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雨落呢，拿著他的手機，指尖放在第一個密碼上，停留幾秒后把手機還給他，嘿嘿一笑：“我不上你的當。我看了你的，你就要看我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就光明正大互相查手機。我不干這事?！?/br>
    反正藺雨落不肯看他的手機，也不讓他看她的。兩個人杠起來了。

    “跨年呢，怎么著，吵個跨年架??？”高沛文覺得這倆人挺逗：“以后說起來印象可深刻了：2019年最后一天，我倆在因為要不要看對方手機吵架?！?/br>
    藺雨舟對愛情很懵懂，他沒談過戀愛，不太知道這有什么好吵，但高沛文說得很逗，他笑了一聲。

    “倒數(shù)了！”蘇景秋指著電視：“新年快樂?！?/br>
    數(shù)到1的時候顧峻川在藺雨落耳邊說：“新年快樂?！?/br>
    “新年快樂。”

    和好了。吵得快，好得快，好像別人都是笑話。

    回到房間，喝了酒的藺雨落坐在顧峻川腿上，抱著他脖子，臉貼著他的臉撒嬌。

    “干嘛？”顧峻川假裝還在生氣，藺雨落在他耳邊說出一串數(shù)字：“我手機密碼?！?/br>
    “我們交換了密碼就是好朋友了?！碧A雨落說：“手機就在那，想看就看好了。但我希望我們看對方手機不是因為懷疑，而是對彼此的生活感興趣?！?/br>
    藺雨落在這件事上是很成熟的。

    別人都覺得是顧峻川在掌握他們戀愛的方向，畢竟他是世人眼中成功的那一個，而藺雨落是高攀的那一個。只有顧峻川知道，是藺雨落在控制航向。比如現(xiàn)在，她說，手機可以看，但不能因為懷疑，而要因為興趣。那你看還是不看？

    顧峻川當然要看。

    “我對你的生活太感興趣了?！彼眠^藺雨落的手機，把那幾個從早到晚跟藺雨落問好的人都翻了一遍，然后對她說：“這些人都不行。不及孔青陽二十分之一。”

    “你對孔青陽印象倒是很好?！?/br>
    “我知道什么樣的男人算好?！鳖櫨ㄕf。

    “哦。那你原來怎么不當好人？”藺雨落反駁一句，被顧峻川捏著脖子壓在炕上。

    “顧峻川，我就喜歡你惡狠狠的?！碧A雨落喘了聲，去親他。

    大家都沒睡，他們連親吻都不敢大聲。輕柔地含住彼此的嘴唇，舌尖相觸，他的手將她臉掰向一側(cè)，親吻她側(cè)臉，直至含住她耳垂。

    顧峻川的手機還在響，藺雨落推開他，拿過他惱人的手機來看。太熱鬧了，自拍、語音，男的女的。藺雨落生氣了。把手機丟還給他：“你給我靜音。”

    顧峻川手臂交疊在腦后枕著，笑著問藺雨落：“要我刪掉嗎？”

    “工作用得到嗎？”

    “倒是用得到。高沛文的發(fā)布會什么的?！?/br>
    “那就留著?！碧A雨落不喜歡那自拍，她不太明白為什么要把自己好看的身體發(fā)給別人，萬一碰到個禽獸呢？拿著這些照片去盈利呢？

    她同時也意識到，顧峻川從前單身是他主動選擇的，不然以這種情況，他大可不必單身。

    顧峻川有種被管束的甜蜜，他給高沛文發(fā)了條語音：以后模特的事你全權(quán)負責(zé)，那些人我都刪了。

    “為什么？”高沛文問他。

    “我老婆不喜歡。”

    顧峻川一邊說一邊看著藺雨落，她聽到“老婆”二字時眼睛睜那么大，為自己申辯：“我沒有不喜歡，我說了你不用刪。我也不是你老婆?！?/br>
    “別管那些細節(jié)了?！鳖櫨ɡ^她，把這一晚給他發(fā)越界消息的所有人都刪掉了，甚至都沒通知對方一聲。顧峻川是不會允許藺雨落因為這些事不開心的。

    藺雨落看到了雪，跟顧峻川一起跨了年，遠離喧鬧的假期，每一天都很開心。上一次來這里時總覺得會失去，這一次離開的時候覺得一切都很圓滿。

    她格外喜歡2019年，因為這一年對她來說非常具有層次感。痛苦的、失去的、得到的，都無比深刻。2018年的春天她找到了打開自己的鑰匙，2019年的冬天，她給自己加上了奔跑的車輪。

    日子很滿，心也很滿。

    心滿了，工作就格外有力氣。

    關(guān)關(guān)果然如顧峻川所說，爆單了，成熟了。藺雨落返工當天她跟藺雨落邀功：“店長，你看我這能力，能給你當副手了嗎？”

    “你的能力能讓我給你當副手?！碧A雨落打她頭一下：“加油吧！關(guān)關(guān)。馬上過年，咱們再沖一沖。”

