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近的結(jié)果是胭脂馬有點兒恃寵而驕了，不但要吃胡蘿卜，還要余清窈得挑著大的胡蘿卜才會高興得咴兒咴兒叫。

    余清窈看了眼腳邊的筐子，捏出一根她精挑細(xì)選的小蘿卜憂愁道：“難道小胡蘿卜不可愛么？”

    春桃和知藍(lán)正在車上打著哈欠還在整理收拾著出行的衣物。

    聞聲，春桃就幫胭脂馬說理，“可是大胡蘿卜能喂飽啊?！?/br>
    余清窈‘吧嗒’一下，手里的小胡蘿卜掉了。

    春桃、知藍(lán)都給嚇醒了。

    還不知道說錯了什么話，余清窈就‘呼’得一下把腦袋埋在手臂里，半天都不動。

    只有從頭發(fā)絲里支棱出耳尖紅了。

    ……殿下也說過類似的話呢。

    第82章 噩夢

    趕了一日多的路。

    午后, 車隊就來到了安縣。

    比他們早來數(shù)日的裴院判親自在路口迎了他們。

    裴知岐與李策并駕同行，正好講起安縣的情況。

    “倒也不是瘟疫，只是陸續(xù)發(fā)病的人多了, 看起來一大片，像是瘟疫一樣，但據(jù)我連日觀察, 這病也不會傳染人，要不然我早把華昌……”他輕咳了一聲，把‘公主’二字隱下，“我早把她送到中都去了?！?/br>
    李策點了點頭。

    “她沒事就行?！?/br>
    裴知岐欲言又止, 好似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又開口道：“你待會見了她也不要太過苛責(zé)，這一路上我已經(jīng)說了她不少了……”

    其實早上兩人才大吵了一架, 公主坐在門檻上掉了一上午的眼淚。

    裴知岐雖然也生氣華昌公主的膽大妄為, 可把小姑娘惹哭了還是讓他心里十分過意不去, 這才在秦王殿下面前給她求了情。

    “不會?！崩畈叩溃骸八膊皇切『?，自己負(fù)責(zé)?！?/br>
    私自跑出金陵城, 回去明淳帝肯定會狠狠責(zé)罰她, 這一點李策毋庸置疑。

    他雖為兄長, 可眼下也沒有空閑去過問她的事情。

    兩人又聊起了安縣的其他事, 沒過多久就快到縣城。

    安縣每年能繳納糧食六萬石，屬于較大的縣城，縣城里共有人口一萬, 都是一些商戶、官吏以及鄉(xiāng)紳富豪，城外還有數(shù)個村落。

    這次決口的堤壩正好就位于安縣的上方，大水貼著城墻邊沖過, 垮了數(shù)段城墻, 淹毀了不少鋪子、宅子, 收到現(xiàn)在還里頭還是狼藉一片。

    連縣城都如此，更別說縣城外的村落。

    “縣城里不方便，我就借住在一鄉(xiāng)紳在縣城外邊的莊子里，搭了一些帳子，收治了一些無家可歸又沒錢看病的災(zāi)民?！迸嶂噶艘粋€方向給他。

    “如此也好，你帶王妃先過去，我要去安排一些事宜?！崩畈咄嶂f完，就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到馬車邊上。

    胭脂小馬巴巴湊過來，好似還想和踏雪烏騅一塊。

    踏雪烏騅神氣地昂著頭，并不想搭理它。

    余清窈笑意盈盈地望著李策。

    “殿下?！?/br>
    “待會裴院判會帶你去一處莊子，華昌也在那里，我去縣城里和知縣交代些事宜，晚些就過來。”李策笑著給她詳細(xì)解釋了一番，又詢問道：“可以么？”

    余清窈不敢打擾他的公事，乖巧道：“嗯，那我去莊子等你?！?/br>
    她知道自己本不該來，可是實在不愿意與他分開，這才非央著來了。

    所以李策如何安排，只要知道他會回來，她都毫無意見。

    兩支隊伍就在路口分開了，裴知岐怕余清窈無聊，一路還在介紹莊子的情況。

    這處莊子正好在安縣的北邊，城墻擋住，黃河水就沒有沖上來。

    不但宅院保存完整，就連莊子后面的那片櫻桃林也安然無恙。

    雖已是結(jié)果子的季節(jié)，但果實被周圍的百姓摘得七七八八了，若是運(yùn)氣好，興許還能找到幾顆剛成熟的。

    裴知岐總結(jié)道：“安縣的條件不好，要委屈王妃了。”

    “無妨的，我能適應(yīng)。”余清窈笑了笑。

    她從不擔(dān)心外面條件不好，畢竟從金陵趕來這一路，也曾風(fēng)餐露宿過。

    可只要在李策身邊，她甘之若飴。

    到了別莊，眾人下了馬車。

    李策帶走了兩百名護(hù)衛(wèi)，剩余的兩百護(hù)衛(wèi)只能在莊子外先找空地扎營。

    為了救治流民，裴知岐專門選了一處周邊空曠的莊子，不曾想這兩百護(hù)衛(wèi)一扎營，真的再多的空地都沒有了。

    余清窈帶著知藍(lán)、春桃進(jìn)了莊子，跨進(jìn)幾重院門，就看見院子里一位頭上翠羽明珠、身上錦緞綾羅的姑娘彎著腰，不知道在角落里做什么。

    還沒等她分辨出是何人，裴知岐已經(jīng)一個健步跨了過去，搶過了那姑娘手里的大簸箕，張口就道：“公主，這些藥材不用經(jīng)常翻動，你若是無事，就讓寶瓶帶你去后山逛逛……”

