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總算是結(jié)束了，云黛收獲頗多。

    比如她重新見到了殷蝶師姐和齊霄師兄；比如說她得到了大長老玄誠子和六長老沈長玉的賞識，還得到了一把勉強能用的劍；再比如說，她隱約察覺出了葉兮顏似有著什么別的目的……

    當(dāng)然，她最大的收獲還是，她突破到了第三境，且被《斬戒訣》激起的殺意不再令她過分失控！

    ……

    第二日，云黛如常出現(xiàn)在了無涯峰學(xué)宮，她第三境的修為自然引得一眾師兄師姐們露出了驚奇之色。

    大長老雖還是嚴(yán)肅地板著一張臉，但看到她的修為后，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

    她下午去沈長玉那練劍時，這位六長老更是止不住地嘖嘖稱奇。

    十八歲的第三境，這是何等的天賦。

    或許源自于人們慕強的本質(zhì)，一同在靈竹墟練劍的師兄師姐們，竟一個個都主動跑來與云黛結(jié)交，并未因她昨日與封離交手時所表現(xiàn)出的狠厲而對她有任何偏見。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地過著，單調(diào)又充實。

    殷蝶的悟性很高，所以在云黛將自己的弄霧步傳授給她之后，她很快就領(lǐng)悟到了要領(lǐng)，將弄霧步運用到了自己的劍招中，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靈竹墟練劍的師兄師姐們時常會來找云黛切磋，但很顯然，他們都不是云黛的對手，于是沈長玉便成了她的專屬陪練。

    云黛的劍招變化莫測，其復(fù)雜程度有時連沈長玉都不覺驚嘆。

    可惜二人境界差距太大，守元陣這種東西又只對第五境以下的修士有用，所以云黛和沈長玉的比試從來都是沒有什么公平可言的。

    云黛也次次都在沈長玉修為的壓制下敗下陣來，可她卻并不氣餒，甚至愈戰(zhàn)愈勇。

    對于劍修而言，這種挑戰(zhàn)極限的比試能讓他們迅速成長起來。

    云黛前世已修至巔峰，再難遇到敵手，劍招自然也就停滯不前了，所以能有這樣的成長機會，她很珍惜。

    更何況，倘若她和沈長玉是同種境界，十個沈長玉來也不會是她的對手。

    沈長玉在第一次陪云黛練劍時便意識到了這點，因此他看向云黛的目光也愈發(fā)殷切熱烈起來。

    而靈竹墟練劍的師兄師姐們，他們眼見著云黛每日都被六長老打得鼻青臉腫，都對她產(chǎn)生了感激之情。

    六長老和云黛練劍去了，自然就沒空來磋磨他們了，他們也不必天天被揍了。

    當(dāng)然，這只是他們一開始的想法，后來他們就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六長老不給他們當(dāng)陪練了，他們的陪練變成了云黛。

    這位云師妹不愧是十八歲便能修練至第三境的天才，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們豎著去挑戰(zhàn)，橫著被抬出來，沒有一個人能站著從她的劍下走過。

    大家至此才發(fā)現(xiàn)，原來當(dāng)初六長老在和他們對招時，其實是手下留情了的。

    靈竹墟訓(xùn)練的弟子中，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像殷蝶這樣的第四境，云黛遇上修為比自己高的，干脆連守元陣都不開，單靠著一身出神入化的劍術(shù)就能把他們?nèi)看蚺肯隆?/br>
    不過他們卻并沒因此對云黛心生芥蒂，甚至這一日日地修煉下來，這些同門都對云黛產(chǎn)生了一份敬意。

    她很強，真的很強，強者是值得被尊敬的。

    不知是否因為云黛和芳久凌的時間錯開了，她們的聯(lián)系變少了，她去找她十次，她有九次都不在。

    不過云黛沒放在心上，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變強，只有變得更強，才能保護她在乎的人。

