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整個地下城都知道，暗河事故之后并沒有找到祝城淵的尸體，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曾經(jīng)說過人可能還沒死，現(xiàn)在終于得到了證實，在網(wǎng)上討論得沸沸揚揚。

    有人吹噓自己是神算子，說自己早就說過了，沒有找到尸體，那就是等于沒死。

    有人替淮煙高興，說深愛之人死而復(fù)生，沒有什么比失而復(fù)得更幸運圓滿的事了。

    也有人說，淮正卿的聲明漏洞百出，現(xiàn)在的祝城淵其實是假的，只不過跟原來那位長得很像，淮煙又因為過度思念故人，所以找了個跟祝城淵很像的人，這場陰差陽錯的事故后，正好給了身邊人一個合情合理的身份而已。

    還說，現(xiàn)在那位不過是個替身，還替他感到不值。

    有人反駁，就算是替身又怎么樣，淮煙那樣的人，如果他愿意讓我當(dāng)替身，我現(xiàn)在立馬去整容。

    迷尹街的人不少都認(rèn)識向默，說他叫向默，之前也確實在迷尹街生活。

    還有的大聰明表示，怪不得迷尹街地震后淮煙愿意拿出私人場地給迷尹街當(dāng)難民營，原來是為了愛，真讓人感動。

    祝城淵坐在沙發(fā)上，看評論看得熱火朝天，時不時點評一句，一會兒搖頭皺眉，一會兒點點頭表示十分贊同。

    但在看到那句說他是替身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了，自己注冊了個小號，在網(wǎng)上連發(fā)幾十條反駁。

    他可不是替身。

    淮煙不在意網(wǎng)上說什么，熱度過兩天就會降下去，他被一直躲在家門外的記者煩得不行。

    淮煙把家里所有的窗簾都拉好，一絲都不透，每次出門也是直接從電梯進(jìn)地下車庫，車玻璃上貼著反向黑色車膜，記者拍不到車?yán)锩妗?/br>
    祝城淵在家待了整整一個星期，那些記者實在拍不到什么了才走，但偶爾還是會折返回來突擊一次。

    祝城淵接手了那盆蘭花，盡心盡力養(yǎng)了三天三夜，在他的精心照料下，葉子又有了發(fā)黃跡象，看得安諾在旁邊直掐人中，趕緊叫來淮煙補救。

    淮煙三令五申，不準(zhǔn)祝城淵再澆花，再澆就要死了。

    祝城淵只好去給小烏龜皮皮喂食，邊往烏龜盆里扔rou沫邊感嘆：“還是我們皮皮結(jié)實，怎么樣都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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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煙從抽屜里找出戒指，戴在手指上看了看，戒指圈還是大了點，直往下掉。

    當(dāng)年他摘戒指，是在祝城淵死的那一年，他整個人瘦得很厲害，體重下降太快，戴了好幾年的戒指變大變松，他怕戒指會丟，就摘了收進(jìn)抽屜里。

    記者有次拍到他跟章君昊從酒店里出來，鏡頭焦點對著他空空的手指上。

    第二天的頭條新聞配文說，淮公子夜生活豐富，已經(jīng)摘了跟祝城淵的婚戒，徹底走出亡夫之痛，開啟多彩新生活。

    也是從那條新聞之后，往淮煙身邊涌的人總是不斷，有的是聞著味兒了，自己湊上來的，還有的是有心人刻意的安排。

    淮煙被那些人弄煩了，又把戒指戴回了手上，但還是擋不住亂七八糟的人。

    淮煙還記得，他當(dāng)初跟一個醫(yī)藥公司的客戶吃飯，也是現(xiàn)在的時節(jié)，冬天里最冷的時候，客戶約在山里的溫泉酒店。

    那天客戶身邊還帶著兩個長相出眾的年輕男人，一上來就熱情地給他介紹，像是推銷什么熱門產(chǎn)品。

    淮煙一眼就看出來對方打的什么主意，雖然心里膈應(yīng)，但對方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也不好說什么。

