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如止水
奏著哀樂的靈車停在村口,幾個保鏢和張管家一起,抬著靈柩出了家門,他們的身后,跟著小聲啜泣的姜諾和姜蕓。 不少村民站在自家門口,臉上肅穆莊重,默默地目送。 顏珩沒有跟著前行,他站在人群中最不顯眼的角落里,神色沉靜地瞧著遠處。 年紀最小的姜蕓,走在隊伍的最后面,身上的麻服不太合身,總能被她踩到,短短的一段路,她走得踉踉蹌蹌。 而在她前頭的姜諾,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法自拔,垂著腦袋亦步亦趨,全然沒有關(guān)注身后的meimei。 顏珩盯著那抹纖弱瘦小的身影,一瞬間回憶起了她抓住他衣角時的神態(tài),楚楚可憐,面容蒼白,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耳邊響起了村民竊竊私語的聲音。 “她這一走,可憐兩個懂事孝順的孩子了,恐怕又得被送回孤兒院去?!?/br> “送回孤兒院也是沒辦法,養(yǎng)母去世了,誰還能養(yǎng)著他們呢?” “聽說孤兒院那地方,不太好......” 遠離唉聲嘆氣的嘈雜,顏珩回到了院子。 保鏢搬來一把細心擦拭過的木椅,顏珩在日光中坐下,背靠著椅子,閉上眼睛假寐。 片刻后,他出聲:“打個電話,把今晚的慈善晚宴推了?!?/br> “是!少爺!” 許是路上顛簸得太累,顏珩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保鏢們不敢打擾,站在一旁靜靜守候。 日落西山的時候,顏珩緩緩睜開了雙眸,有人逆著光站在他的面前。 “哥哥!”見他醒來,姜蕓脆脆地喊了他一聲,語氣中充滿了對他的喜愛,她沖他笑著:“你醒啦!” 顏珩下意識地張望了四周,發(fā)現(xiàn)隨行的保鏢都不見了,只剩下面前的小鬼在他眼前。 姜蕓立刻察覺到,沖他解釋:“那些哥哥,都去幫舅舅的忙了?!?/br> 顏珩沒有出聲,坐直了身子,胸前落下一塊毯子,掉在他的手上,那毯子是粉色的,他皺著眉將它拿起。 “這是我拿來的,怕哥哥著涼?!毕乱幻?,姜蕓迅速將它從他的手上奪了回來,似乎是看出了他眉眼間的嫌棄。 她的舉動如此突然,顏珩知道她是誤會了,他不是嫌棄,只是有潔癖,但他沒有理由向她解釋。 顏珩從椅子上站起來,剛抬腳邁出一步,姜蕓立刻抓住了他的袖口,“哥哥,馬上就要吃晚飯了,你要去哪里?” 之前逆著光,他看不真切,現(xiàn)在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打量她,發(fā)現(xiàn)她的臉上還掛著兩道長長的淚痕。 她剛失去了母親,他似乎不應(yīng)太過冷漠。面對她的詢問,他終于理會,問了聲:“衛(wèi)生間在哪里?” 嘰嘰喳喳地說了半天,對面的人終于有了回應(yīng),姜蕓興奮地指了指方向,臉上的笑意更濃:“就在那邊?!?/br> 顏珩隱隱覺得不對,等走到那邊,他朝里只看了一眼,之后立馬轉(zhuǎn)過身,快步遠離那個地方。 他可以忍受環(huán)境的臟亂差,卻無法忍受這邊的衛(wèi)生間,是個簡陋刺鼻的茅坑旱廁! 深深地擰了擰眉,他重重地吸了口氣,拼命忘記自己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姜蕓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的反應(yīng),嘴角勾起一抹譏誚,又迅速消失不見。 “哥哥,你怎么了?”姜蕓裝作懵懂無知地跑到他面前關(guān)心著。 顏珩臉色難看地站在那里,緊閉著雙眸沒有理她。 姜蕓繼續(xù)善解人意地開口:“哥哥若是不習慣這邊的廁所,不如去那邊的林子里,我可以幫你望風。” 顏珩冷冷地睜開眼睛,抬腳往外走,沒有理會她的話,更沒有看她。 姜蕓知趣地跟在他身后。 林子里干干凈凈,綠油油一片,顏珩朝后看了一眼,姜蕓老老實實地在外面把風,沒有朝他這邊看。 他繼續(xù)往前走了走,確保她不會聽到任何聲音之后,他才在一棵大樹后面,著手解決起來。 姜蕓耐心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身后傳來穩(wěn)健的腳步聲,她回頭,發(fā)現(xiàn)顏珩的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紅。 在走到她身邊的時候,顏珩極不自然地開口:“謝謝?!?/br> 說完,他徑直走在前面。 姜蕓眨了眨眼睛,沒想到他會說這兩個字,片刻后,她恢復臉上的笑容,屁顛屁顛地跟上了他。 顏珩不緊不慢地欣賞著途中的風景,全然沒了來時的急切。 背后忽然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哎呦”,他慢慢地停下腳步,緩緩回頭。 姜蕓摔倒在地,漂亮的大眼睛盛滿了淚珠,委屈巴巴地喚他:“哥哥......” 顏珩站著沒動。 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腳踝,嗚咽著看他:“哥哥,我扭到腳了?!?/br> 他終于走了過去,蹲下身子,目光落在她纖細的腳踝上,那里紅了一片。 顏珩抬眸,“先站起來試試?!?/br> 說完,他站直了身子,不打算扶她一下。 姜蕓看到他如此避嫌,雙手撐著地,邊流眼淚邊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 “還能走嗎?”他問。 她試探地往前邁了一小步,腳踝處立刻傳來鉆心的疼痛,一個重心不穩(wěn),姜蕓直接摔在了他的身上,一雙手死死地揪住了他肩膀處的衣服,整個人跌進了他的懷抱里。 顏珩無可奈何地閉了閉眼睛,抬手握住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從自己身上挪開。 姜蕓驟然摟上了他的脖頸,臉埋在他的肩膀處痛哭:“哥哥,我沒有mama了......” 要推開她的動作停住,顏珩垂下眼簾,瞳孔里染上了一層陰影,他松開手,任由她掛在自己的身上不停抽泣。 天色漸暗,他的視線落在遠方的高山上,心如止水。 當最后一絲余暉消失在地平線的時候,兩個人的身影徹底融入黑暗。 幾個保鏢沿路找了過來。 顏珩一言不發(fā)地走在前面,腳上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身后的人緊跟著,姜蕓安安穩(wěn)穩(wěn)地趴在其中一個保鏢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