮮的做法,他是借的鄭氏的勢坐上的皇位。奪嫡種種艱險,連王妃的暴斃他都無暇顧及。只是安穩(wěn)了之后,人就會愈發(fā)懷念年少時的情誼。以及他那個還未來得及出世的長子。 可上有瓦剌下有韃靼,鄭御卿虎符在身,他既需要鄭御卿,也不能憑空抹去鄭御卿。這不是一個賢主該做的。 - 逐州的旱情從去歲年初就初現端倪,年中求援的時候朝廷也往下撥了款。只是眼見半年過去,旱情不見緩解,求援的奏折倒是上報得越來越勤。 天災的事情誰都沒法子,朝廷白銀一批一批地送出去,馳援的文書也一本一本地送到周遭的州縣,竟都像滴水入海似的,沒個盡頭。 早朝的時候皇帝正要點個人下去,帶著賑災的錢款和糧草,實地也瞧瞧到底是怎么個情況。不管是貪污還是真的險情,總要朝廷親自去看看。 底下眾官垂頭左右看看,動作都很輕微,都不想被點過去。 ——無他,逐州太苦寒了! 且不論漫天飛沙,在屋外但凡張嘴說話必要吃一嘴的沙子,一日之內過完四季,當地的糧食咽下去都要剌嗓子——何況如今說不定都沒有能吃的。 這時候太子殿下出列請旨,皇帝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應允了。 隔四月,太子殿下從逐州回京。三月里逐州終于下了一場雨,旱情當算是終于告一段落。 太子殿下同樣帶回來的還有另外一個消息。 ——逐州知州,也就是建威將軍鄭御卿的次子鄭同凜,終是殉在了知州一職上。 太子殿下說到這里的時候面上沒有什么明顯的神色變化,卻也正因此,顯得極其淡漠,且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