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陸離默然注視著。 他究竟在哪。 地下洞窟的潮汐漫出孔洞,沿著梯田般的巖層向下流淌。百米外的巖漿河響起蒸發(fā)聲,彌漫起白霧蒸汽。 陸離身處數千米深的地底,還是更深層的地獄都隨著這些景象而變得不再重要。 無論哪種,都代表陸離回到地面遙不可及。 但陸離未被絕望籠罩。 他在思考。如果神秘的星期五的確存在過,她應有其意。 視線落向護城河般巖漿拱衛(wèi)的地底城市,如果這片地下世界存在線索,只能在那片失落城池里。 陸離與漫出的水流同行,走向巖漿河。 溫度越來越高,陸離來到岸邊時,空氣變得扭曲,遮擋視野,溫度酷熱難耐。 陸離披上淌水的大衣,刺骨寒意阻隔了熱量。先前還在奪走陸離體溫的冰冷成為保護他的存在。 巖漿河不到五米寬,但仍如天塹。陸離望向下游,發(fā)現幾十米外河道縮窄為三米寬。 他可以從那里躍過巖漿河,只是失敗的代價很可怕。 又或是等待蔓延的河水冷卻巖漿,但遙遙無期—— 陸離退到窄河道,輕踏了踏結實的巖岸,向后退卻,倏然加速沖向巖漿河,在岸邊起跳—— 動作并不標準與美觀,但是充滿力量感與速度,迅捷落在對岸。 仍有三條分支巖漿河擋在前方,陸離如闖過關卡般從巖漿河隘口躍過,抵達地底城市邊緣,也抵達下游。 巖漿海變得不再遙遠,灼熱遙遙從數百米外傳來,將陸離半邊臉頰烘烤地發(fā)燙。 最后一道難關橫亙陸離眼前:城墻外的護城河。 流淌在河道里的不是河水,而是涌動氣泡升騰熱浪的巖漿。 一道橋梁架在護城河上,通往空蕩失落的城池。 陸離將衣角攥出水,灑向橋梁。落在石橋上的水珠如玻璃球滾動跳動著,在高溫下縮小蒸發(fā)。 鞋子只在橋梁邊緣短暫停留就留下漆黑膠印。 橋梁也并不結實。一塊二十磅重的巖石就將橋梁砸出蛛網般的裂痕。 但陸離沒有其他選擇。 脫下大衣浸濕變得干燥的褲子,陸離重新穿上,輕緩而快速地踏上十幾米長的石橋。 熱浪瞬間將陸離包裹,令人不安地開裂聲從腳下響起,向四周蔓延,橋梁脆弱地猶如冰層。 撲通——撲通—— 碎片簌簌落入巖漿,發(fā)出比落水聲更沉悶的響動。 步伐快速的陸離很快到達橋梁中心。這里最為炙熱,也最為脆弱—— 陸離幾乎從越來越薄的鞋底感受到熾熱,橋梁的蔓延裂痕越來越密集,仿佛被按壓的脆弱玻璃。 又向前走出幾步,橋身倏然震動,下降一截。 一道明顯豁口橫亙幾米外的盡頭。 身后突然響起噼里啪啦地落水聲,陸離不再遲疑,重重一踏縱身躍向城門,在邊緣落地翻滾,抵達城門下。 陸離的踩踏成為橋梁的最后踐行,布滿裂痕的橋梁開始坍塌,落入護城巖漿。粘稠巖漿迸濺,點燃的雪茄般鮮明閃亮地吞噬落進巖漿的橋梁。 如果再晚一些,這也是陸離的下場。 現在,他沒有退路了。 翻滾留下的地面水印縮小消失,大衣上升騰被高溫烘干的繚繞蒸霧,腳掌也失去鞋底的保護,踩在guntang的巖石上。 收回注視巖漿的視線,陸離望向城池。 城門后,筆直延伸的街道空蕩無物。街道盡頭,支撐地下世界的石柱落入城池中央。 上面隱約刻著規(guī)則的人工痕跡。 提起燈塔,陸離脫掉套在腳踝的鞋子,踩著溫暖石磚走進城池。 這座地底城市的源頭似乎不可考據,什么人會在遠離地面不知多深的地底建造如此宏偉的一座城池? 近十米高的城墻足以比擬許多數百年前戰(zhàn)爭時代的堅城,寬敞街道足以讓八輛馬車并排行進,網格般街區(qū)整齊排序,石質建筑即使歷時幾百年仍然矗立。 但走入城池的陸離有一種奇異的感官:仿佛他被縮小了。 長寬一米以上的石磚,街道兩旁巨大的建筑,還有近三米高的石門—— 仿佛這座城市所屬一群比人類體型更大智慧生物。 地底生物? 陸離帶著燈塔光芒進入房屋,探索內部,但每棟屋子里都空無一物,沒有家具,也沒有灰塵,甚至沒有通往樓上的樓梯,只有一棟房屋的輪廓。 無論房屋還是街道上的石磚,都只有因時光而浮現的老化和灰塵。 空蕩城池沒有一切生活痕跡,仿佛建城后沒有居民入住。 靠近城池中心,一座石碑矗立在街巷上。 石碑表面曾有圖畫,數百年以上的氧化和惡劣環(huán)境侵襲后,只剩留白與斑駁難以辨認的色彩。 陸離離城市中央已經足夠近了。 連接地底世界上下的石柱也完整呈現。 石柱表面的人工痕跡不是刻痕,呈螺旋形的臺階一圈圈延伸向上。 地底城池的線索比想象中更直白與露骨——它筆直通往上層。 陸離走入城池最中央的環(huán)形廣場,螺旋形臺階延伸的石柱沒有遮掩,筆直矗立在廣場中央。 站立廣場中間,失落城市通往四座城門的街區(qū)一覽無余。 這座空蕩城池似乎只是擺設,只為指引陸離找到通往上層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