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gè)東西，你收起來，再也不?要?向?其他人提起。”張輔看著?李小寒說道，“萬一真出了?什么?事，你拿著?這個(gè)秘方，總有用到的時(shí)候?！?/br>
    李小寒轉(zhuǎn)頭看著?張輔，對方面容一片認(rèn)真，漆黑的眼眸里只見自己?的小小剪影。

    李小寒很輕松的笑了?笑，“曾經(jīng)我也想過這個(gè)念頭，不?過如今想來，也是很困難，我走了?，沒有杜仲樹啊，有杜仲樹，也沒有信得過的人手啊?！?/br>
    “這個(gè)東西，應(yīng)該能賣點(diǎn)錢，起碼裝點(diǎn)大蒜素進(jìn)去?，跟那?幫富貴人家說我們的大蒜素品質(zhì)更進(jìn)了?一層，也使用了?新的瓶子，不?過價(jià)格也更貴了?，想來那?些富貴人家一定會愿意?給錢。雖然不?多，但是想想其他的法子，也多一條路子，你管軍需的，你需要?這個(gè)東西?！?/br>
    “我其實(shí)并不?希望看到戰(zhàn)爭，不?過如果真的有戰(zhàn)爭，我總希望自己?的一方能贏?！?/br>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活著?就有希望。就像你為我安排了?退路一樣，我也希望能盡力助你一臂之力?！?/br>
    是呀，活著?就有希望，能活著?，誰愿意?死去?呢。

    他還?有著?很多的渴望，比如眼前這個(gè)人。

    張輔輕輕接過瓶子，輕撫那?一層杜仲膠。

    “好。”

    第173章

    將杜仲膠相關(guān)的用途說?明和試驗(yàn)方向交給張輔, 李小寒在?府城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

    如今定王正在?‘病中?’，他們這些蔭職也沒有什么事情，想了想, 李小寒便回到?了平山村。

    李小寒一回到家, 李族長便摸了過來, 十分憂心忡忡，“我聽聞王爺病了？怎么樣？嚴(yán)重不？張大夫也走了, 是不是去給王爺治病了？”

    對于?張大夫的醫(yī)術(shù)，李族長是有過深切體會的，想當(dāng)時(shí)他兒子李信和病得最嚴(yán)重?的那一次，王爺府里的寧太醫(yī)都沒有法子，千里迢迢把張大夫召回來了，當(dāng)然?后來是靠大蒜素?fù)旎貋砹艘粭l命。

    如今, 王爺重?病, 張大夫又突然?消失了, 李族長便免不了關(guān)?聯(lián)起來。

    “嗯, 王爺病了，我在?城里聽說?是病得很嚴(yán)重?。不過現(xiàn)在?估計(jì)穩(wěn)定下來了, 朝廷也派了太醫(yī)來看。只是我官職微小, 具體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李小寒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定王裝病這等消息應(yīng)該列為絕密, “張大夫也是被召回去給王爺看病的。短時(shí)間內(nèi)不會再回來了?！?/br>
    “果然?如此。太醫(yī)都來了, 應(yīng)該沒有問題了, 是吧？”李族長看著李小寒, 滿含希望的說?道, 恍惚在?問李小寒要一個(gè)保證。

    身在?邊關(guān)?的人?知道，定王的安危對這一片何等的重?要, 如今雖然?說?已經(jīng)打敗了西韃北州，但是并不意味就是完全安全的。

    可是李小寒又能如何保證，只能苦笑?一下，“有各位太醫(yī)在?，應(yīng)是無礙的?！?/br>
    “是呀，是呀。這么多?的太醫(yī)，王爺他一定能平安無事?度過。”李族長勉強(qiáng)說?道，好像在?說?服自己。

    沉默半晌。

    過了一會，李族長終于?提起心神了，繼續(xù)說?事?，“小寒啊，這仗也打完了，你看山頭里面的三七，還要不要繼續(xù)挖??？這三七止血粉還要不要做？如果不做，咱們藥坊里這么多?人?可就閑下來了?！?/br>
    仗都打完了，這三七止血粉自然?是沒有那么高的需求了。李族長這樣理解也是沒有錯(cuò)的。

    李小寒想了想，山里的三七，泰和二十三秋第一批播種的已經(jīng)采挖完了，如今山上是泰和二十四年種植的，勉強(qiáng)也算可以入藥，但是能再長一長藥性自然?更好的，暫時(shí)來說?，也不宜再大肆制藥。

    只是，如果不做止血粉，大蒜素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大家先留下來吧，止血粉可以先不做，等明天，我教大家做杜仲膠？”

    “杜仲膠？是炮制杜仲嗎？還是一種新藥？你山地里的杜仲苗還不能入藥吧？”杜仲膠的事?情，只有李家人?和張大夫知道，族長只知道李小寒時(shí)不時(shí)的摘一些杜仲葉子在?家里折騰什么東西，約莫是試驗(yàn)新藥？

