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停下步伐，回頭望向來路，臺階的盡頭隱約有一道倩影輪廓等待著自己。

    收回目光，陸離繼續(xù)向下移動。

    隨著向下，通道變得更加潮濕，油燈光芒李，粗糙墻壁反射回水漬。影子在身后投下大片陰影，抖動著。

    就像一個漆黑人影在抽搐。

    兩分鐘后，臺階與臺階之間的落差變成了一米。

    在落差超過一米后，陸離的移動開始變得越發(fā)艱難?，F(xiàn)在每下一層臺階，他都需要將油燈放在旁邊，反身雙手扒住臺階邊緣將身體放下去。

    這種不斷增加的距離情不自禁讓人恐懼的思索，是否當(dāng)下到某一層后，將發(fā)現(xiàn)無法回頭，只能繼續(xù)向下？

    墻壁上沒有諫言，也沒有變化，第三個考驗似乎只是不斷向下延伸，落差越來越大的通道。

    因為深入地底，周圍溫度在逐步降低。

    裸露的脖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砰——

    陸離松開手，落在下一層臺階。

    鞋底落下的回音傳得很遠(yuǎn)。

    陸離踮起腳尖，伸手托住油燈底部搖晃著拿下來。

    高高的臺階恍如一道石壁。遮擋住望向上面的視野。

    他已經(jīng)看不到來時的路，也看不到地面起點那里等待的身影。

    再望向下方，隨著臺階變高，臺階也在變得更長，仿佛并非為人類所準(zhǔn)備，而是體形更龐大的存在。

    只是通道依舊狹窄。

    臺階上斷斷續(xù)續(xù)的血跡告訴陸離，理查德還在向下移動。

    陸離繼續(xù)向下，當(dāng)落差超過兩米時，他不得不用嘴咬住油燈提手，才不會讓油燈遺失在上一層臺階上。

    他不再回頭，因為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這時的臺階高度早已超過他原路返回的能力，他現(xiàn)在只能繼續(xù)向下，并期待這條通道存在盡頭。

    起碼是他所能到達(dá)的盡頭。

    臺階超過兩米后，每下一層，陸離都要花費好幾十秒，腳底也因為不斷落下而越來越疼。

    某個時刻，站在高墻般臺階邊的陸離忽然屏住了呼吸，凝神向下聽去。

    心跳聲充斥在通道里，隨著時間推移跳動變得微弱，然后消失。

    漸漸地，有什么聲音從仿佛深淵的幽暗中傳來。

    第七十章 重返故地

    聲音不似是語言，枯燥地不斷持續(xù)同一段內(nèi)容，仿佛潮汐時的海浪聲。

    伴隨著海浪聲，通道深處吹來的微風(fēng)似乎也帶上海岸邊獨有的味道。

    離通道盡頭已然不遠(yuǎn)。

    另一邊是海岸？

    陸離心想，咬住油燈的提手，扒住臺階的邊緣，追隨血液痕跡向下一層挪去。

    如果安娜在，他完全不用這么吃力移動。

    理查德留下的血跡開始變得不再是均勻直線，而是斑駁灑落在臺階上。

    受傷的理查德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姆降酶悠D難。

    啪——

    落到下一層，腳底黏糊糊的觸感隔著鞋子傳來。

    一層淤泥出現(xiàn)在腳下，混合著海藻與鱗片，濃郁的腥味鉆入鼻中。

    后退半步，陸離提著油燈蹲下，觀察這層淤泥。

    淤泥離干涸還有很長時間，但也不是剛剛留下的。起碼在陸離和理查德下來之前，它就在這里。

    漆黑如墨的淤泥和那枚鱗片仿佛來自海底最深處，不然漁船船底般的濃郁魚腥味從何而來。

    陸離沒去觸碰不知何種存在遺留在臺階上的古怪鱗片和淤泥，在臺階上蹭掉鞋底的淤泥，向下一層移動。

    被微風(fēng)帶來，耳邊響起的海浪聲愈發(fā)清晰，陸離距離通道的終點已經(jīng)不遠(yuǎn)。

    嘭——

    腳掌落地，雙腿彎曲卸去沖擊，沙礫揚起，留下兩處沙坑。

    某個時刻，陸離真正到達(dá)通道的盡頭，踩在偏軟的沙礫上。潮水聲不再有所遮掩，日夜響徹的海浪聲充斥周圍。

    提著油燈，陸離轉(zhuǎn)身面向海面。

    他出現(xiàn)在幽暗的沙灘上，天是黑的，不見星空，也不見其他。就像一個初學(xué)畫畫的兒童用黑色畫筆涂滿了天空，又用這只畫筆畫出了沙灘與海洋。

    濃郁的黑色理應(yīng)讓陸離看不見東西，但他可以一眼望到整個沙灘，籠罩在漆黑下的沙灘。

    這里就像一片地下海洋。

    無論是身后向下延伸的通道，看不到盡頭的嶙峋石壁，還是沒有光點的漆黑天空，都給陸離這樣一種錯覺。

    身旁的沙灘不自然地向下凹陷，血漬在幾塊沙礫上凝結(jié)，一行足跡向遠(yuǎn)處延伸。

    陸離似乎看到理查德摔落在沙礫上，身上蹭滿了沙子，然后捂著傷腿，向遠(yuǎn)處走去——

    幾百米的海灘處，立著一抹輪廓陰影。

    那里有一棟小木屋。

    陸離確定自己是第一次來這里，但周圍的一切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是那棟小木屋。

    似乎不久之前，陸離才剛剛見過它。

    沿著理查德行進(jìn)的足跡，陸離走向木屋，更多細(xì)節(jié)隨著接近而愈發(fā)清晰。

    這是一棟離海水只有幾十米的高腳木屋，漲潮時，木屋的地基將大部分浸泡在海水里。

    走到百米處時，陸離終于辨認(rèn)出這棟小木屋，與周圍環(huán)境帶來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里是濱海小鎮(zhèn)的海岸線。

    陸離倏然轉(zhuǎn)頭望向岸邊，那里只有一片似乎連接著天空的巖壁，而原本的街道和木屋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