    上半場的飯局一切正常，他們都很老實，只是單純地吃飯聊合作。

    酒過三巡，到了后半場，客戶頻頻示意那兩個男人給淮煙敬酒，大有要把他灌醉的意思。

    淮煙沒喝，客戶又用話暗示淮煙，讓他晚上玩得開心一點，還說帶湯池的房間已經(jīng)給他安排好了，酒店的隱私方面做得很好，讓淮煙不用顧慮別的，只要盡情享受就行。

    客戶喝得臉紅脖子粗，扭頭囑咐自己帶過來的那兩個男人，晚上一定要伺候好淮總。

    淮煙對其他男人沒有興趣，更沒有三人行的惡趣味，客戶的話，還有逐漸往他身上伸過來的手著實把他惡心得不輕。

    他忍無可忍，舉起酒杯站起來走到客戶身側(cè)，客戶還以為他要跟他喝酒，端起酒杯就要跟淮煙碰杯。

    淮煙笑著舉高手里的酒杯，那杯酒直接扣在了客戶頭頂，又踹開身側(cè)手快摸到他大腿的男人腰上，桌子也給掀了，發(fā)了好大一通火。

    那天之后，淮煙永久性把那家醫(yī)藥公司拉入了黑名單，不許淮氏集團跟他們再有任何來往。

    淮煙一開始之所以會答應(yīng)客戶去那家溫泉酒店吃飯，是因為他跟祝城淵曾在那里住過幾次，所以趁機想去待兩天。

    他跟祝城淵第一次去那家溫泉酒店之前吵了一架，至于吵架的原因，淮煙已經(jīng)不記得了。

    吵完架還沒和好呢，祝城淵因為工作又去了監(jiān)測站。

    三天之后祝城淵忙完，急匆匆回家哄媳婦兒，自己還訂了溫泉酒店。

    祝城淵開車到家已經(jīng)是半夜，淮煙都睡著了，聽到臥室的開門聲，睜眼看見是祝城淵回來了，他睡得迷迷糊糊，早就把吵架的事兒給忘干凈了。

    等祝城淵走到床邊，淮煙從被子里張開手抱了抱祝城淵的胳膊，溫?zé)岬南掳驮谧３菧Y冰涼的手背上蹭了蹭，嘴里嘟嘟囔囔一句“你怎么才回來”。

    祝城淵以為淮煙還在生氣，被他那么一抱一蹭，整個人都軟成了一汪水，心都快化沒了，直接攬著淮煙的腰，把他打橫從床上抱起來，開車帶著他直奔溫泉酒店。

    兩個人在溫泉酒店里你儂我儂了半宿，第二天中午淮煙才醒，手機上有五六個助理的未接電話，淮煙舔了舔發(fā)干的唇角，瞅瞅祝城淵還睡著的那張帥臉，感嘆一句他現(xiàn)在只顧貪圖美色，也過上了從此君王不早朝的生活。

    心里雖然在反思，但身體卻很誠實。

    兩個人在溫泉酒店待了整整三天，從酒店回去的路上淮煙都沒能睜開眼，更沒想起來他們?yōu)槭裁闯臣堋?/br>
    在酒桌上拿酒潑了客戶，又掀了飯桌，淮煙飯也沒吃好，直接回了自己早就開好的房間，那間帶著湯池的房也是他跟祝城淵住過的那間。

    淮煙一個人在湯池里泡了一個多小時，又站在陽臺上抽了半盒煙，他房間的燈全關(guān)著，唯一的一點亮光是他煙頭上明明滅滅的紅色火星。

    一個愣神兒，煙柱上的灰積了一小截兒，淮煙習(xí)慣性用手指敲了敲煙柱，撣掉煙灰。

    手指一動，無名指上的戒指直接滑了下來，“啪嗒”一聲掉在了陽臺上。

    淮煙彎腰想撿，但是光線太暗，戒指又從陽臺上滾了下去，下面是公共湯池。

    好在已經(jīng)半夜，公共湯池沒有人，淮煙發(fā)了瘋一樣下去找戒指，酒店經(jīng)理知道后封了那片湯池，最后在員工的幫助下，第二天天亮了他們才從石頭縫隙里找到淮煙丟的戒指。

