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了孽徒男主的飯碗 第12節(jié)
他訕訕笑了笑,把剛才被自己捏亂的羽毛重新理順。仙鶴這才搖搖頭,像個(gè)被迫接了無良乘客的可憐司機(jī)一樣,載著他繼續(xù)往上飛。 沒多久,一人一鶴便回到了云霧長廊。 自下而上越過長廊時(shí),沈映宵悄悄瞥了一眼,就見陳江海支著劍跪在一旁,臉色五彩斑斕——物理意義上的五彩斑斕。 而旁邊,沉水峰的峰主一臉心疼,想說什么卻又覺得不妥,五官復(fù)雜地糾纏成一團(tuán)。 劍靈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嘀咕:“這群宗主峰主對你吹胡子瞪眼的,對你師弟倒是禮遇有加。你說你好好一個(gè)大師兄,怎么就混成了這樣?!?/br> 沈映宵倒是看得開:“二師弟是醫(yī)仙谷的少谷主,這天底下的人,誰會閑來無事得罪醫(yī)師?何況醫(yī)仙谷底蘊(yùn)深厚,和各門各派的聯(lián)系千絲萬縷,宗主在他們面前都得禮讓三分,更別說一個(gè)平庸的峰主?!?/br> 一人一劍說話間,仙鶴已翩然而落,停在梅文鶴身旁,溫順俯下身來。 梅文鶴看向仙鶴背上:“才多久不見,師兄竟又把自己折騰成這……” 原本話音還帶著幾分調(diào)侃,然而話到一半,看清面前的景象,梅文鶴卻忽然失聲。 ——沈映宵懶懶地伏在仙鶴背上,烏發(fā)散亂,素白衣衫上濺著點(diǎn)點(diǎn)血跡,如同落了幾朵綻開的梅花。再被身下那對黑白分明的羽翼一襯,他整個(gè)人色調(diào)分明,仿佛一幅冬日美人圖活了過來。 梅文鶴一時(shí)忘了剛才要說的話,眼神微黯,脫口而出:“這仙鶴真是襯你?!?/br> “……” 沒等周圍的人品出不對,仙鶴忽然舒展羽翼,趁亂給了他一翅膀。 干凈柔順、仙氣飄飄的羽毛,即使拍打起人來也是極好看的。這動作乍一看像是寵物在同主人親昵,無人覺得突兀。 梅文鶴回過神,很快斂下神色。再抬起頭時(shí),他又是那個(gè)愛護(hù)兄長的好師弟了:“師兄,我?guī)湍憧纯??!?/br> 劍靈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戳戳沈映宵:“你師弟怎么了?剛才的眼神好生古怪,他也走火入魔了?” 沈映宵倒是對此見怪不怪:平日里,二師弟對他的確比對旁人更親近些,但總的來說,依舊只是淺淺淡淡的君子之交。 可每當(dāng)他有點(diǎn)什么頭疼腦熱,或者面臨危難了,這位師弟的態(tài)度,便會變得空前熱切起來——深刻詮釋了什么叫救人于水火,卻也只救人于水火。 劍靈越聽越不對,想起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雜書,頓時(shí)警覺:“我好像在哪看到過,有一類心理病人格外喜歡照顧病患、拯救弱者。其中的一些分支,甚至對此熱切到了‘沒有傷病就制造傷病’的地步,你這師弟該不會也……” “不至于?!鄙蛴诚灸艿胤瘩g完,卻忽然想起了師弟那神出鬼沒的銀針。 恰好此時(shí)梅文鶴上前扶他,沈映宵猶豫片刻,低頭咳了幾聲,袖擺上很快又多出一抹血印。 而他的好師弟望著這一幕,呼吸不易察覺地一重,又很快若無其事地調(diào)節(jié)回原狀。 沈映宵:“……” 再度開口反駁劍靈時(shí),他語氣稍弱:“師弟還算有分寸,我若當(dāng)真不想被他扎針,他也從不會勉強(qiáng)……罷了,日后我會小心些?!?/br> 劍靈默然許久,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這么數(shù)來,你師門還真是從上到下沒有一個(gè)正常人啊?!?/br> 沈映宵也沉重地低下了頭。 