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各處張貼了，又溫馨又整齊。這就是?自?己的家了。

    “可不是?。”李賢東點頭贊嘆。

    這時廚房里王氏的祭菜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只肥美的土雞，兩?邊圍著?兩?條炸過的五花rou；旁邊的碗裝了三碗供飯，并紅棗果?子、炸貨零嘴和豆泡共三碗；還帶了茶杯酒杯，并茶壺酒壺，到時候給祖先上茶上酒，務(wù)必伺候祖先吃好喝好，然后保佑后人?。

    平山村祭祖必須一家一戶出一個男丁，女?人?則無所謂，不過一般都?是?女?人?擺盤燒香罷了。

    今年是?李賢東家第一次祭祖，怕出意外，一家三口全去。

    “爹，娘，你們要是?怕出錯，就跟著?旁邊人?做，跟著?做肯定不會錯的?！崩钚『参康?。

    以?往祭祖李賢東和王氏兩?個長子長媳一定在場，但是?一家主祭的是?李生禮和陳氏，李賢東和王氏只得一個看，更不會有教導(dǎo)什么的。

    如今第一次當(dāng)家主做主祭，兩?人?憑記憶準(zhǔn)備好東西，只是?心里不免忐忑。

    “嗯?！崩钯t東挑起擔(dān)子，王氏和李小寒相互摻著?，往祠堂里走去。

    “爹，娘，你們要是?還擔(dān)心，那就想著?，我親祖母在呢，萬一真做錯了啥，祖母一定不會怪我們的，肯定還會保佑我們的。”李小寒祭出大招。

    此話一出，李賢東和王氏心下一松，臉上不免帶上了笑容。

    是?呀，娘總會保佑我們的。

    待去到了祠堂，祠堂里已經(jīng)有了其?他人?，見李賢東一家，紛紛打招呼道，“小寒啊，小寒她?爹，小寒她?娘。”

    還有一些大娘子招呼道，“小寒她?娘，快過來，這邊還有好位置?！?/br>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逐漸有些人?稱呼李賢東和王氏為，小寒她?爹小寒她?娘，也許是?從杜仲起，也許是?從棉花梳起，也許是?從聽聞小寒泡出了番椒酒起。

    當(dāng)然也有一些人?在堅持原來的稱呼。

    王氏對這個稱呼接受得十分歡喜，正準(zhǔn)備往那處去，李小寒忽然驚喜喊道，“趙伯娘，荷花。”

    正在擺祭品的兩?人?回過頭了，回道，“是?小寒啊，過來，快過來?！?/br>
    王氏跟著?李小寒的腳步一轉(zhuǎn)，原先招呼的婦人?也不惱，人?家是?親親的堂妯娌咧，最?主要是?關(guān)系也好，沒看見這次李賢東家來了貴客，硬把那趙氏婆媳拉過去賺錢了，自?己親妯娌也不要。

    不過親妯娌也不是?同一個媽生的，嘿嘿，這的確不如堂的，起碼爹媽都?不同。

    “小寒啊，大姑娘了，來，跟著?荷花一起，你們這年紀(jì)，也該學(xué)一學(xué)這些禮節(jié)了。”趙氏笑著?對李小寒說道，旁邊李家金的媳婦在一旁聽指示。

    “哎，趙伯娘你把我當(dāng)荷花一樣，指點指點我?！崩钚『Σ[瞇的答道。

    她?就說，找到她?趙伯娘，她?趙伯娘多善解人?意啊。

    “先擺祭飯……”

    趙氏指點李家金媳婦，王氏在一旁跟著?走，李荷花和李小寒在一旁跟著?學(xué)。

    李小寒和王氏跟著?趙氏的時候，李賢東左右張望，走到了李貴前旁邊——李生義的媳婦已經(jīng)過世好幾年，這幾年都?是?李貴前夫妻接過了祭祖的擔(dān)子。

    等?到李小寒看著?王氏等?人?擺好祭品燒完香退到一旁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祖父祖母已經(jīng)來了，她?爹縮在她?貴前伯旁邊，也跟她?祖父說話，看不出什么。