    “行！”

    藺書雪邀請他們?nèi)セ剡^年，這樣藺雨落回家也方便。但藺雨舟行程不可以。他導(dǎo)師臨時給了他新的工作，至少到下一年四月，他都沒有時間再離開北京了。

    藺雨落想在北京陪他吃年夜飯，他不同意：“姐，首先我是大人了，你不用擔(dān)心我；其次，你不要永遠都照顧遷就我，你應(yīng)該過自己的生活。好嗎？”

    藺雨落也知道藺雨舟是成年人了，而且是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但他們每年都在一起，她總覺得藺雨舟一個人會孤單。

    但做學(xué)術(shù)的路上就是孤獨的。藺雨舟說：只有忍受得了這些孤獨，我才能攀更高的峰。

    藺雨落掛斷電話的時候哭了一鼻子。顧峻川雖然理解她的心情，但看她在那抹眼淚實在是好笑。就笑她：“你這只是養(yǎng)了個弟弟，以后養(yǎng)孩子還不定什么樣呢！怎么，你不允許你養(yǎng)的人獨立了？不允許他們有自己的選擇了？你怎么掌控欲這么強？”

    “不是！”

    “就是！”顧峻川故意氣她，果然，藺雨落上當了，起身捶打他，顧峻川抓住她手腕，彈她腦門兒，兩個人著實鬧了一陣才好。

    藺雨落情緒恢復(fù)了，也想通了。藺雨舟長大了，就該有自己的生活，她擔(dān)心那些有的沒的做什么呢？當即讓顧峻川買了機票。

    在還有六天過年的時候，藺雨落考完了科目三。滿世界的謠言飛了起來，那時他們隱約覺得事情不簡單，卻也不會太復(fù)雜，在一切還沒有確定之前，顧峻川決定火速離開北京。

    落地后是穆力堯來接的他們，因為藺書雪得了一場重感冒，頭昏昏沉沉，受不了這往返幾百公里。他們先去了一趟春野，看到房客們在提前退房。二馬對她聳聳肩：沒辦法，全綠春今天都在退房。

    “正常。”穆力堯說：“露營基地昨天就騰空了一多半。所以今年過年應(yīng)該只有十幾號人。又或者沒人了?！?/br>
    三一在一邊叫了聲：喵。沒人了好哇，總被人摸好煩啊。它跳到藺雨落腿上，撓撓她。藺雨落揉搓它一陣，對它說過了年我就回來。然后拉著跟顧峻川匆匆去看藺書雪了。

    藺書雪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無論誰敲門她都不開。

    顧峻川在外面說：“你給我開門，我是你兒子，我今天必須帶你去醫(yī)院?！?/br>
    “你快歇了吧！”藺書雪說他：“一邊呆著去，我什么病我自己清楚，你別給我起那些幺蛾子。”

    穆力堯就對顧峻川說：“好不容易趕上這里人少清靜，你們?nèi)ブ車D(zhuǎn)轉(zhuǎn)?！?/br>
    顧峻川不肯，被藺雨落拽走了。

    兩個人藏在樹后，看穆力堯在外面站了會兒，跟藺書雪說了會兒話。然后走到窗邊，不知擺弄了哪里，窗開了。他踩著窗就跳了進去，動作敏捷迅速，哪里像五十多歲的人？

    藺雨落捂著嘴笑了。

    顧峻川有一瞬間很失落，母親果然不再需要她了，有別的人在照顧她，并且很真心。而后就是感動，在很特殊的關(guān)頭，有人能不懼什么翻窗而入，這得需要多深的感情。

    藺雨落偷偷走到窗下蹲著，聽到藺書雪在跟穆力堯起急：“你多少是有點毛病。你進來干什么？萬一我真有癥狀呢！”

    “癥狀個屁?！蹦铝蛘f：“我說過，你是死是活我管著，別跟我來那套。吃藥。你就是重感冒。”穆力堯行走世界，自己能當半個醫(yī)生。藺書雪就是上一天爬山吹到了風(fēng)，又有責(zé)任感，聽到風(fēng)聲，懷疑自己。

    藺雨落蹲在那，聽藺娘子跟穆力堯撒嬌。讓她想起爸爸mama。mama總是在只有爸爸的時候，責(zé)備爸爸、心疼爸爸。爸爸也總是在只有mama的時候，給她糖果吃、給她揉腰。他們似乎不屑于讓別人知道他們恩愛，在人前是一副我們是禮貌夫妻的模樣。那些她蹲在老宅窗下偷聽他們講話的夏夜，一股腦就回到她腦海。

    她又跑向站在那里的顧峻川，拉著他的手走了。

    藺書雪總說要得體退出，她做到了，兒女也該做到。他們沿著山路走，去找從前那間小屋。沒有野貓生小貓了，此刻臥著一條黃色小野狗。那群貓白天不知道去哪里了，穆力堯說它們在這里稱王稱霸，就像三一在春野稱王稱霸一樣。

