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嚴以珩瞥了一眼,沒說話,只用胳膊肘戳戳他,算是給了個回應(yīng)。 鹿溪心滿意足地笑了。 嚴以珩并不了解方才那股詭異的氣氛從何而來,只知道韓千一離開后,那股微妙的尷尬氣氛似乎也隨之減淡。 恍然間他竟又想到,不久以前,韓千一曾苦笑著對他說,感覺兩人之間好像真的有代溝,他有時真的很難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其實,不理解的又何止是一哥一人呢?嚴以珩想,有些時候,他也真的搞不懂一哥啊。 他不再去想這些,只甩甩頭繼續(xù)向前走著。他回過頭來找鹿溪—— 一扭頭,那人正抬著頭看著天上。 “在看什么?”嚴以珩疑惑道。 “雪停了?!甭瓜斐鲇沂?,像是要接住天上飄下來的雪花,“不下了。” 嚴以珩也抬頭看看——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而已,方才的鵝毛大雪已經(jīng)悄然消失,連小雪粒都沒有幾顆了。 “這雪,匆匆來,匆匆停?!甭瓜^來幫他拍拍衣服上的雪花,動作很輕。 他用一種毫不在意的語氣,像是隨口一問:“誰啊?那個人。” 嚴以珩順著他的動作,也在拍著自己的衣服。呢子質(zhì)地的大衣極易沾濕,冷氣倒還沒來得及滲進身體。 嚴以珩垂眼看著鹿溪覆在自己衣服上的手,伸手碰了碰,果然是一片溫暖。 他看看鹿溪,那人的視線中帶著一絲疑惑和……很罕見卻明顯的緊張。 “緊張”這樣的表情,實在不符合鹿溪的氣質(zhì)。嚴以珩看了好笑,笑過后又覺得心頭涌上陣陣暖意。 他輕輕覆上鹿溪的手背。兩人皮膚相觸的那個瞬間,更多的指尖從手掌蔓延至心臟。 和暖意一起傳來的,還有從胸口逐漸沸騰的甜意。 他心里的果味氣泡水,又在咕嚕咕轆地冒泡了。 嚴以珩品夠了這點甜味,過了許久才開口回答鹿溪的問題。 “他是……一個哥哥?!眹酪早裾f,“韓千一?!?/br> 他抬手指了一個方向,道:“住在那邊。我們這個地方比較小,大家住得都近,他跟我爸媽也很熟。他的爸爸是……” 嚴以珩糾結(jié)著怎么形容,片刻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算是我們的債主吧。是一個人很好的伯伯,幫了我們很多?!?/br> 兩家人的關(guān)系并不復(fù)雜,可除了“債主”這樣簡單的關(guān)系,隔在他們中間的還有更多難以言明的……情感。 嚴以珩不想對鹿溪有所隱瞞,卻也很難在現(xiàn)在這樣一個時機一下子對他完全講明。他的眉心微微皺著,側(cè)過臉來極認真地對鹿溪說:“說起來很復(fù)雜,我想一想怎么告訴你,” 說著他又搖頭笑笑,感慨道:“或許,只是我自己想得復(fù)雜。簡單來說,他是——” 嚴以珩忽然笑了:“是我們家的債主,我爸欠了他爸爸很多錢,但是他們父子倆人都很好,不僅沒有逼著我們立刻還錢,這么多年來還一直很照顧我們。所以我也很感謝他們,他們父子是……我們一家人的恩人。” 曾經(jīng)很難面對,更無法說出口的話語,在現(xiàn)在這個時間,竟也變得不再難堪。 曾經(jīng)壓在身上沉甸甸的東西,現(xiàn)在濃縮成兩個字。 恩人。 這兩個字里,裹著太多太多言語無法描述的濃厚情緒。 過了幾分鐘后,鹿溪輕聲說道:“這樣嗎?” 他看著嚴以珩,像是要確認什么,又像是意有所指:“那……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也是恩人嗎?” 嚴以珩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說:“是,現(xiàn)在也是?!?/br> 那些埋在心里、未曾言表的感情,已經(jīng)結(jié)束在過去了。嚴以珩不再害怕提起那些壓在心里的沉甸甸的往事,卻也并不愿意、不想、也不能簡單地說清楚自己對韓千一那點不為人知的情緒。 但這些“不愿意”和“不想”,沒有任何一點原因是因為韓千一不值得、這份感情不值得。 只是因為,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完全沒有意義了。 他看著鹿溪,很坦蕩地承認道:“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br> 鹿溪是很聰明的。他只是看著嚴以珩的臉,就完全能夠明白那話語里沒有明說出來的深意。 他戳戳嚴以珩的手背,臉頰的酒窩越來越深。 鹿溪抓著他的手,握在手里反復(fù)揉捏著。在這個剛剛下過雪的冬日,兩個人的體溫都一樣的溫暖。 鹿溪沉默了一會兒,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隨后他稍微斂起笑容,抬頭看向嚴以珩。 他像是思考了很久要如何開口,每個字都說得認真。 “小珩,”他開口叫他,“你以前的生活,我沒有參與過,這是沒有辦法彌補的……” 他松開握住嚴以珩的雙手,右手的食指輕輕點在那人心口。他輕聲說道:“以前的那些,你想記住,想忘記,想怎么樣都隨你。但是……” 他手上用了點力氣,按在嚴以珩胸口時,熱度好像能透過厚實的衣服傳到心里。 “如果這里不是空的,那我就等,等到這里空了為止?!甭瓜p聲說,“等多久都行。但——” 他抬頭看著嚴以珩,視線中竟又露出那點罕見的緊張。 “……我不做第三者?!甭瓜f。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如釋重負,又好像更加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