    這些日子里，基本上一切如常的，除了一件事讓云黛比較奇怪。

    那就是齊霄似乎在躲著她，她每日都在學(xué)宮聽課，而齊霄也每日都在學(xué)宮授課，可兩人竟然愣是沒偶遇過。

    云黛嘗試過用聆風(fēng)玉符給齊霄發(fā)消息，可他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根本不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云黛白天刻苦修行，晚上便會獨自前往云珠池，一邊清理云珠池的殘枝敗葉，一邊用神窺術(shù)觀察在醫(yī)館里養(yǎng)傷的葉兮顏。

    單就這些時日的觀察，葉兮顏還真沒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之處，但云黛卻眼尖地注意到了，葉兮顏似乎極為在乎一枚黑色的戒指，那枚戒指戴在她的食指上，她時不時就會捏在手里摩挲把玩。

    云黛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但她的直覺卻告訴她，那東西一定有問題。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間半個月便過去了。

    這日，云黛又利用在云珠池種花的空閑時間，觀察起了葉兮顏。

    “篤篤篤?！?/br>
    是葉兮顏的房門被敲響了。

    云黛起初并沒當(dāng)回事，葉兮顏的朋友很多，所以平日里前來探望她的人也很多。

    所以云黛一開始以為這次來探望葉兮顏的，又是她這位師妹的那些同門好友。

    可當(dāng)房門被打開后，云黛卻猛地瞪大了眼睛，因為這次出現(xiàn)在葉兮顏房間里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

    披著漆黑斗篷的少女從夜色中闖入，在葉兮顏將房門嚴(yán)嚴(yán)實實地關(guān)好后，她才抬手摘下遮蓋住了整張臉的巨大兜帽，露出其下梳得整齊的雙丫鬟。

    “沒被人發(fā)現(xiàn)吧？”葉兮顏問道。

    “沒有，阿姐，”芳久凌抬眸看向葉兮顏，“我來時用了高階隱身符。”

    第25章 葉氏皇族

    云黛對葉兮顏產(chǎn)生過很多假象和猜測。

    也許葉兮顏是抱著什么目的而來的；也許圍繞著葉兮顏會展開許多陰謀；又或者葉兮顏從一開始就隱藏了實力, 她其實留了很多后手……

    云黛想了很多，但她沒有一次想過，她會有一天, 看到芳久凌出現(xiàn)在葉兮顏面前, 叫她阿姐。

    云黛很難形容現(xiàn)在的心情，她活了三百多年, 也算是見識過大大小小的事, 經(jīng)歷過一次次的生死。

    可這是她頭一次，感覺到了無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 只注視著視線中的畫面, 久久難言。

    在神窺術(shù)的視角下, 她仿佛透過了葉兮顏的眼睛，對上了芳久凌的目光。

    她認(rèn)識的那個芳久凌，總讓人覺得有些天真, 說起話來也溫溫柔柔的。

    她很喜歡笑，每次一笑臉上就會出現(xiàn)酒窩，顯得她整個人都沒有任何攻擊性。

    可在葉兮顏面前的芳久凌卻好像變了一個人, 她變得冷寂又陰郁，面容上也似是罩著一層nongnong的陰霾，云黛甚至很難從她的臉上看到過多的表情。

    葉兮顏的傷還沒好, 所以她的臉色依舊很蒼白, 即使到了這種時候，她看起來仍是脆弱無害的, 仿佛那層偽裝已經(jīng)和她完全融為一體, 不會被她輕易卸下。

    “她最近很奇怪，你有什么頭緒嗎？”葉兮顏問道。

    芳久凌搖了搖頭：“我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前段時間她告訴我，她想成為萬仞閣的劍主，還想拔出第一神劍醉流鳶，而且……她好像真的不喜歡段青涵了，她是成心想和段青涵退婚的?！?/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云黛不可能再聽不出來她們是在討論她。

    芳久凌的聲音很冷淡，不參雜任何情緒，就像是只是單純地向葉兮顏匯報著她所知道的信息而已。

    葉兮顏輕蹙起眉，她偏頭看著芳久凌，疑惑地問道：“是什么讓她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是因為我嗎？”