    “一種新東西，也不算新藥?！崩钚『f?道，“做出來大家便知道了?！?/br>
    這個(gè)時(shí)候也沒有膠這個(gè)概念，李小寒難以解釋。

    “成。反正大家也閑著。我回了?！?/br>
    想要問的都問了，李小寒能答的也答了，其?他的便罷了，李族長來這一趟，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只李小寒，自李族長走后，反而顯得有些許心神不寧的樣子，只坐在?案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寒啊，去府城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王氏看了良久，終于?上前來問道。

    “娘。沒有呀，都挺順利的。你為什么這么問？”李小寒笑?一笑?，反問道。

    “我看你心神不寧的樣子。真沒有什么事?？”王氏不放心道。

    “真沒有。”李小寒說?道，有些事?，說?出來反而是讓王氏擔(dān)心，不如不說?，“估摸是太累了。出去迎接大軍的時(shí)候吹了一天的冷風(fēng)，后面王爺又病了，人?心惶惶的，也休息不好?！?/br>
    “那你趕緊躺一躺。我給你燒火墻，你睡一睡，回家了，好好休息哈?！蓖跏线B聲說?道。

    “嗯。娘你給我燒暖點(diǎn)。”

    “哎?！?/br>
    李小寒原本只是想裝個(gè)樣子，卻不料，躺在?自己炕上，閉眼幾乎立刻昏沉睡死過去。醒來的時(shí)候，打開門，都快傍晚了。

    “大姑娘，你醒了，要喝一碗湯不？夫人?吩咐的，給你燉的老母雞湯，你要現(xiàn)在?喝還是待會喝？”何大娘見李小寒推門出來，連忙問道。

    李小寒想了想，睡飽了，好像食欲也醒了，“給我現(xiàn)在?來一碗吧，我先去洗刷?！?/br>
    “哎，大姑娘?！?/br>
    回到?平山村的日子，有一種夢一樣安寧和樂的感覺，難得，易碎。

    次日一早，李小寒和李賢東兵分兩路，李賢東先帶人?上山砍伐了杜仲枝葉，李小寒則去工坊做準(zhǔn)備。

    最初開始種植的那一批杜仲幼苗，如今也有差不多?三年了。

    “這些杜仲樹長得挺快的呀，如今也快有兩人?高了。細(xì)想一想，這是泰和二十四春育的種子了。時(shí)間過得可真快?！崩钯F前拍拍樹干，感嘆說?道。

    “可不是。不過還能繼續(xù)長，當(dāng)初我們?yōu)榱瞬筛疃胖贅淦た车哪切洳潘愀吣?。”李貴后接話道，“就是可惜了當(dāng)時(shí)砍掉的那些樹。不過也是沒法子，野地里的樹，那就是無主的金子，留不住。”

    “可不是，還是咱們族地里的杜仲樹好，年年割，年年有收成。賢東啊，等你這一批樹長成了，以后就專割樹皮也成了。”李貴前羨慕說?道。如今李賢東家的田地，可是村里最多?的了。種地的人?，不羨慕什么，就羨慕地多?。

    “不用等十年長成，現(xiàn)在?也可以用了。”李賢東憨厚一笑?。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女兒做出了什么。不得不說?，那杜仲膠底的靴子是真好，又輕便又防水，雨雪天氣穿起來最合適不過了。王氏還在?周邊粘了一層布料做偽裝，外面看著跟千層底差不多?，穿起來差別大了。

    要李賢東自己說?，他那一雙杜仲底靴子，府城里老爺拿什么金銀線靴皮毛靴來換，他都不換

    杜仲膠這玩意，一定能賺大錢的。

    李賢東毫不懷疑，就是好像他女兒又賣給王府了。小寒回來的時(shí)候，帶著人?回來把家里庫存的杜仲膠都搬空了，給了他一張地契。

    也成，這地里不嫌多?。

    想到?這里，李賢東不禁感嘆說?，“這樹雖然?長得不算多?高，但是葉子是真多?啊?！?/br>
    真好，枝枝葉葉都是錢。

    “可不是，咱們來給它修一修。賢東，你說?，該怎么砍？”

    “砍三分一，把頂端的全去了，小寒說?了，打掉頂端優(yōu)勢，不用長太高。”

    “成，我知道了。還是嫩了點(diǎn)，咱們悠著點(diǎn)砍?！?/br>
    一行?人?開始砍枝葉，而李小寒則在?工坊等著，第一批的杜仲枝葉回到?，李小便帶人?剝樹皮、摘細(xì)葉、剁碎、然?后上石磨，總之科技不夠人?工來湊，幸虧現(xiàn)在?人?工也便宜。

    “這玩意可真多?，都是枝枝葉葉的。”一邊干活，便有人?一邊低聲感嘆道。

    “不多?，小寒不是說?了嗎，這東西跟漚麻一樣，得漚爛了，最后把那白絲提取出來，你想想白絲多?細(xì)，到?最后剩下的肯定不多??！?/br>
    “那倒也是。就是辛苦了點(diǎn)，不過能賺錢，值了?！?/br>
    “可不是，哪里有不辛苦就賺錢的活計(jì)?！?/br>
    這兩人?自說?自話又樂呵了起來，待到?差不多?傍晚，李貴后他們扛著樹枝回來，樹枝差不多?堆滿了半個(gè)院子。