    藺雨落的年度分紅是下午到賬的。

    方柳可真大方，這一年，給了她近五十萬分紅。

    藺雨落從工作起就沒一次性賺過這么多錢，此刻興奮地把手機展示給顧峻川看。

    “眼紅嗎？”藺雨落問他。

    “眼紅。這么多錢還不得請我吃頓好的?！?/br>
    “大膽點，請你吃一周好的。”

    藺雨落把手機塞進口袋。

    陽光很好，曬得她瞇著眼。只有在家閑的陽光下，她才會卸下所有防備，變得慵懶。

    顧峻川剛剛發(fā)出了一筆數(shù)額四千多萬的年終獎，綠野和l的員工，視工作成績，每個人都有。但他還是為藺雨落的近五十萬分紅開心。他想：咱們家這個年也算有收入了。

    “rou疼。但高興。”高沛文給他發(fā)消息：“我們的小朋友們，每天在商場里、工廠里風(fēng)里來雨里去，兢兢業(yè)業(yè)，也該拿到錢過個好年。咱們兩個繼續(xù)努力，希望下一年生意更好點。但非常不幸的是，有兩個城市的商場通知明天關(guān)店了?！?/br>
    “過完年線上銷售渠道全面啟動了?！鳖櫨ɑ厮骸扒易咔铱?。好好過年?！彼φn做到了前面，做出順應(yīng)市場的選擇，此刻不算太慌。但市場無法預(yù)測，他也做好了破產(chǎn)的準備。

    顧峻川嘆了口氣，看著藺雨落。

    她正在接電話，方柳在跟她說什么嚴肅的事，她一直在點頭。過會兒她說：“我回來前就做好拆課的方案了，當時想的是過年幾天遠程指導(dǎo)學(xué)員鍛煉消課。隨時能上。”

    “春野啊，春野的客人走光了?！?/br>
    “嗯嗯，都會過去的?！?/br>
    藺雨落有點茫然，掛斷電話后問顧峻川：“不會真的很嚴重吧？不會持續(xù)很久吧？”

    顧峻川則拍她腦門：“聽天命。藺娘子都沒急，你急什么？”

    藺書雪和穆力堯的幾個露營基地、還有他們準備投幾個億的園林酒店，比他們風(fēng)險更大。

    他們兩個站在那，看著游客拉著箱子走，原本決定在這里過年，又怕萬一真有什么問題出不去，索性更改了計劃回家。

    那天晚上，基地的篝火正常燃燒起來。

    剩下的年輕人還是跑了出來，去他的，得享受時光。穆力堯和顧峻川招呼他們，而藺雨落則跑去看藺書雪。她跟她隔窗聊了一會兒，邊聊邊研究那個窗子。穆力堯沒關(guān)嚴，她一拉，雙手用力撐，要向里翻，被藺書雪拿書拍腦門趕了下去。藺書雪責(zé)備她：“你這孩子?。　?/br>
    藺雨落就笑：“沒事兒！”

    “我感冒怕傳染你們，過不好年?！碧A書雪說：“還好退燒了。穆力堯下午給我聽診了，什么事沒有。就這樣我也不能讓你進來。去玩吧，別管我?！?/br>
    藺雨落不肯走，索性搬了把小椅子坐外面跟藺書雪聊天。說起藺雨舟，又一陣擔(dān)心。

    藺書雪勸她：你以為退出這件事只有我們老年人要學(xué)嗎？你們年輕人也要學(xué)。

    “在學(xué)了?！碧A雨落說。

    她們聊了一會兒，藺書雪困了，吃了藥睡了。藺雨落跟顧峻川坐在天幕下看星星。好像從這一天開始時光突然就停了下來。

    在這座山上，只有很少的工作人員和他們等著過年。藺雨落沒有了每天從早到晚的咨詢、拓客、簽單、表格、上課；顧峻川也沒有了不停的電話會議、會面、巡店、產(chǎn)品研發(fā)。他們突然無所事事起來。

    藺雨落近十年來沒有一天像這樣清凈，沒有沒完沒了的生計問題，沒完沒了的算計，她生活的瑣碎突然間就被清零了。每天醒了帶基地的人做身體喚醒，然后吃飯，吃過飯跟顧峻川爬山?；刂車纳铰繁凰麄儙滋鞎r間走遍了。午飯后進行午睡，起來后跟顧峻川來一組力量訓(xùn)練。然后是下午的散步和晚飯。晚上在空地上看露天電影，喝自制飲料。

    是在電影放完，天幕星垂的時候，她看著顧峻川，小聲說：“顧峻川，此刻，時光停下了。”

    “而我想到了永遠?！?/br>
    顧峻川非常煞風(fēng)景：“你的永遠里，我是不是一窮二白了？”

    “那倒不是。你還有你的身體。”藺雨落說。

    第115章 顧峻川：孤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