然后又覺得不對:“?” ……罵兩個(gè)師弟就罵兩個(gè)師弟,干嘛把他和師尊也一起拉下水,他們是正常的,不要混為一談。 …… 梅文鶴對一人一劍在神識中的談話,并不知情。 他走上前,小心攙起沈映宵——平時(shí)這位師兄除非傷重到?jīng)]了意識,否則總愛硬撐著不肯露怯。 可今日,不知是傷勢太重還是怎么了,沈映宵竟始終沒有太多反應(yīng)。見梅文鶴靠近,他也只是倦倦地抬了一下眼,很快那鴉羽般的睫毛便又垂了下去,好像只是看一看人,就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梅文鶴也不惱,動作反倒更小心了,像呵護(hù)著一件名貴的瓷器,慢慢將人從仙鶴背上放了下來。 沉水峰的峰主立在旁邊,看著這一幕,臉色難看——從前也沒覺得這對名義上的師兄弟關(guān)系如此之好,可近日這是怎么了? 梅文鶴前一陣在大殿上對沈映宵多加維護(hù),今日又變成這樣……難道這,這便是所謂的患難見真情? 第14章 師尊還是那么好騙 想到這,沉水峰峰主就一陣來氣,瞪向兒子:這混賬東西,真是沒有一點(diǎn)腦子!平時(shí)他罵沈映宵幾句也就算了,畢竟這等小事傳不到凌塵耳中,以沈映宵的性子,也絕不會挨了罵就跑去找?guī)熥鸶鏍睢?/br> 可今日這小子居然敢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把重傷的沈映宵推下深崖——真當(dāng)他那合體期的師尊是個(gè)擺設(shè)么! 陳江海想要辯解,可剛張口就一陣惡心,只好捂著嘴一陣陣干嘔,什么都說不出口。 梅文鶴沒管這父子倆的小動作,注意力全在沈映宵身上。 見沈映宵沒反對,他伸手挽起師兄的寬袖,露出一節(jié)雪白手腕,像觸碰藝術(shù)品似的小心搭手上去,忍住摩挲幾下的沖動,探了起來。 見他神色凝重,似是狀況不好,陳江海咬牙壓下不適,怒道:“他定是演出來的!我剛才什么都沒做,他就自顧自地……” “咳咳咳——” 沈映宵像是剛才被他氣得狠了,如今只是聽到他的聲音,便又咳個(gè)不停。 “師兄!”梅文鶴握著他的手一緊,旋即眉心就蹙了起來。 他往沈映宵嘴里塞了枚丹藥,又往旁邊一揮袖袍,下一刻,不遠(yuǎn)處的陳江海忽然噤聲。 有熟知陳江海秉性的弟子,還正疑惑這小魔王怎么突然會看人眼色了。一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不對——陳江海正掐著自己的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呼哧呼哧地粗喘著氣,僅僅是“呼吸”這個(gè)動作便已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旁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 梅文鶴目光從他身上掃過,竟還溫聲解釋了一句:“真是對不住。只是我修為尚淺,行醫(yī)時(shí)容易分心,最忌有人多嘴。” 說完也不再理他,回過了頭:“師兄,你怎么樣?!?/br> 沈映宵含著他給的藥,感受著絲絲溫潤的藥力在口中化開,覺得不太好。 藥倒是沒什么問題,只是師弟的嗓音不對勁——聽上去竟比平時(shí)甜了許多,像含了一把蜜糖。好聽是好聽,可結(jié)合剛才的事,總讓人覺得哪里怪怪的。 陳江海說不出話,只能被迫看著這對師兄弟兄友弟恭,氣都要?dú)馑懒耍焊緵]人相信他沒動手,更沒人覺得沈映宵是在碰他的瓷,甚至就連他親爹都是這么想的! 而此時(shí),親爹不僅沒能還他清白,還在旁邊火上澆油,拉著他數(shù)落:“還不速速賠禮道歉!” …… 沈映宵沒理會那邊的雞飛狗跳。 梅文鶴身上全是好東西,隨手取出的丹藥也療效極佳。