    華昌公主聞言回過頭就怒道：“本公主才沒有亂翻！裴知岐你看都沒有看，是屋檐漏水，本公主是準(zhǔn)備幫你移開這簸箕?！?/br>
    一旁的寶瓶手里還拿著一根竹竿，正努力撐住屋檐上一塊外翻的瓦片。前日下過雨，屋檐上的積水還沒干透，不知道怎么被飛鳥撞了，那些沒有蒸發(fā)的積水就淌了下來。

    “是啊，裴大人，公主真的很聽你的話，沒有亂翻你的藥材?！睂毱窟B連點頭。

    裴知岐捧著簸箕，愣了愣，眼睛看向氣憤不已的華昌公主。

    華昌公主又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后面的那片山上有山匪出沒，你讓本公主去后山玩，是不是準(zhǔn)備讓人把本公主綁走，好讓你輕松如意？”

    裴知岐嘆聲道：“公主，在下絕非此意。公主是金枝玉葉，養(yǎng)尊處優(yōu)，可安縣又非好玩有趣之地，你穿著的華服、帶著的珠釵，都還不如手里的這些能救人的藥有用?！?/br>
    他顛了顛簸箕。

    “正好秦王殿下已經(jīng)到了安縣，由他的人護(hù)送公主回金陵，在下也能放心?！?/br>
    華昌公主猛得一扭頭，就看見‘躲’在一旁的余清窈主仆三人。

    她頓時又指著余清窈道：“四哥都能帶著她到處走，你憑什么要趕走我？”

    余清窈剛剛張開嘴，還想為自己辯解一二，華昌公主就抹著眼淚鉆進(jìn)了一間屋子，把門‘哐當(dāng)’一聲甩上。

    余清窈三人扭頭看向裴知岐。

    裴知岐有些尷尬地一手抱著簸箕，一手指著正中的屋子道：“知道殿下要來，這處就空了下來留給殿下，這莊子也不大，其余的地方都安置滿了一些傷員，也不太方便，只能委屈殿下和王妃在這里……”

    正說著話，華昌公主又打開門從屋子里出來，手里也不知道抱著什么，就召喚著寶瓶，“寶瓶跟我走！”

    寶瓶連忙放下手里的竹竿，瓦片垂落，一捧水就‘嘩啦’一下澆了裴知岐半身。

    裴知岐：“……”

    “……多、多謝裴大人。”余清窈被這二人的激烈爭吵弄得不知所措，眼見華昌公主帶著寶瓶已經(jīng)跨出院子去了，又擔(dān)憂道：“公主就帶著一人，不會有問題么？”

    聽說附近還有盜匪，余清窈不由cao心起來。

    裴知岐把晾著草藥的簸箕放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才扭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水跡，口里無奈道：“無妨的，我?guī)淼淖o(hù)衛(wèi)會跟著她，不會讓她出事?！?/br>
    好似這樣的事不止發(fā)生一次，他都見怪不怪了。

    既然裴知岐都這樣說了，余清窈也不好再問，帶著知藍(lán)春桃進(jìn)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其實里面也沒有什么好收拾的，這處鄉(xiāng)紳的莊子還是比她路上住的那些驛站好多了，至少看起來用料都很扎實，家具也很新。

    只是把床鋪墊了一下，又在桌子上放了兩人慣常用的杯子、茶壺等物。

    收拾完畢，余清窈換了件方便行動的琵琶束袖的衣裙，便出門了。

    裴知岐正帶著幾個小和尚在院子里撿藥。

    幾個小和尚忽然見了陌生女客，還是這樣仙姿玉貌的姑娘，頗為局促。

    裴知岐連忙給余清窈解釋起來，“這幾位是壺中寺的小師父，是跟著他們師父來的。他們的師父是寺里的主持，恰好在路上車壞了，被我碰到了。聽聞安縣、平縣傷患多，就主動要隨我們過來，一起在這里給人看診。”

    他又給小和尚們介紹，“這位是貴人的夫人?！?/br>
    小和尚們都兩手合十，異口同聲：“見過女施主，小僧有禮了?！?/br>
    余清窈回了禮，好奇地走上前，看了看地上擺著的簸箕，里面曬著各式各樣的藥材。

    “華昌……這些時日都是在這幫裴院判么？”

    剛剛聽見裴知岐隱去了她的身份，余清窈也默默將公主隱了去，這里人多眼雜，華昌公主離宮出走的事還是藏著些好。

    裴知岐談起華昌公主總有一種頭疼的感覺。

    “是，前幾日下雨，藥材有些受潮，今日正好太陽正好，她就幫忙拿出來曬了。”

    讓金枝玉葉的公主做這些總是讓他感到不安。

    小和尚們每人提著一個竹籃子，里面是剛剛撿好的草藥。

    “裴施主，我們這就拿去給師父了。”

    裴知岐點點頭，又轉(zhuǎn)頭對余清窈道：“夫人若是想隨意走走，可以跟著這幾位小師父一道去藥房那處瞧瞧，那后邊就是一片櫻桃林，景致還算別致?！?/br>
    邊說著，裴院判還時不時朝門口張望，像是還在等什么人般。

    余清窈瞧出他好似不愿意她在這個院子里久待著，故而要支開她。

    她不想讓人感到為難，就點頭應(yīng)道：“好?！?/br>
    小和尚們合十手掌，對裴知岐行了一禮，告辭離開。

    余清窈帶著兩人就跟著小和尚身后一起去藥房。

    小和尚們都是五、六歲的樣子，穿著灰色短褂僧衣，費(fèi)力提起有小腿高的竹籃子。

    知藍(lán)走過去，想幫那個最小的和尚，就道：“小師父，我?guī)湍惆?？?/br>
    小和尚卻一本正經(jīng)地拒絕：“師父說，世間苦事，需得親歷，方能頓悟，得成大道?！?/br>
    親歷苦事，方能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