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3章
將東西丟上港口,我抱著尖木刺爬上岸,澀澀發(fā)抖地看向我撈上來的事物——那不是想象中的魚或貝類螺類,那是一只黑曜石雕刻的骯臟羊頭,許多浮雕般具有的精美螺旋雕刻在羊角上,其在擬人上的栩栩如生讓我想到蠻荒獻祭所用的器皿,它使我感覺不舒服,于是我將這不詳之物丟回海面。 撲通—— 水花迸濺,詭異羊頭沉入深海,我又解開帶來晦氣的漁網(wǎng),一無所獲的返回閣樓,在壁爐前烘干衣物,恢復體溫。 突然之間,我捂著肚子倒下,像是饑腸轆轆的野獸般滴淌著口水。饑餓愈發(fā)強烈,吞噬我的理智,吞噬我的靈魂。我餓得想吃掉目光所及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這是,我忽然想到曾聽到的教堂鐘聲。不論那里是人類還是怪物,都意味他們有食物……或它們就是食物。 殘存理智驅(qū)使我?guī)嫌蜔艉图饽敬蹋x開避難所,向最后的希望教堂走去。 不知過去多久,我來到那座古老石砌建筑的荒蕪花園外。 我驚愕地望著圍欄,因為我看到教堂周圍,羊頭人身的教徒們游蕩著,仿佛命運的指引,它們的羊頭和我在深海撈出的黑曜石雕塑驚人的一致,這個時候,我又聽見暴風雨的喧囂耳邊響起。 “倫納!倫納!”我沖著搬木桶的坡腳老船員怒吼:“該死,你他媽要我告訴幾次!不需要你在暴風雨里出來幫忙!現(xiàn)在!給我!滾回船艙!猴子,把這老東西帶回去!” 矮小的船員拽著坡腳老船員鉆進船艙。我留在甲板,看到需要幫助的水手要趕去救他時,聽見“小心”喊聲響起。我匆忙回頭,看到之前的坡腳老船員向我沖來,將我撞出船舷。落進海浪前,我最后一眼是看見的是坡腳老船員和他脖間飄出,火把下閃爍妖冶的可厭羊頭徽章。 我重新看向像我滑步而來的教徒,那浮雕般刻著螺旋從羊頭延伸至羊角的頭顱如此可憎。它像我說些什么,但我無法聽清,我猜那是某些惡毒的可憎詛咒。我對它們的厭憎因此達到頂點,食欲也達到頂峰。我無法記清隨后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像是闖入羊群的餓狼、尖木刺刺穿它們的流膿的身體、教堂驚恐地認出慘叫、人身惡臭難忍,而羊腦美味異常。 我成為仇恨和暴食的化身,在這座羊頭人身的怪物占據(jù)的教堂展開殺戮。 我恢復清醒后,望著腳邊姿態(tài)扭曲的“怪物”尸體,它們每只額頭都被戳出洞口,殘余腦漿半凝固在額頭旁。 我因這一幕跪倒在地,扣動嗓子,但什么也吐不出來,仿佛腦漿已經(jīng)融入血rou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而使我作嘔的不是因為我犯下的殺孽,是回憶吸食腦漿口感的惡心感——就像一大盆粘稠的鼻涕,被我從盆邊吸出。 在我想爬起來遠離這片屠宰地時,我突然愣在原地,如羊癲瘋般顫抖,因為某種可怕猜想使我不寒而栗。 如果,我的確已經(jīng)瘋了呢? 第一百七十章 光怪陸離癥候群(十) 在陽光明媚的普通一天,長屋迎來一位不速之客。他狀若瘋癲地在無人房間住下,夜深人靜時,那個房間傳出驚悚的慘叫,第二天,不速之客翻出窗戶,闖入診所,在醫(yī)生與病人詫異中舉止怪異,又在慌不擇路時從樓上跌下。 出于某種職業(yè)道德,醫(yī)生將昏過去的瘋子抬上病床并治療,但醒來的瘋子不知感恩地離開這里,逃回長屋。 關(guān)于他的存在終于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但他們不敢靠近那個瘋子,只敢在他躲藏的廢棄房屋外偷窺其瘋狂行徑,一夜過去,引起瘋子發(fā)覺,離開長屋,鉆進一間酒館的閣樓,掃蕩那里的東西。酒館所有者當然不允許瘋子闖進自己的領(lǐng)地,想要將他趕走,但剛推開活板門就被瘋子刺傷。酒館老板尖叫著讓手下沖進來,但被瘋子揮舞著廚刀趕走,然后,瘋子闖進教會,攻擊手無寸鐵的教徒,戳穿腦殼吸吮他們的腦汁。 這是我想象的“真實”。 如此,才能說明為什么無論焦黑怪影還是羊頭教徒,連我一個人類都能輕松擊退和殺死——人們本就懼怕瘋子。 只是使我奇怪的是,為什么至今也沒有警察來抓捕我?即使我不在貝爾法斯特,也應有當?shù)鼐旎蛐l(wèi)兵或什么人阻止我,而不是任由一個可怕瘋子在城鎮(zhèn)里亂轉(zhuǎn)—— 當我正從地上爬起望向教會外的時候,我看見教堂外的街道,我思緒的節(jié)點,黑色菌絲形成的水螅般的成群扭曲怪物蠕動著,向這邊接近。 警察?亦或衛(wèi)兵? 我克制逃離這里的沖動,注視著這群菌絲勾勒、有著人形與水螅特性的怪物向我靠近,發(fā)出近似荒野灌木里昆蟲混雜的嗡嗡聲。 我看著它們像是烏云般逼近,然后,記憶的幻象再次涌現(xiàn)。 “倫納!倫納!”暴風雨里的帆船甲板上,我沖著旁邊的坡腳老船員怒吼:“該死,你他媽要我告訴幾次!不需要你在暴風雨里出來幫忙!現(xiàn)在!給我!滾回船艙!猴子,把這老東西帶回去!” 坡腳老船員被瘦弱水手拽進船艙。我留在甲板,繼續(xù)幫助甲板上的其他人。“小心!”喊聲突然從我背后響起,之前的坡腳老船員向我沖來,將我撞向船舷外。墜進海水前,撕裂的白芒驟然照亮甲板,使我看見斷裂倒下的桅桿將他那顆滑稽的蒼老腦袋砸入胸腔…… 飛舞的羊頭徽章與倒在血泊的羊頭重合。我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