    那到底昨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導(dǎo)致她?爹像被鬼追一樣趕了回來？

    李小寒皺眉。

    過了一會，眼看這族人?的祭品擺得滿滿的了，族長帶著?人?來了。李小寒只能暫且放下心中的疑惑，認(rèn)真看起宗族一年一度的大祭祖。

    只見族長身后跟著?兩?個年輕人?，簸箕上抬著?一個大豬頭放在第一個空出來的供桌上，然后蠟燭、手指粗長的香煙被相繼點起來，下面李信和帶頭，站著?的一眾男丁分排跪下，族長掏出一本?泛黃的紙冊子，開始低頭念祭詞：“渭水之南，李氏一族第三十一代李滿景，率眾位男丁李富山、李富水、李學(xué)藝……李家車，敬請諸位先祖歸位?？摹稹倏摹倨稹倏摹倨??！?/br>
    整個祠堂一片肅靜，隨著?族長的聲音的起落，那一片男丁磕頭起立井然有序，旁邊族長媳婦帶著?眾婦人?，也是?彎腰鞠躬行禮。

    宗族歸屬感一時之間達(dá)到了最?強(qiáng)。

    而這里又是?聚集了整個李氏一族頂門立戶的男丁和當(dāng)家作主的婦人?，宗族的威懾力就這樣一代一代的傳承。

    一個文化的傳承，不能脫離當(dāng)時的人?文、政治、生產(chǎn)力環(huán)境，在當(dāng)前的時局下，宗族文化的確是?聚集眾人?力量求得生存和發(fā)展的最?好抱團(tuán)姿態(tài)。

    李小寒心中嘆口氣，低下了自?己的頭。

    待拜祭完祖先，祠堂里的氛圍為之一松，眾婦人?開始上前往火盤里燒各式金銀紙錢，然后收拾各自?的祭品。

    第一次當(dāng)家作主做主祭，還完成得這樣好，而不是?以?往像個柱子一樣作為長子的象征立在一旁，李賢東和王氏尤其?興奮，回家的路上那是?兩?眼發(fā)光，腳步那一個輕快。

    回到李家，王氏又拜過自?己的親婆婆，敬過天地灶神，這次李小寒和王氏終于有跪下來磕頭的權(quán)利。

    死而復(fù)生、兩?世一魂，李小寒都?經(jīng)歷過了，雖然不解，但是?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神靈，那也挺好的吧。死了的人?有了往生，活著?的人?有了希望。

    李小寒輕輕磕下頭，希望保佑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平安幸福啊。

    至于王氏和李賢東，那是?滿臉的虔誠，相當(dāng)?shù)膶?在。

    完成了祭祖儀式，過年的重頭戲便算完成了一半，也該準(zhǔn)備年夜飯了。

    平山村的習(xí)俗，雖然說是?年夜飯，但是?最?豐盛的是?半下午這一頓，吃完就要全家洗漱干凈，迎接新年。

    廚房里，王氏正在猶豫著?，平山村的習(xí)俗，這一頓的菜，要有一個吉利的數(shù)字，比如六個菜就是?六六大順，八個菜就是?一路發(fā)財，九個菜就是?長長久久，十個菜就是?十全十美。

    李家只三口人?，六個菜已經(jīng)綽綽猶豫了，不過王氏想要湊一個十全十美。

    李小寒一聽她?娘的煩惱，拿出幾個小碟子，把那炸角子、撒子、麻花和炒黃豆各裝了一小碟，輕松說道，“娘，你看現(xiàn)?在不就是?十個菜了?！?/br>
    “是?了，我都?迷瘴了。”王氏笑笑，繼續(xù)準(zhǔn)備過年的菜。

    雞是?必須有的，大吉大利；魚也是?必須有的，年年有余；一碗肥美醇厚的蒸醬rou不能少；一大碗燉得熱乎乎的臘排骨蘆菔湯，讓人?看著?心里就熱氣騰騰；蒸得剛剛好的rou丸子；炒到一層肥rou都?半透明的蒜炒臘rou。

