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種人類對食物非常嚴(yán)苛，污染度低的食物才能保持他們的純凈。而即使是低污染食物中最便宜的黑面包每磅也要近三十先令，更別說價格不會便宜多少的干凈水源。

    卡特琳娜的全部存款加上陸離售賣怪異貨幣的錢只夠支撐生存三天，一旦永夜超過三天，陸離只能餓著肚子前往午夜城。

    或許該收起貪婪，選擇在螳戈鎮(zhèn)將陸離“出手”，教會對純凈人類不感興趣，那么再試試鎮(zhèn)長那里，或者是貴族商人。

    “如果你賣給會把我送去午夜城的人，可以?！?/br>
    陸離平靜面對自己被當(dāng)成貨物轉(zhuǎn)賣。

    畢竟他們的合作本身就是因利益建起。

    被陸離戳破內(nèi)心想法，卡特琳娜有些尷尬地?fù)u頭回答：“我不會那么做的……”

    陸離不置可否，等待卡特琳娜做出決定。

    南邊天際，漆黑輪廓正蠕動著攀爬，仿佛黑色的山巒從大地升起。

    卡特琳娜仍在糾結(jié)該怎么做。

    如果不說出純凈人類，她沒資格見到鎮(zhèn)長。但是說出來就可能被貪婪的守衛(wèi)或者管家搶走一部分收益，甚至搶走陸離。

    等待永夜過去是最蠢的主意，誰知道永夜會持續(xù)多久？污染無處不在，也許某次進食，某次喝水，甚至某次呼吸都可能讓陸離不再純凈。

    到時候陸離將一文不值。

    雇傭熟悉路線的獵人？卡特琳娜找不到值得信任的獵人。謊言與背叛才是獵人間的法則。

    “我們出發(fā)！”

    從壓縫間擠出的話語響起，卡特琳娜的兇狠眼神猶如賭徒：“還有五個小時永夜才降臨，我們走快點來得及到利維坦鎮(zhèn)！”

    利維坦鎮(zhèn)是路線圖倒數(shù)第二個落腳點，再往前就是能從舊下水道直接去午夜城的鬼怪鎮(zhèn)。

    只要趕到利維坦鎮(zhèn)，卡特琳娜就能有新的選擇——和當(dāng)?shù)亟虝?、?zhèn)長談?wù)摮鍪坳戨x的事宜。

    于是在荒野上的人們陸續(xù)返回小鎮(zhèn)中，陸離和卡特琳娜逆流而上。有些獵人認(rèn)出卡特琳娜，從不遠處目睹著他們走出小鎮(zhèn)。

    “竊光者要來了?！笔匦l(wèi)隨口提醒。

    “我知道。”向荒野上走去的卡特琳娜回答。

    守衛(wèi)不再說什么，也許以為卡特琳娜會在永夜到來前回來，也許并不在意一位獵人的死活。

    起初陸離能看到陸續(xù)回歸小鎮(zhèn)的人們，但隨著遠離小鎮(zhèn)，身影開始變得稀少?；仡^望去，小鎮(zhèn)中亮起的火光猶如指引方向的燈塔。

    他們相對安逸地走出近十里，抵達安全區(qū)與真實荒野的分界線，卡特琳娜開始放緩速度。

    因為一些爬行的輪廓擋在前方。

    陸離以為卡特琳娜會停下，但她徑直向前，仿佛看不到爬行的怪影——她能看到，但不知為何無視了它們。

    “無目人……一群可悲的人?！笨ㄌ亓漳绕届o地評價道。

    爬行怪影離得很近了，足夠讓陸離觀察到更多細(xì)節(jié)：爬行怪影的身體構(gòu)造與人類相同，一些身上掛著襤褸破碎的布料，但大部分什么都沒穿，只有裹滿身軀的灰塵泥土。

    它們枯瘦身軀猶如竹節(jié)蟲，空蕩眼眶里沒有眼珠，但除了眼眶，它們身上到處涂滿眼珠。

    長滿體表的眼珠鮮明的仿佛真實存在，只有怪影爬動時拉扯皮膚帶動的皺褶才表明眼珠并非真實。

    “他們是人類？”陸離注意到卡特琳娜用人來形容他們。

    “嗯，低理智值的人會看見里世界的投影。一些膽小鬼因此挖掉眼珠，但里世界的影響沒有消失，以及因為被當(dāng)作自殘驅(qū)趕出螳戈鎮(zhèn)，他們只能生存在惡劣的邊緣環(huán)境里，隨時間推移，他們就變成了這種東西?！?/br>
    卡特琳娜語氣帶著一種同情與鄙夷：“盡管污染嚴(yán)重隨時會變成異種，但他們和我們一樣。”

    “他們不會攻擊我們嗎?！标戨x問。

    卡特琳娜點頭說：“因為看不見他們更渴望同伴。這聽起來很諷刺……他們比我們更加團結(jié)和信任彼此。”

    “但他們正向我們靠近?！标戨x說。

    卡特琳娜微怔，打量周圍，發(fā)現(xiàn)就像陸離說的，無目者們正漸漸靠攏，圍起他們。

    “先別攻擊……”卡特琳娜只是提醒陸離。

    成為獵人的第一天起，卡特琳娜就知道無目人的無害。她也從未聽聞無目人襲擊人類的事件發(fā)生。

    無目者們也沒有顯露攻擊意圖，他們圍聚向陸離和卡特琳娜，或者說……圍向陸離。

    旁邊的卡特琳娜被他們無視。

    “為什么……”卡特琳娜不解地問。

    “繼續(xù)趕路吧?！标戨x說，他知道無目人被什么吸引過來。

    繞開跟隨的無目人群，陸離和卡特琳娜正式踏入似有呢喃低語回蕩的荒野。

    身后的無目人群徘徊在分界線，不敢繼續(xù)跟隨。

    “你是怎么做到的？”卡特琳娜忍不住問。

    “也許是聞到了我的氣息?！标戨x回答。

    卡特琳娜正想說無目者嗅覺并不靈敏，但立馬想起陸離的“聞”指的是感覺。

    無目人是一群被嚴(yán)重污染，迷失自我的人，但他們又向往希望與光明。

    而陸離是最純凈的人類。

    一種難言情緒哽在卡特琳娜心底。從出生起就在為活下去掙扎的她不能理解那是什么，但從未出現(xiàn)過的它讓卡特琳娜內(nèi)心產(chǎn)生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