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禿禿的書架和光潔如新的桌面說明昨晚的一切不是幻覺，陸離忽然想起，今早臨走前沒告訴他辦公室里的情況。

    不過現(xiàn)在本杰明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陸離就沒有提起。

    “等到正常營業(yè)時間結(jié)束吧。”陸離回答。

    “呃……”

    本杰明流露尷尬之色：“現(xiàn)在沒有客人在畫廊里?！?/br>
    畫廊最后還是在營業(yè)時間結(jié)束的6點整閉館。員工陸續(xù)離開，本杰明最后一個走的。

    陸離站在門前目送本杰明離開，沒有轉(zhuǎn)身回畫廊，反倒是走下臺階，繞到畫廊的背面，走到二樓的一處窗口下。

    那里是二層辦公室的窗戶，也是陸離昨夜丟下嬰兒亡靈的地方，不過地面并沒有什么痕跡。

    確定嬰兒亡靈不太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陸離回到畫廊正門，將門上營業(yè)的牌子摘下來，關(guān)上大門。

    天色開始變得暗淡，但離徹底暗下還有些時間。陸離點燃油燈，蓋上防風罩，安靜等待夜幕降臨。

    畫廊長廊逐漸變得昏暗，朦朧，不可視物。半小時后，只剩下陸離周身一小圈亮著油燈。

    嘩——

    詭異的摩擦聲在走廊深處響起，回蕩而來。

    雕塑活了過來。

    陸離站起身，提起油燈，繞過書桌走向長廊深處。

    走出十幾米，他看到長廊上正在接近自己的雕塑。

    “晚上好?！?/br>
    陸離打了聲招呼：“我需要你的幫忙?！?/br>
    不需要等待雕塑回復，陸離抱起雕塑，走向長廊盡頭，通往二層的樓梯。

    “我知道你能聽到，能思考。我需要你幫忙守在樓梯邊留意阿西娜，你應該知道她。如果她從休息室里出現(xiàn)，過來告訴我?！?/br>
    陸離在樓梯前放下雕塑，注視雕塑那雙毫無生機的石質(zhì)眼珠道：“如果你不想，可以走開?！?/br>
    向后退出幾步，轉(zhuǎn)身離去，數(shù)秒過去，身后始終沒有響起石頭與地板摩擦發(fā)出的挪動聲。

    成功了。

    途徑安娜的畫像，畫中少女依舊凝固著，沒有活過來的跡象。

    收回視線，陸離繼續(xù)向前。

    卻在這時，一雙略有些透明的手掌從陸離腦后繞出，遮擋住陸離的雙眼。

    “猜猜我是誰？”清脆如黃鸝的笑聲身后響起。

    陸離停下腳步，不過還是慢了些，那雙擋在眼前的半透明手掌反應不及，從眼眶按進陸離的腦袋里，慌亂的連忙復原。

    “安娜。”陸離說道。

    “什么嘛，你都不故意猜錯一下?！?/br>
    安娜氣鼓鼓落下雙手，飄到陸離面前，鼓成包子臉。

    “……？”陸離黑眸浮現(xiàn)一些困惑。難道這種猜猜我是誰的游戲需要故意回答錯誤人名嗎。

    轉(zhuǎn)瞬間收起困惑，陸離恢復平靜道：“你可以感應到其他鬼魂的位置嗎？”

    “如果不特意隱藏氣息的話，可以?！卑材赛c了點頭。

    “很好，我需要你的幫忙?！标戨x輕輕頷首。

    ……

    “我感覺到它了……在那里！”

    畫廊外墻背面，陸離提著油燈，高高舉起。

    安娜飄蕩在身邊，驚喜叫道。

    他們在墻下尋找什么——或是說一只幽靈。

    陸離仰頭，順著安娜指向高處，在一條離地數(shù)米的樹杈上發(fā)現(xiàn)垂下的臍帶。

    手臂舉得更高，掛在樹上幽靈嬰兒出現(xiàn)在油燈光芒內(nèi)。

    它的臍帶纏繞著樹杈。感知到油燈的光芒，幽靈嬰兒掙扎擺動起手腳。

    陸離看向身旁安娜，指向樹上：“把那只幽靈嬰兒抱下來?！?/br>
    “唔……它看起來好奇怪，這就是人類幼崽？”安娜飄上樹杈，嘴上吐槽，但是動作并無嫌棄地解開臍帶，虛捧幽靈嬰兒在陸離面前落下。

    陸離伸出雙手，于安娜不解中托起幽靈嬰兒。

    它尚未完全長成，指節(jié)還連在一起的雙手雙腳抱住陸離手臂，嘴巴裂開，露出滿口尖銳牙齒——沒有尖叫，也沒咬下。

    它只是看到同類而在開心的笑，盡管聲帶未長成的它無法發(fā)聲。

    換做昨天，陸離不會這么試探。但在遇到安娜和雕塑這類不會襲擊人，可以交流的鬼魂后，讓陸離的態(tài)度產(chǎn)生了一些變化。

    鬼魂也曾是活人，為什么不能擁有人性？

    低頭看向幽靈嬰兒，這只不足七個月的幽靈嬰兒還未發(fā)育完全，層層堆積的皺紋生長一層細密的絨毛，面部更像是獸類的吻部，看起來像是一只惡鬼幼崽。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陸離伸手去觸摸它的眼瞼，發(fā)現(xiàn)它可以視物，五只手指像是青蛙的蹼，連接一層輕薄透明的薄膜，去抓陸離的手指。

    陸離收回視線，看了眼神情古怪的安娜，繞回到畫廊正門返回。

    鎖上大門，陸離脫下大衣裹住幽靈嬰兒，放在書桌上的油燈旁。

    他抬起頭，看向神情愈發(fā)古怪，欲言又止的安娜：“你想說什么？”

    “它是你的孩子？”

    “不是。”

    “那你為什么要抱它回來……？”

    “它是阿西娜的孩子?！?/br>
    “……？”

    “它能平息阿西娜的怨恨。”

    “問題來了，你為什么要做這些？”

    陸離沉默片刻，凝視著安娜的雙眸道。

    “因為我是驅(qū)魔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