    純rou，這個時代的終極年夜飯就是?這么的豪奢。

    “爹，娘，來，祝我們家有一個新的開始，從此以?后越來越好?！崩钚『e起一杯熱乎乎的杏仁羊奶茶，以?茶代酒說道。

    “越來越好?！崩钯t東和王氏一起舉報說道。

    說得多好呀，是?告別舊的往事，迎接新的開始，越來越好。

    吃完午飯，收拾完碗筷，李賢東開始洗刷干凈煮飯的鍋，準(zhǔn)備煮熱水全家洗頭洗澡。

    年三十這個澡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洗完，不然會沖撞了某些不可言說的東西。

    其?實?李小寒是?懷疑太晚了天冷，古時候取暖不行，容易著?涼生病。

    不過習(xí)俗這種東西，有時候來源不可考，有時候從別處佐證，又有那么些許道理，說不清。

    李家三個人?，輪換著?煮水洗澡，那當(dāng)然是?夠時間的。

    李小寒洗得透透的，穿著?她?的新棉衣，在房間里擦干頭發(fā)，不夸張的說，整個人?感覺輕了三斤。這古代洗個頭，實?在太不容易了。

    房間里火墻已經(jīng)燒起來，整個房間暖烘烘的，自?從李小寒說過自?己喜歡暖一點之后，她?房間的溫度就明顯比隔壁房間高了幾度，就這還是?李小寒再三讓李賢東往下調(diào)的效果?。

    有著?火墻，就是?比火炕方便。李小寒心里念叨著?，不過心里還是?不敢放松，把頭發(fā)擦到發(fā)根都?干透了，才?裹緊了出去。

    堂屋里已經(jīng)燃起了火盤，明亮的火光照亮了這一屋之地，李賢東爬在梯子上準(zhǔn)備點亮燈籠。

    “爹，我來給你扶著?梯子?！崩钚『φf道。

    “成。”李賢東說道。

    待兩?人?把燈籠點亮，李家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紅光中，看著?一片喜慶。

    廚房里，王氏已經(jīng)把晚上的糯米團(tuán)子甜湯煮好了，晚上這一頓，得有點甜。明早的第一頓也是?甜的，寓意一年到頭，從頭甜到尾。

    吃過晚飯，一家人?圍繞在火盤邊，低聲交談著?。

    李賢東說明年地里他準(zhǔn)備種點啥，過了年就得開始計劃了；張地主兒子那十畝旱地的麥苗估計得凍壞了，要實?在救不回來那得換個莊稼，要是?李小寒那番椒酒的買賣能成，種番椒也成，只是?他沒中過番椒，不曉得能不能成……

    王氏說這開春了，李小寒又長高了許多，得把春裝置辦好，家里剛好趁著?年前棉布便宜買了新棉布；又說肚里孩子了，不知道是?男是?女?，要王氏說，最?好是?保佑是?個男娃，李家有個后，李小寒以?后出嫁也有個依靠，父女?兩?人?安慰她?能懷上就有希望；還有明年家里肯定得養(yǎng)十幾個雞崽子，本?來還想養(yǎng)豬的，但是?她?懷上了，養(yǎng)豬三個人?顧不過來……

    李小寒則說她?新泡的幾十壇番椒酒，等?到元宵節(jié)前，要去府城里一趟給青幫看看貨，賣得好明年家里就多種點番椒；她?還得試試其?它泡酒方法，聽聞城里有蒸花露的法子，不知道這酒能不能蒸出來；明年得把后院菜地里的三七苗移栽到林地里，這三七的事還得瞞著?族人?，人?心不可測，萬一被人?挖了那損失可就大了；還有那杜仲種子，二月底也要開始育苗了，總覺著?這杜仲絲有其?他用法，也得試一試……

    三人?念念叨叨，也不十分刻意，有時候也停下不說話，偶爾火盤里火星子輕輕啪的一聲，或者往那火盆添兩?根柴火，只覺得心里一片安寧，又充滿了勁頭。

    約莫子時，隱約聽到有爆竹響。李賢東把火盤挪到院子中，遞給李小寒一枝香，幾只鞭炮，“小寒，來，給你燒爆竹玩?！?/br>
    李小寒接過李賢東遞過來的鞭炮，伸長了手用香點著?，“啪”的一聲響，跟后世十分相似了。