    淮煙把戒指緊緊攥在手心里，指甲摳著掌心，給酒店經(jīng)理道了半天謝，又充了終身貴賓卡作為補償。

    也是從那次之后，淮煙徹底把戒指收了起來。

    （二更）

    記者終于不在家門口守著了，祝城淵也著急想知道自己的戒指丟哪里去了，又去了一趟關(guān)孟寧的地方。

    淮煙給他設(shè)置了最高權(quán)限，他現(xiàn)在隨時可以自由出入。

    孟寧還沉浸在實驗室毀在地震里的悲傷中，看守說他已經(jīng)不吃不喝好幾天了，怕他真的把自己餓死，他們只能強行給他注射營養(yǎng)劑。

    祝城淵開門進(jìn)去，孟寧毫無反應(yīng)，也不看進(jìn)來的人是誰，想著無非就是又要給他注射營養(yǎng)劑的看守或者機器人。

    孟寧就躺在那張小床上，已經(jīng)完全瘦脫了相，臉頰深深凹陷，雙眼下面像涂了炭，祝城淵以為自己見了鬼，還把自己嚇了一跳。

    “你是想把自己餓死嗎？”祝城淵抱著胳膊站在關(guān)押室小餐桌旁邊，用腳尖勾了張椅子坐下，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

    孟寧聽出是祝城淵的聲音，但也只是動了動眼皮，看了祝城淵一眼之后眼珠又慢慢轉(zhuǎn)了回去，繼續(xù)呆滯地瞪著天花板。

    “實驗室沒塌，數(shù)據(jù)也都在，你如果現(xiàn)在死了，甘心嗎？”祝城淵冷哼一聲。

    孟寧聽他這么一說，整個人一彈猛地坐起來，那一個動作就用干了他身體里所有的力氣，后背塌著，有氣無力地坐在床邊直喘。因為太過激動，好像下一秒就又要翻白眼暈過去。

    “向默，你什么意思？”孟寧發(fā)灰的眼球里稍微攢了點兒光，“實驗室沒被毀是嗎？實驗數(shù)據(jù)都在是嗎？”

    祝城淵眼里晦暗不明，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只是糾正孟寧說：“我叫祝城淵，不是你制造出來的向默了?！?/br>
    孟寧先是想了幾秒鐘祝城淵話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明白之后手心捂著胸口，白眼又要往上翻：“之前的事你都想起來了？怎么可能，我的實驗很成功才對，不可能的……”

    祝城淵趕緊一揮手，讓旁邊的人再給孟寧扎一針，心里說著他的戒指還沒找到呢，可不能這時候把孟寧給氣死了，雖然他現(xiàn)在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機器人給孟寧打完針，孟寧的情緒稍微穩(wěn)定了一些，祝城淵繼續(xù)說：“我確實想起來了，所有的都想起來了，也知道你給我植入的記憶都是假的，我現(xiàn)在問你，我的戒指你給我放哪里去了？”

    “什……什么戒指？”孟寧被他問蒙了。

    “我的婚戒，”祝城淵抬起手，指著自己空空的無名指說，“我之前戴了那么多年的婚戒在哪兒？我是向默的時候，手上從來都沒有戒指，你給我做的記憶手術(shù)，肯定是你給我藏起來的，你告訴我，我的婚戒在哪里?！?/br>
    孟寧雙眼虛虛的，沒有焦距，好像在努力思考，很快視線重新放在祝城淵身上：“你先告訴我實驗室的情況。”

