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朋友關(guān)心？”

    “你不關(guān)心我業(yè)績好不好、生活愉快不愉快、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你關(guān)心我性生活，你不覺得這很怪異嗎？”藺雨落歪著頭問顧峻川。

    顧峻川則不再討論這個問題，過馬路的時候扯了一下藺雨落手腕讓她避開逆行過來的電動車。藺雨落說一聲謝謝，他說不客氣。直到通過斑馬線才放開她手。

    “那你生活愉快不愉快？”顧峻川問她。

    “比從前愉快?！?/br>
    “比如？”

    “比如我的居住環(huán)境好了一點，可支配的收入也多了，小舟學業(yè)順利，我還學會了做很多菜，當上了店長。”

    “別的呢？”顧峻川意有所指。藺雨落看他一眼，臉微微紅了：“你別得寸進尺?！?/br>
    顧峻川的眼落在她被陽光打透的耳垂上，莫名說了一句：“夏天到了。今年夏天你不會經(jīng)歷大停電了?！?/br>
    上一個夏天藺雨落經(jīng)歷王劉莊大停電，中暑了，在顧峻川面前狼狽不堪。兩個人同時想到這，笑了。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你討厭我也不是你的錯，畢竟我前女友巴不得我不得好死，而我前妻只是討厭我。”顧峻川覺得命運弄人，明明從前分手跟換衣服一樣容易，偏偏眼前這個人離了婚之后又要百般牽扯。這里諸多因素，藺書雪的、他們自己的、命運使然的。

    蘇景秋正坐在店里靠窗位置休息，看到倆人走過來，看著像兩個世界的人、又似乎有一點關(guān)聯(lián)。他給藺雨落準備了一個升職禮物，一瓶香水。藺雨落看那香水覺得眼熟，蘇景秋則玩笑道：“眼熟嗎？我從垃圾箱里刨出來的?！笨吹教A雨落神情震驚，他哈哈大笑：“逗你玩的，垃圾箱里刨出的那瓶我酒吧用完了。這瓶全新的，沒看包裝都沒拆嗎？”

    “你為什么去垃圾箱刨香水？”藺雨落問。

    “因為顧峻川說他看見有人扔了一瓶全新香水。他覺得太浪費了?！?/br>
    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藺雨落當時為這瓶香水好生心疼。顧峻川這人太別扭了，自己吵架生氣扔東西，讓好朋友去垃圾箱刨出來。還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來的？

    而他呢，絲毫不羞愧，人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一邊喝咖啡一邊欣賞夕陽，也不參與他們的對話。

    藺雨落跟蘇景秋說明了來意，蘇景秋很講義氣，當即就同意。甚至還對她說：“我讓鄭良也幫你在她們公司發(fā)展?！?/br>
    “你倆…”

    “我倆沒戲，但偶爾聊聊天，互相幫幫忙?！?/br>
    “哦?！?/br>
    藺雨落不太擅長打探別人私生活，說過了正事就不知道還該跟蘇景秋聊什么。顧峻川適時起身：“走吧?！?/br>
    回去的時候藺雨落跟顧峻川道謝，顧峻川顯然不太接受，覺得她虛情假意。

    “我請你吃飯吧？之前說好了再請你一頓?！?/br>
    “那就勉強吃一頓吧?！?/br>
    “你想吃什么？”

    “火鍋吧。”顧峻川說完又有點嫌棄：“一身味兒?！?/br>
    藺雨落覺得他每次事兒事兒的樣子挺欠揍，就在一邊撇嘴。兩個人拐進了火鍋店，點菜的時候藺雨落給店里打電話，說了一下她在外面應(yīng)酬的事，順道安排了一下晚上繁忙時段的工作。

    “應(yīng)酬”這兩個字可不太好聽，顧峻川劃菜單的筆停下，把菜單推出去，不點了。

    藺雨落知道自己用詞不當，就解釋：“我工作時間出來吃飯，不說應(yīng)酬說什么？你怎么點這么少？別給我省錢，火鍋我能請得起?！彼c了很多rou，畢竟兩個人飯量都不小。

    兩個人都吃油碟，又是蒜泥又是香油，吃得熱火朝天，鼻尖都滲著汗。

    顧峻川拿起紙巾順手擦了她鼻尖的汗，她沒有躲，仰起臉讓他幫忙。擦過了她才覺得這非常不妥。但他們都沒想過為什么這個動作這么自然。

    那天晚上顧峻川送藺雨落回家，因為兩個人都覺得對方身上的火鍋味太難聞，在封閉空間里味道更是會被放大。索性棄車走路，也當作消食。

    時而快時而慢，都把走路當做了游戲，一路笑嘻嘻。

    路過科學院的時候，里面有人騎著自行車出來。藺雨落只是無意看了一眼，視線就定格在那，眼里突然有盈盈淚光。

    顧峻川眼跟過去，人潮涌動，也看不出什么?；剡^神的時候藺雨落已經(jīng)跑遠了。

    走路游戲結(jié)束了，藺雨落沒再講過任何一句話，分開的時候連再見都沒說。好氣氛結(jié)束得突然，顧峻川到家后問藺雨落發(fā)生了什么，藺雨落回他：與你無關(guān)。