    遠(yuǎn)處的炮竹聲越來越近，隱約聽到族長家方向一陣劈啦啪啦的鞭炮聲，好像是?一個信號，家家戶戶的鞭炮聲相繼響起，李賢東也眼疾手快的點燃了一節(jié)鞭炮。

    火光閃耀，鞭炮聲聲入耳，過年的氛圍一下子便有了。

    “好了。睡去吧?！睙瓯夼?，李賢東把火盤熄滅了，一家三口各回房睡去。

    屋里仍然很溫暖，李小寒蓋著?新棉被，穿著?新衣服，王氏和李賢東過來往她?枕頭下塞了一個紅封。李小寒摸摸看，是?碎銀子。

    心里很安心，就是?夢里似乎一直有鞭炮連忙不絕的響起。一覺天明，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第63章

    第二天一早, 王氏秉持著要從年頭甜到年尾的觀念，早上吃的甜的奶黃包，喝的是甜的羊奶漿飲, 當(dāng)然傳統(tǒng)糯米團(tuán)子甜湯少不了, 幸虧還有其他的飯菜, 不要全甜的吃到膩。

    吃完早飯，穿上新衣服, 李小寒和王氏的粉紅正紅領(lǐng)子終于派上用場了，由于李賢東的堅決拒絕，李賢東的衣領(lǐng)子上沒有任何的點綴，李小寒只能給他爹做一個棉帽子。

    此刻一家人全都一身新衣，漿得板板正正，小半年的調(diào)養(yǎng), 吃的好了, 干得少了, 心里有希望了, 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新年第一天拜年，第一個得去老宅, 只要李生禮還在, 這就是避不開的規(guī)矩。

    李小寒整整衣裳, 挽起她娘的手肘, 雄赳赳氣昂昂, “走?！?/br>
    一家人?到了老宅, 明明才小半年不見, 好像卻?特別陌生。因著過年, 宅子做了收拾，倒也干凈整齊, 只是人?好像特別陌生，熟悉中帶著陌生的疲憊，疲憊中帶著詭異的興奮。

    接過李賢東的禮籃子，陳氏倒沒有說什么?，只拿到廚房里去了。不過李小寒覺著，尤其繼祖母這態(tài)度不太對呀，隱隱約約覺得倨傲。陳氏一向是謹(jǐn)慎之人?，不應(yīng)該啊。

    帶著心中疑惑，李小寒跟著李賢東走近堂屋，李生禮和李賢南、李賢西已經(jīng)坐在座位之上。

    “爹/祖父，新年好。”李小寒跟著李賢東和王氏，跪倒在李生禮前?，這是叩拜。李氏一族有一點點傳承就是如此，往年的拜年也是如此講究。

    “來了，坐吧?！崩钌Y伸手虛扶，給了李小寒一個紅封，招呼道?。

    李賢東等人?順勢站起來，李小寒順手一摸，略薄，估計是兩文錢，她爹她娘得虧大了。

    果然，跪拜過李生禮之后，李賢東兄弟之見相互吉拜，李小寒、李才榮、李才華、李蘭花、李才富等人?向李賢東、李賢南、李賢西三人?拜年，李小寒只收到了三封更薄的紅封，估摸是一文了。

    哎，她爹她娘來時包的紅封可是兩文一封的，不管是數(shù)量還是質(zhì)量上都虧了。

    拜完年，各自坐下，小陳氏送上熱茶水，托分家的福氣，李小寒現(xiàn)?在也算是客人?了，能蹭得一個座位。

    過年天然的不缺話題，不過今年的話題居然如此勁爆，剛一落座，李生禮便挑起話頭，“今年是一個好年啊，皇上封了太孫，又免了封地的棉稅，我等時常感?念皇上的恩德，要以皇上為榜樣。今年你們怎么?看怎么?做，說一說吧？”

    李小寒一挑眉，呦，他們李家一家居然參與這等大事的討論了，往年的話題不是應(yīng)該是來年的糞土種子育苗春耕嗎？！

    只見下方李賢南便接口說道?，“皇帝他老人?家自然是英明的，我們聽著學(xué)著便是了?！?/br>
    又見李賢西說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家人?，相互搭把手，一齊興旺，才是正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