只是這么短短幾息,他新受的傷,已經(jīng)rou眼可見地有了好轉(zhuǎn)。 但想起還得借別人之口給師尊傳信,沈映宵沒強(qiáng)撐著起身,只靠著梅文鶴低聲道:“無妨,我回峰歇息片刻便好?!?/br> 嘴上說著沒事,但他這副坐都坐不住的虛弱樣子,任誰看了都無法樂觀。 梅文鶴嘆了一口氣,抱他起身:“那便先回去?!?/br> 見他們要走,沉水峰峰主連忙上前:“梅師侄,你看……” 梅文鶴目光落在他身上,嗓音又變回了平時(shí)的淡然:“一點(diǎn)舒筋活血的藥物罷了,回去養(yǎng)著便是,總歸不會比我?guī)熜謧酶亍!?/br> 峰主見他這么說,只好退后讓開,看梅文鶴抱著沈映宵乘上仙鶴,然后那只巨大的鶴翩翩飛遠(yuǎn)。 …… 溢滿靈力的風(fēng)從身畔拂過,沈映宵半闔著眼,困倦起來。 梅文鶴見他目光渙散,抬手輕輕撫過他的眼睛:“睡吧,師兄,我送你回去?!?/br> 劍靈也飄在旁邊:“睡吧,主人,我?guī)湍憧粗??!?/br> 沈映宵:“……” 雖然今天的新發(fā)現(xiàn),的確讓他有些震驚,但二師弟在他這里多少有些信譽(yù)。 沈映宵于是沒跟洶涌而來的疲憊對抗,放任意識沉入黑暗。 …… 昏沉了不知多久,沈映宵忽然感覺自己騰空了一下。意識稍稍回轉(zhuǎn),他意識到那是梅文鶴把他抱到了床榻上。 然后梅文鶴也在床邊坐下,懶懶地倚著床柱,視線落在他身上。 看了一會兒,他緩緩伸出了手。 沈映宵眼睫一顫。 “……” 梅文鶴的手隨之轉(zhuǎn)了方向,抬起來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又若無其事地放下了。 他好像很有耐心,想等沈映宵重新睡著,再繼續(xù)來照顧他。 沈映宵閉著眼,卻反倒睡不著了:忽然窺見了二師弟的小秘密,他一時(shí)竟不知該怎么面對——要說這是什么難以饒恕的不良嗜好吧,也不至于,畢竟人家只是想照顧人罷了。 可要說這事正?!瓍s好像也沒正常到哪去。 這時(shí),空氣中的靈力忽然有了細(xì)微波動,一只符鳥飛入房中,停在梅文鶴旁邊,化成一紙字條,像是有人找他。 沈映宵松了一口氣:二師弟若因事離開,他就能安心入眠了。 誰知梅文鶴看了看那符紙,又看著他,猶豫片刻,竟手腕一翻,無聲把符紙燒了,像沒收到過傳信一樣。 正借著劍靈神識,窺看周圍的沈映宵:“?” 好在那傳信那人也很執(zhí)著,沒多久又飛來一只。然后又一只,再一只。 “嘖。”梅文鶴終于沒法裝看不見了。 他站起身,往沈映宵枕邊輕輕放了瓶丹藥,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 等他的氣息消失,沈映宵睜開眼,松了一口氣。 他伸了個(gè)懶腰,果斷拋棄了剛才那個(gè)端莊卻不怎么舒服的睡姿,側(cè)過身抱著被子重新躺下。 然后伸手拿起枕邊的藥瓶看看,同劍靈低語:“宗中總是不乏以訛傳訛之人。我往??傁铀麄兌嘧?,如今倒是頭一次希望他們的嘴再快些,好讓師尊早日聽到消息——也不知師弟能否解開師尊體內(nèi)那來歷不明的毒?!?/br> …… 離了朗月峰,梅文鶴想了想,直奔主峰而去。 宗主早已等在那里:“你去看過沈映宵了?” 梅文鶴整理著被風(fēng)吹亂的外袍,隨意一點(diǎn)頭。 宗主倒也沒說陳江海的事,只道:“我聽說他經(jīng)脈寸斷,是因?yàn)椴幌虢Y(jié)侶,所以自行動手……” 梅文鶴打斷道:“我倒是記得師兄最初十分想去。他定下的主意,一貫是幾頭牛都拉不回來。只是后來被全宗指責(zé),才迷途知返——這么看來,能勸得他放棄原本的想法,宗主倒是比牛厲害多了?!?/br> 宗主放在扶手上的手,瞬間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