    祝城淵把那晚他們端掉實驗室的視頻拿出來給孟寧看：“看到了嗎？不要以為我在誆你，實驗室就在迷尹街東區(qū)的垃圾處理廠，我們從一個暗門里找到了實驗室入口，還把里面的人全都抓了起來，所有的東西，包括那臺裝著實驗數(shù)據(jù)的電腦也都扣下了。”

    祝城淵又找出拍的那部電腦的圖片拿給他看：“你看看，這部電腦就是存儲數(shù)據(jù)的電腦對吧，也在我們手里?！?/br>
    “別動那臺電腦?！泵蠈幒芗?，胸口起伏得厲害。

    祝城淵耐心不足，手心撐著膝蓋，死死盯著孟寧：“告訴我，我的戒指在哪里？”

    孟寧一時半會沒想起來，畢竟那么多年過去了，他記得他確實摘了祝城淵的戒指，應(yīng)該被他隨手放在某個地方了，但現(xiàn)在如果不告訴祝城淵，祝城淵很可能會毀了那臺電腦。

    “你讓我想想，可能……在我的休息室收納柜里，我不太確定，那么多年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祝城淵就給安諾發(fā)了信息，讓安諾幫忙去找一找。

    祝城淵今天來，不只是為了問戒指，斂好情緒，調(diào)整好臉上的表情，很快就岔開話題。

    “你第一次給我做記憶手術(shù)的時候，怎么沒把你自己亂七八糟的身份植入進(jìn)去？”

    孟寧實話實說：“那時候我的技術(shù)還不成熟，如果植入了熟悉的人的記憶，會產(chǎn)生排斥反應(yīng)，所以我不敢貿(mào)然植入。”

    祝城淵是審問高手，看孟寧很配合，開始打感情牌，回憶他們過去的生活。

    “我們都是在十三區(qū)福利院長大的，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還記得，你那時候總是被人欺負(fù)，總是躲在我身后……后來地下城大亂我們失散，我一直以為你死了?！?/br>
    祝城淵語氣里都是溫情，孟寧也想起了小時候的事，眼睛里有些動容，年少時他是真的喜歡祝城淵的。

    沒人會不喜歡那樣善良勇敢的少年。

    “是，你那時候總是幫我，我從來沒忘記過之前的事?！泵蠈幧钌詈袅丝跉?。

    祝城淵趁機問：“這些年，你去哪里了？”

    “地下城大亂那年，我被人從十三區(qū)帶走，直接被送進(jìn)了實驗室，之后一直在實驗室里待著，一開始是不能離開，后來是不想離開。”

    祝城淵又問：“把你帶走的人是誰？”

    孟寧搖頭：“那時間我太小了，根本不記得太多，我只想活下去，誰給我飯吃，我就去哪里，誰給我飯吃，我就干什么，后來我的實驗就是我的命?！?/br>
    “還有沒有別的？你還知道什么？”

    孟寧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說，你是不是就可以把我的實驗數(shù)據(jù)還給我？”

    祝城淵一臉悲哀地看著孟寧，都到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在想著他的實驗跟實驗數(shù)據(jù)。

    但人只要有弱點，就好拿捏跟控制，祝城淵快速回答他：“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就把你的實驗數(shù)據(jù)給你。”

    “好，我跟你說，這么多年，實驗室一共搬了三次地方，我們進(jìn)行的實驗都是地下城不允許的實驗，迷尹街也不管，兩到三年實驗室就會換個地方，最開始我們是在地下城的第九區(qū)，第二次轉(zhuǎn)移到了迷尹街，又在迷尹街換了兩個地方，最后才去了東區(qū)?！?/br>
    祝城淵一邊給他錄像一邊問：“一開始你們在第九區(qū)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孟寧搓了把臉，“我那時候小，不知道在第九區(qū)哪里，有權(quán)限的人才能出去，我只能在實驗室里待著。”

    “除了這些，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