    接下來的時日顧峻川不再陪藺書雪練瑜伽，即便到了東安商場也只是在綠野和“l(fā)”走一遍，不再去別的地方。所有跟瑜伽館的合作都是小鳥在處理。

    有一兩次在商場里碰到藺雨落，兩個人只是簡單說幾句話。

    一直到半個月后，藺雨落和孔青陽的電影之約終于履行。時間已經(jīng)走到了六月上，天氣不算炎熱，傍晚甚至很舒適。兩個人拿著飲料走進電影院，看了一場文藝片。

    電影院里很安靜，前面的情侶有時會將頭靠在一起，嘴唇相啄。每當這時藺雨落都覺得尷尬，坐在那愈發(fā)拘謹。好在孔青陽紳士，全程沒有過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哪怕要交流劇情，也保持理性的距離。

    這讓藺雨落放松了很多。

    吃過晚飯兩個人一起散步，孔青陽手背在身后以緩解藺雨落的緊張感。他主動說起未來的規(guī)劃，也談到自己即將出國的事。月色動人，他的每一句話都真誠。

    “我其實從前不是這么猶豫的人，我一般想好的事立刻就會做。但有一件事我思量很久很久?！笨浊嚓栒径粗A雨落：“我相信你其實已經(jīng)能夠感覺到我對你的不同。你的感覺是對的落落，我很喜歡你，也從來不覺得我們之間的年齡有什么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就要移民了，在移民前開始一段感情并不明智。”

    “如果你的規(guī)劃里不排斥出國這個選項，那我會為此付出全部的努力?！?/br>
    “我們立足于此、去看看更大的世界，我不知道我這個想法對你來說是不是唐突。但我真的想邀請你跟我一起，放下對自己的懷疑、放下自卑的情緒、放下所有對比，去一個嶄新的地方重新開始?！?/br>
    “我之所以說這些，并不想帶給你什么壓力，我只是在陳述一種可能性。一種關(guān)于我們?nèi)松h行的可能?！?/br>
    既談理性又談感情。

    既真誠又熱烈。

    有那么一瞬間藺雨落內(nèi)心里充滿了感動?？浊嚓柕脑捳f進了她心底。這么多年以來，她時常被自卑的情緒籠罩。她覺得自己一直缺少很多發(fā)光的東西，唯一被別人看到的就是她的容貌。她不敢去追求太好的東西、不敢去想很久以后的事情，她每一個思考和憧憬都基于當下，還要寬慰自己因為當下最能把握。

    而過去的很多瞬間，她都被推著走，盡管她知道自己該去哪，但她無法真正左右。她能把握的東西太少了。

    當她經(jīng)過科學院，看到“他”從里面騎車出來，夜風吹動他的發(fā)梢，夜色都不能噬去他的晴朗，她開始懷疑自己生活的意義。她沒有比分開時更好，至少沒有踏上她曾經(jīng)發(fā)誓要踏上的人生之路。

    藺雨落的眼睛很濕。

    這半個月來她過得不好，經(jīng)年往事困住了她，她的靈魂在尋求一個出路。

    “我覺得我被你看透了。”她說。

    第58章 藺雨落：孤獨夜晚

    “我非常感激您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 無論是言語上的寬慰還是行動上的助力，對我來說，這些都太寶貴了。我在您面前不會覺得自己無知、庸俗, 不用遮掩自己的求知欲望，不怕說錯話。我甚至覺得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遇到像您一樣的人了?！?/br>
    “我也佩服您高潔的品格，您沒有隱瞞您即將移民的事, 在這個時候先把話說清楚，這也讓我感激。”藺雨落因為感動，總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也因此鼻尖紅紅的, 在夜色下很動人：“但我不想移民，如果我想移民, 應(yīng)該依靠自己的能力, 而不是依附別人。”

    “謝謝您, 孔律?！碧A雨落微微笑了：“我會不會因為拒絕您而失去一個朋友？如果是，我愿意承擔這個后果, 只是…”

    孔青陽輕聲笑了。

    拍拍她的頭：“怎么會呢？人生還很長呢, 慢慢來、慢慢相處, 當下的答案也不代表未來, 一切都在變化。我接受你的拒絕，也沒覺得尷尬。”

    “不輕易開始感情，也不輕易放棄, 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之一?！笨浊嚓栴^向一側(cè)擺：“繼續(xù)走？”

    “好?！?/br>
    藺雨落跟上他，兩個人在街上散步。孔青陽有時會看著藺雨落，怎么有人會這么冷靜清醒、這么堅韌, 怎么會有人明知道自己最好的牌是什么卻從不隨波逐流。多難得。他跟她隔著一點距離, 這樣她不會緊張?？浊嚓栆姂T了人性陰暗面, 也在最開始的時候認為藺雨落或許會抓緊那個階層跳躍的機會，從此在藺書雪的庇護下扎根在這里。他看著她從搖擺不定到今天，每一個選擇都令他驚嘆。

    “落落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跟你在一起嗎？”孔青陽問她。藺雨落看向他，顯然也對答案感興趣。

