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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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不少人聞之色變,唯獨晏諳神色如常,仿佛血疹跟他無關(guān)似的,沒人知道他說這話時掌心又是一陣灼痛。 晏諳將右手從袖中露出來,攤開掌心對著人群,臨行前許太醫(yī)原本想給他敷些草藥包扎一下,卻被拒絕了。 “本王,也染上了血疹……” 紅疹落入眼底,有的人倒抽一口涼氣,有的人發(fā)出驚呼,前排的人怕被傳染紛紛后退,后排的人壓根什么都沒看見,就被人推搡著往后退,一時間,所有人心頭都生出恐懼與慌亂。 “本王目前只是輕癥,并且經(jīng)太醫(yī)驗證,不會傳染給你們,僅僅是這樣你們就對本王如此懼怕,那么混在你們當(dāng)中的人,一部分身上的血疹甚至已經(jīng)開始潰爛,他與你們這樣近,你們就不害怕嗎?” “什么!” 晏諳毫無波瀾的一句話引得人群又是一陣sao亂,大家都想離身邊的人遠一點,免得被傳染上疫病。故遠林在一旁明白了晏諳的用意。 直接讓病患去漕縣,不僅不會有人愿意去,還有可能會引起強烈的抵觸。瘟疫來勢洶洶,沒有人知道到底多久才能有醫(yī)治之法,而史書上,瘟疫四起藥石無醫(yī)之時,朝廷別無他法,會將所有患病者聚集在一起,派軍隊鎮(zhèn)壓,將他們活活耗死。舍少數(shù)而保大局的確能控制瘟疫的蔓延,但對那些染病的百姓而言,即便去不去都只有死路一條,也沒有人愿意在最后的時刻忍受煎熬與絕望。 “染病者都是漕縣的功臣,應(yīng)當(dāng)也不愿意看著家人、鄰居被自己傳染吧?兩名太醫(yī)專程攜帶足夠的藥材從京城趕來救治大家,更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請你們放下顧慮,隨本王到漕縣去,相信本王,相信太醫(yī),我們與諸位共生死!” “誰身上起疹子了?快站出來吧!”有人抱緊自己,警惕地打量著周圍的人。 “是??!非要把我們都傳染了才肯罷休嗎?” 知道自己染上瘟疫的人都垂下了頭,忍不住有些后悔,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不該出那個風(fēng)頭,老老實實地呆著,也就不會有這么事端了。 故遠林也道:“衡王殿下帶著一身傷病趕過來,就是為了帶你們?nèi)ヤ羁h醫(yī)治。殿下為寧澗縣做了這么多,大家都有目共睹,如今大可相信殿下?!?/br> 晏諳說完就沒有再開口,眼前一陣一陣地眩暈,可他仍然堅定地站在原地,等第一個人站出來。如果依舊沒有人愿意相信他,那他只能強行將人押去漕縣,只是那樣定會激起民怨,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想做到那個地步。 良久,人群中傳出一聲嘆息,一個身形有些佝僂的男人用袖子撥開面前的人,緩緩走到最前面,晏諳發(fā)現(xiàn)這個人他認識。 張順朝晏諳行了一禮,“草民愿意相信殿下?!?/br> 晏諳眸中有些許動容,微微頷首以示回應(yīng)。 “唉,我去漕縣了,你在這里照顧好爹娘和孩子?!?/br> 年輕的婦人看著丈夫離開,抱著孩子哭出了聲,不知這一去還有沒有歸來。 站出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很快,所有染上血疹的人就都站了出來,由于晏諳發(fā)現(xiàn)得及時,統(tǒng)共也不過十多人。 臨行前,故遠林沒忍住攔下晏諳:“殿下,怎么……沒見故岑那孩子呢?” 晏諳微微一滯,面不改色地道:“故岑被本王派去做別的差事了,本王染病,他總跟著不好?!?/br> 故遠林放下心來,“讓殿下見笑了,只是非常時期,做父母的總是放心不下?!?/br> 晏諳笑著點點頭,之后登上馬車,癱在了車廂里,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故岑一定會沒事的。 他喘著氣,在心底不斷重復(fù)這句話。 由于病癥發(fā)現(xiàn)得早,其余各地都對血疹嚴(yán)加防范,因此瘟疫基本控制在漕縣之內(nèi)。上一世洹州府死亡過半、尸橫遍野的慘狀沒有重演,晏諳為改變洹州府的命運而來,他也確實做到了,只是現(xiàn)在的他看不到這一切。 那日離開寧澗縣,晏諳就發(fā)起了高燒,暈倒在了車廂內(nèi)。許太醫(yī)試過了各種方法,都沒能讓這個疲憊到極致的人醒過來,只能將全部精力投入到血疹的治療上。 時間一天天過去,每天都有病人因病情惡化而在痛苦中死去,許、袁兩位太醫(yī)焦頭爛額,方子一張張地寫出來,卻沒有一份真正奏效。 晏諳昏昏沉沉地睡著,血疹在不知不覺中爬遍了他的全身,痛感也如影隨形。他太疼了,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身上,凌遲一般,沒完沒了。 晏諳夢見自己被折磨成了一個血人,更要命的是他被無數(shù)柄鋼刀架著,絲毫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一把劍沒入故岑心口,越刺越深,血洞也越來越大……他拼命掙扎,卻被所有的鋼刀一齊刺穿身體,劇痛使他幾近昏死。 胸腔里那顆心臟停止了跳動,周遭死一般的寂靜,晏諳耳畔嗡鳴,他感到窒息,大口大口地喘氣,但無濟于事。他努力地伸手,朝著故岑的方向,可是用盡全身力氣都沒有觸碰到故岑…… 急促的呼吸轉(zhuǎn)為劇烈的咳嗽,晏諳猛然起身,“哇”地嘔出一大口血,粘稠的血呈現(xiàn)不正常地淡紅色,因為其中混著大量的膿水。晏諳盯著那攤血跡,眼神晦暗不明。 “殿下……”這個時期的血疹已經(jīng)具有極強的傳染性,袁太醫(yī)用布巾蒙著面,大部分恐慌都被面巾遮蓋住了,但晏諳不用看就知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神情——微微顫抖的聲音已經(jīng)出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