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明白了！”眾人齊聲應(yīng)道，氣勢震天。

    “行了，都繼續(xù)訓(xùn)練去罷?！?/br>
    人群散去，晏諳注視著廉宇離開的背影，稍稍瞇了瞇眼眸。

    一整日的訓(xùn)練結(jié)束，眾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晏諳也準(zhǔn)備回府，臨走前，看見空曠的訓(xùn)練場上還有一道身影。

    “身上還有傷，也不早點(diǎn)回去休息。”晏諳見那箭簍里空了大半，不遠(yuǎn)處靶子的紅心上插著好幾支箭。

    廉宇剛調(diào)整好姿勢，冷不丁聽見晏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急著行禮問安，想收手又沒來得及，這么一晃，竟然脫靶了。

    晏諳噗嗤一聲樂了：“原來我這么嚇人啊。”

    廉宇轉(zhuǎn)過身行禮，面對晏諳的調(diào)侃，他根本不敢接，只是低聲道：“讓大人見笑了。”

    “見了我忐忑成這樣，怎么，覺得我會因?yàn)榻裉焓仑?zé)罰你、撤你的職？”

    廉宇的心思被猜了個正著。

    他咬牙忐忑了半天，卻聽晏諳話鋒一轉(zhuǎn)，問道：“身上的傷找軍醫(yī)看過沒有？”

    “不要緊?！绷顡u搖頭。

    “今日那混子朝你撒潑，你倒沉得住氣，一聲不吭的?！标讨O笑著瞥了他一眼。

    習(xí)慣了。廉宇低著頭，他這沒出身的，在軍中受點(diǎn)打罵欺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話他沒說出口，但晏諳一猜一個準(zhǔn)。

    “從前一直這個樣是吧？今后就有規(guī)矩了，再遇到這樣的事兒，不用忍氣吞聲。在我手底下，不看出身看能力，你夠勤奮刻苦，不會一直被他們壓著的。”

    廉宇一怔，校尉大人這意思是……

    晏諳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沒再多說什么。

    第36章 暗香怯

    “這件也一并拿去洗了?！眾y容精致的女子素手一揚(yáng)，衣衫便被輕飄飄地丟了過來。

    薄紗料子落在懷里，帶來了一陣幽幽的脂粉香氣，女孩低頭吸了吸鼻子，好香。

    紅袖跑出去將待會兒要漿洗衣裳放在木盆里，沒舍得走，又折了回來，縮在云母屏風(fēng)后頭看緋云拿棉布擦拭她的琵琶，動作又輕又柔，發(fā)髻也盤得一絲不茍，只有步搖微微搖曳，不像旁的姑娘們都溜著兩綹發(fā)絲。

    紅袖沒見過朱門里的大家閨秀，但她覺得，大家閨秀一定是緋云這樣的。

    緋云是挽香樓最出名的樂伎，彈得一手好琵琶，更對她那鑲寶紫檀琵琶珍視非常，從不允許旁人觸碰，因此沒少被樓里別的姐兒議論性子古怪。紅袖剛來時不知道，想著幫忙，結(jié)果犯了緋云的忌諱，被擰著耳朵罵了好一頓，從此再不敢碰。

    自那以后緋云沒拿正眼瞧過她，紅袖心里生怯，不敢往緋云跟前湊，卻從沒記恨過她。她生得這樣好看，仿佛天上的仙女，性子再高傲也有人愿意捧著。

    紅袖往旁邊挪了挪，探出大半個腦袋看別的姐兒搽脂抹粉，纖纖玉指在首飾匣里挑挑揀揀，扶戴各色金銀珠玉，眸中滿是羨艷。

    有位姐兒在幾副耳墜之間選來選去拿不定主意，扭頭瞧見紅袖往這邊張望，染了丹蔻的指尖勾了勾叫她過來：“來幫jiejie挑挑，這幾個耳墜哪個好看？”

    “都好看?！奔t袖如實(shí)回答道。墜在金線上的明珠流轉(zhuǎn)著光澤，這些寶貝她之前從未見過。

    那姐兒沒得到想要的答案，紅唇一撇，隨手將幾個耳墜丟回匣中。

    “你叫她看？”旁邊的姐兒對著銅鏡往發(fā)間簪了一支鎏金的累絲珠釵，回過頭打量了紅袖一眼，“倒是生了雙漂亮眼睛，只可惜沒見過世面?！?/br>
    “我聽說，今日要來的燕公子其實(shí)是太子爺？”姐兒不再理睬紅袖，跟身邊的姐妹低語。

    “誰知道呢？總歸是個富貴少爺，伺候好了準(zhǔn)沒錯……”

    “誒呦姑娘們，眼看都這個時辰了，還不曾收拾停當(dāng)嗎？”潘mama一襲石榴紅的團(tuán)花曳地長裙出現(xiàn)在門口，她就是挽香樓的老鴇?！百F客馬上便到，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姐兒們嬌聲應(yīng)著，紛紛起身披上云霞似的綾羅綢緞，舉手投足間盡是弱柳扶風(fēng)之態(tài)，跟著mama匆忙下樓去了。轉(zhuǎn)眼間，屋子里就剩下紅袖一個人。

    不知誰的廣袖將一盒口脂拂掉在地上，骨碌碌滾到紅袖腳邊。她俯身撿起來，拿指尖小心翼翼地沾了點(diǎn)抹在唇上。

    銅鏡映著少女略顯稚嫩的秀美臉龐，清澈的眸中盛著對未來的憧憬和向往。

    同一片夜幕籠罩下，挽香樓內(nèi)鶯歌燕語，亮如白晝，衡王府書房里的燈也一直到深夜都沒有熄。

    將一支散漫的隊伍訓(xùn)練成軍紀(jì)嚴(yán)明的優(yōu)秀軍隊，其難度可想而知，故岑每日都能見晏諳帶著疲色回來。饒是如此也沒有早早休息，一回來就在書房里看東廠那邊遞來的情報。

    故岑替他整理歸納時掃過兩眼，都是些品階不算太高的官員的基本信息，從黨派親友到曾任職位，甚至是每年的考課成績和評述等級，極盡周詳。

    故岑泡了茶，怕晏諳這么晚了會餓，又取了兩碟點(diǎn)心，端到書房門口站了一會兒，聽里頭沒什么動靜又不敢進(jìn)去，幾次鼓起勇氣伸手推門都縮了回來。深秋的夜晚風(fēng)已經(jīng)很涼了，故岑反倒被自己糾結(jié)出來一層薄汗。

    眼看就是歲末了，大啟的考課制度是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今年就是大考。這將會是晏諳帶領(lǐng)都察院打得第一場“仗”，為此晏諳準(zhǔn)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