    “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放松，不用擔心你對我有所圖，也不用害怕你會利用我?！?/br>
    藺雨落懵懂點頭。

    這個晚上對她來說是特別的。

    她拒絕了孔青陽的愛意，但又從他的表白中得到了一種力量。她對孔青陽的感情是復雜的，從前也偶然有那么一個瞬間去想過，她也喜歡跟孔青陽在一起時的自己。

    可她總覺得她該走自己的路。

    這天藺雨落再次失眠。

    她近來睡眠總是不好，科學院門口的匆匆一瞥抽走了她很多力氣。她的手機里躺著的那個電話號碼，已經(jīng)幾年都沒有聯(lián)系。

    那個號碼她倒背如流。有那么幾次她的手放在撥出鍵上，只要點那么一下就可以了，她都強迫自己不要那么做。已經(jīng)結(jié)束的就它徹底結(jié)束。

    下一天藺書雪來練瑜伽的時候給藺雨落展示她南極之旅的行程安排和裝備，他們將在六月末出發(fā)，開始穿越世界。藺雨落很驚嘆，哇了好幾次。

    “你呢，今年有旅行的計劃嗎？”藺書雪問她。

    “我還沒想，好像今年是第一年能剩一點點機動的錢，但我不太敢花?！?/br>
    “去看海吧。去年都沒好好看上，被我耽誤了?！?/br>
    “也行。去看看晴天的海?！?/br>
    兩個人都笑了。

    藺書雪的訓練是有成效的，藺雨落幫她量圍度的時候甚至忍不住夸自己：我可太厲害了。您看我給您制定的訓練計劃很管用呢！藺書雪就順勢夸她：對，你是第二春使者。

    第二春使者傍晚開晚會的時候看到商場的王主任在綠野門口跟顧峻川說話。顧峻川近來不太來東安商場，這一天是因為區(qū)里組織籃球比賽，東安商場也在邀請名單里。要說商場里的潮牌多，年輕的導購們湊出一個球隊來很容易，但是沒有代表性人物，最后想來想去想到了顧峻川。

    這會兒王主任說的就是這件事。

    顧峻川不愿意，他的理由很簡單：他的店哪個區(qū)都有，這個區(qū)比完了下個區(qū)。萬一市里再組織比賽，他跨好幾個區(qū)，這事兒不好辦。干脆就不開這個頭，誰也不得罪。

    王主任覺得顧峻川說得也有道理，后退一步希望顧峻川能來做女隊教練。顧峻川又說這教練到處都是，找個專業(yè)的豈不是更好？王主任略微遲疑：這預(yù)算有限啊。顧峻川表示他出錢，王主任又忙擺手說不符合規(guī)定不行。最后把顧峻川架到了教練位置。

    王主任見時機成熟，丟給顧峻川一個女隊名單，顧峻川看到藺雨落竟然排第一個。他正好奇藺雨落這個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怎么就報名這個了，結(jié)果王主任對瑜伽館方向擺手：“小藺，你來?！?/br>
    藺雨落對王主任是有點怕的，像老鼠見到貓，每次說了正事就走，王主任布置的工作總要求店里第一個完成。畢竟店在東安商場里，聽話才能好辦事。這會兒見王主任叫她，就小跑著過去：“怎么啦主任？”

    “區(qū)里組織籃球比賽，女隊隊員商場辦公室都覺得你合適，給你報名了?！?/br>
    “哈？”藺雨落根本不會打籃球，此刻非常意外：“我沒報名啊。我看到商場的通知了，我們店報名的是關(guān)關(guān)老師。”

    “關(guān)關(guān)在名單上，你也在?！蓖踔魅握f：“區(qū)里這種友誼賽，根據(jù)我們的經(jīng)驗，如果名單的人少，總有人沒時間，多預(yù)備點人沒錯。你配合顧教練組織一下訓練吧?！?/br>
    “我沒經(jīng)驗啊?！?/br>
    “但你人緣好啊?！?/br>
    藺雨落在東安商場開展工作沒多久，前期搞合作的時候每家店都去過，混了個臉熟。加之她本人學習能力強，商場每次組織培訓考試大家都搶著坐她旁邊，慢慢就有那么一點小小影響力。

    藺雨落不想攬這個活，店里的事情太多了，關(guān)關(guān)老師報名這個還是她動員很久最后抽簽決定的。

    “顧總也沒時間當教練吧。”藺雨落說：“而且顧總要當教練，對隊員要求肯定高。我這種一點不會的肯定不行。是吧顧總？”

    “當隊員不行，打個下手還是行的。”王主任給顧峻川推薦：“我跟你說小顧，商場非常重視，落落店長給你打下手，發(fā)發(fā)訓練通知、協(xié)調(diào)協(xié)調(diào)場地還是非?？梢缘摹Ｂ渎涞觊L可是商場重點培養(yǎng)的服務(wù)之星。”這會兒又叫小顧了，開始壓人了。

    …

    “7月的服務(wù)之星不是說有可能是小鳥店長？”顧峻川聽出問題來了，綠野剛在東安商場開業(yè)，各種“名譽”很重要，他當然要錙銖必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