    平山村的冬天，大家好像沒有停歇一樣，對干活賺錢充滿了熱情。

    李小寒想，有一部分的原因應(yīng)該是族人?真的喜歡賺錢，也有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大軍的歸來，并沒有讓人?完全放下心來，比如被征兵的人?，仍然?沒有解散歸鄉(xiāng)，只是允許探望了，比如犧牲了的那些人?，也沒有拿到?撫恤金，李小寒總從?村里嬸子處，或多?或少的聽到?這些聲音，最后的結(jié)論?，總是‘還是我們族里好啊。已無二兒七五兒吧’

    不過，平山村這易碎的平靜，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怎么的又要交稅了，秋稅不是交了嗎？”收賦稅的通知來得這樣突然?，李族長都有點(diǎn)懵。

    “是今年新征的身丁賦，十五歲以上，六十五歲以下的，新征身丁賦五錢。”來征收身丁賦的官兵許是被叮囑過了，對著李族長的疑問并沒有惱怒，而是繼續(xù)細(xì)心解釋道，“國庫空虛，這一次的身丁賦是為了發(fā)放遼東戰(zhàn)役中?傷亡而收的身丁賦?！?/br>
    “可……可這也太多?了吧?！崩钭彘L說?道。一兩等于?十錢等于?一千二百文，五錢那就是六百文錢，一家子如果十口人?，那就要交五兩銀。

    “如果有被征兵役的人?家，父母子女可免賦，祖孫不免，兄弟姐妹不免?！惫俦忉屨f?，“不過，你們平山村，應(yīng)該沒有被免賦的人??！?/br>
    “是，我們知道了?！崩钭彘L的脊背低了一點(diǎn)，他也算明白了，這樣的話，就是對著沒有服兵役的人?群征收，“什么時(shí)候收啊?！?/br>
    “五日之后，我們會來收。”官差說?道。

    “知道了?！崩钭彘L的腰彎得更低了。

    李小寒想要說?些什么，臨到?最后，卻不知道能說?什么。

    最后，反而是那個(gè)官差向李小寒作揖示意，“李大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王爺下轄，皆是如此。”

    “是，官差大人?，我明白?！崩钚『嘈?。

    官差見李小寒并無意見，調(diào)轉(zhuǎn)馬頭離去，“李族長，我五日后再來。”

    待官差一走，圍觀的族人?紛紛喊道，“族長，族長，這……這怎么這樣??？”

    “官府的命令就是這樣，還能違抗命令不成?！崩钭彘L說?道，“又或者，你們想去服兵役，我可聽聞，那些服兵役的，生未回，死未歸呢?！?/br>
    那比起服兵役，當(dāng)時(shí)是交錢好了。

    再說?，這幾年平山村族人?也算賺了一點(diǎn)錢，從?早前的杜仲，到?后來種植番椒，到?開番椒坊工坊招人?，實(shí)在?都沒趕上躺的，起碼還有家家戶戶用大蒜渣養(yǎng)的雞和豬，這大半年賺的可不少。

    出這個(gè)錢，雖然?實(shí)在?心痛，但也不至于?交不出。

    只是，平山村人?交的出，不代表所有人?都能交得出。

    自從?加征身丁賦的消息一出，平山村好多?媳婦的娘家人?都來了，帶著糧食過來交換的都算好的，有那直接開口借的，也有連借了何時(shí)還也不說?只說?幫忙的。

    “兒啊，女婿啊，你幫幫爹娘，家里實(shí)在?湊不出這筆錢了，只能賣田賣地賣兒賣女了，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們平山村李氏賺錢多?了去了，你幫幫爹娘。”

    遠(yuǎn)遠(yuǎn)的，李小寒便聽見村里傳了一個(gè)年邁的陌生的哭音，好像是從?樹根嬸子家傳出來的。

    “娘，我哪里有這么多?錢。家里八個(gè)人?，有六個(gè)人?要交賦銀的，我也撐不住啊?！睒涓鶍鹱拥倪吙捱吇卦?，“好，就算我有余力要幫，但是你既沒有糧來換，還一借錢酒借六兩，你這是家里祖父母叔嬸侄子他們的身丁賦全跟我借啊，我嫁人?了，我婆母看著，兒媳婦看著，你讓我怎么做人?，娘你可憐可憐我。”

    “兒啊，娘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了，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了。”李小寒只聽見更凄慘的哭嚎，然?后恍惚是一陣磕頭聲。

    李小寒心中?一陣恐慌和絕望，這讓她逃一樣的跑回家里，緊緊扣上了自家大門。

    好像這樣，就可以看不見聽不到?這人?間慘劇一樣。

    第174章

    樹根嬸子家的鬧劇終于在一片哭聲中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