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按照倪諍的性格，如果自己硬要給他錢，會被討厭的吧。藍焉膽戰(zhàn)心驚地想。哪怕說是借……倪諍也一定不會接受的。倪諍似乎就是這樣的人。

    畢竟沈寺作為倪諍的朋友，家境明顯好上不少。他要是真的需要幫助，再怎么樣也輪不著自己。

    藍焉喪氣起來。夏天日照時間長，天這個時候已經(jīng)開始亮起來了。兩人出了blue，倪諍徑自朝街對面的車棚走過去，不一會兒推出來一輛自行車。

    藍焉瞅著那有點斑駁掉漆的車身，忽然不好意思起來。倪諍這是要騎車把自己載回醫(yī)院？

    可還沒等他開始想象坐在倪諍后座上的光景，倪諍已經(jīng)推著車往前走了。

    “……？”藍焉一頭霧水地跟上去。

    就只是這么走？

    “你不騎嗎？”他悶悶不樂地問。

    “嗯？”倪諍轉(zhuǎn)過頭，像是根本沒有考慮載上藍焉的可能性，“騎了那你怎么辦？現(xiàn)在時間不急，走會兒沒事。送完你我騎車回來，會方便一點?！?/br>
    “……”藍焉嘴巴開開合合，愣是把“我可以坐后面”給咽了回去。

    街口零零散散地有人出攤賣菜了。攤位上整整齊齊地擺著蔬菜水果，一看就都很新鮮，大概是才下地摘來的，還帶著晶瑩的露珠。藍焉從沒買過菜，更沒見過這種蔬菜攤子，跟在倪諍身后到處東張西望。

    一個賣玉米的老奶奶明顯和倪諍很熟，熱情招呼道：“小諍來啦，要不要看看玉米？”

    倪諍笑笑：“謝謝您，今天不買?！?/br>
    野水方言和普通話差別很大，每次倪諍講起本地話，藍焉是一個字也不明白。他看著倪諍和那些相熟的老人對話，心想這人講方言聽起來卻一點都不土，大概是自己聽不懂的原因，倒像是在說另一種語言。

    而且他講話的聲音……還真，挺好聽的。

    他們路過一個西瓜攤子，倪諍說給沈寺帶個西瓜吧，便蹲下去挑起瓜來。藍焉干站在一邊看他把那些西瓜捧起來，暗自琢磨著這個價格是算便宜還是貴。琢磨完心里又一陣失落。他壓根不了解西瓜的市價，剛剛一路走過來也發(fā)現(xiàn)自己有好多菜都叫不上名字，真是夠蠢的。

    要是讓他一個人來這些菜攤上買菜，估計傻乎乎的能被坑去不少。藍焉懊惱地想。

    倪諍抬頭看向他：“藍焉，你來挑？”

    藍焉正神游天外呢，被這話嚇了一跳，往后退了幾步：“我不會……”

    賣瓜的中年男人毫不客氣地大聲笑了起來，藍焉的臉漲得通紅。倪諍倒是沒笑，站起來溫聲對他說：“過來，我教你?！?/br>
    藍焉面紅耳赤地走過去，心想這回是真的丟臉丟大了。他慢吞吞地蹲下去，一邊試圖為自己找補幾句：“我之前都沒自己買過……”

    “我知道。”倪諍打斷他，“你現(xiàn)在試試，以后就能自己挑了?！?/br>
    “哦……”藍焉緊張地小聲道，“是拿起來拍一拍聽聲音嗎？”

    “也可以。聽起來清脆的就是成熟的。”倪諍又指指瓜蒂對應的另一頭，那里有個圓形的圈圈：“瓜臍越小的，皮就越薄，也比較甜?！?/br>
    他看向藍焉，這人蹲在攤前，耳朵紅得像要滴出幾滴果醬來，最后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胡亂挑了一個遞過來：“這個可以嗎?！?/br>
    “那就這個?！蹦哒姼锻赍X，回頭望見藍焉已經(jīng)乖乖地拎起那個瓜等著了。他抬手想去把袋子提過來，藍焉卻倏地躲開：“我來拿吧?！?/br>
    倪諍由了他去。兩人一個推著車，一個拎著瓜，慢慢朝人民醫(yī)院走。

    “你剛剛怎么就不再確認確認？”那些擁擠的小攤被遠遠拋在身后，藍焉像是呼吸到了新鮮空氣，拘謹?shù)臉幼佑譂u漸消失了：“萬一我挑的不甜怎么辦？沈寺會不會不高興？”

    “管他高不高興。”倪諍說，“你很緊張？”

    “剛剛是有點?！彼{焉撇嘴，“我確實不太會嘛……那瓜攤老板一直在嘲笑我，要是你也嘲笑我，我真的丟臉死了。”

    倪諍知道那老板沒有惡意：“他不是嘲笑你?！?/br>
    藍焉“哦”了一聲，心想其實他也不大在乎陌生人如何想他，他知道自己感到難堪，是因為在倪諍面前出了洋相。

    “我是不是挺笨的？”他裝作大剌剌的樣子道，“你是不是偷偷笑話我呢？”

    “沒有?！蹦哒娔恳暻胺剑澳阋窃谝八L大，也都會這些。”

    倪諍忽然騰出只手比劃了一下：“這里和這里，兩個位置。本來就不一樣，你應該懂?！?/br>
    藍焉啞口無言。他當然懂倪諍的意思，可心里下意識不舒服起來，覺得這話一旦說明白了，就仿佛劃了條什么界限在他們中間似的。他不愿意這樣。

    他在原地頓了頓，最后勉強扯了扯嘴角，追上去嬉皮笑臉道：“什么不一樣啊，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我還能多出點什么不成？”

    倪諍知道他在裝傻充愣，笑了笑不再接話。藍焉松了口氣，心口卻像是堵了個被反復揉皺的塑料袋，窒悶感不容忽視地涌上來。

    不一樣又怎么樣？也能做朋友啊?，F(xiàn)在這樣，不就挺好的嗎？他安慰自己道。

    第6章 小型地震

    值班護士小齊這天七點左右開始查房，由于有位病人家屬特意叮囑過，小齊對12號病房的那個男孩格外關(guān)注一些。所以盡管12號并不在最邊上，她還是習慣性地從這一間先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