    “不知道，”芳久凌垂下了視線，“她這些時日都忙著修行，沒空理我，我沒能打探到更多的消息?！?/br>
    “這可就有些難辦了……”

    葉兮顏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她又開始下意識地摩挲起了食指上的黑戒指，大概是在思索著什么。

    “她這些年來明明都像個廢物一樣的活著，為何短短幾日便展現(xiàn)出了如此強的實力，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先天靈骨嗎？”

    葉兮顏慢慢抬起手，對著油燈的火光伸出了五指，那枚套在她食指上的黑色戒指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烏黑的光。

    “阿姐……有什么打算嗎？”芳久凌終于抬眸看向葉兮顏，她出言問著，語氣小心翼翼。

    “我能有什么打算，”葉兮顏笑道，“還是要靠你繼續(xù)打探消息才行?！?/br>
    她說了句沒什么實質(zhì)意義的話，明顯是不想把自己的計劃告訴芳久凌。

    芳久凌略作猶豫，終于鼓起勇氣問道：“阿姐最后還是要殺了她嗎？”

    她的問題讓葉兮顏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異樣：“阿凌這是舍不得了？”

    “不是，”芳久凌搖頭否認(rèn)，“我只是有些好奇?！?/br>
    葉兮顏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芳久凌身上，似乎是在審視她、是想看穿她到底怎么想的。

    她的眼神仿佛帶著某種壓迫力，令芳久凌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半晌，葉兮顏突然熱絡(luò)地拉起了芳久凌的手，柔聲道：“阿凌不必考慮太多，你只需做好你該做的，萬事還有阿姐在，待到來日阿姐成功登基，你必是功不可沒，到時你也可以把你的母親接到身邊來，好好享受榮華富貴?！?/br>
    芳久凌俯首恭敬道“阿凌不會讓阿姐失望的。”

    她們沒有再做過多的交談，芳久凌很快重新戴好兜帽，貼上隱身符離開了。

    而葉兮顏又恢復(fù)了原本的模樣，仿佛云黛剛剛使用神窺術(shù)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

    甚至當(dāng)云黛關(guān)閉了神窺術(shù)、當(dāng)云珠池的雪景再次清晰地映入她的視線時，她自己都在懷疑剛剛所見的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云黛一直都知道葉兮顏是葉氏皇族的人，可在她的前世，葉兮顏起初只是作為身世凄苦的孤女被靜隱尊者帶回宗門的。

    即使是后來，她也是無意間與葉氏族人有了接觸，才被發(fā)現(xiàn)是流落在外的皇族血脈，葉氏這才派出族人將她領(lǐng)回，青淵女帝更是趁此機會，大手一揮，給了她一個明怡郡主的封號。

    可如今看來，倒好像是，葉兮顏原本就是葉氏之人，凄苦孤女不過是她用來混入萬仞閣的假身份。

    她從一開始就是懷著目的拜入萬仞閣的。

    所以她到底有著怎樣的目的？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jīng)昭然若是。

    她就是沖著云黛的先天靈骨而來，并且在萬仞閣中，她還有一個內(nèi)應(yīng)，那個人就是……芳久凌。

    云黛的目光越來越冷，一切因果的脈絡(luò)都在她的腦海里逐漸清晰起來。

    比如為何親眼看著她長大、于她而言比母親更親近的二師姐蘇秋娥，會在葉兮顏到來后，與她越走越遠(yuǎn)……

    比如她的未婚夫段青涵，為何會不可救藥地愛上葉兮顏，甚至為了葉兮顏自甘墮落……

    再比如她的小師弟，她的師父……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和葉兮顏有關(guān)，都是她有意為之，她懷揣著惡意潛入了萬仞閣，潛伏在了她身邊，一點點地讓她和身邊的人反目，令她被在乎之人厭棄，使她生出心魔……

    而葉兮顏所作的這一切，都只為了一個目的，那就是名正言順地奪走她的靈骨。

    甚至連芳久凌的行為邏輯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因為芳久凌本來就是和葉兮顏一伙的，所以在所有人都被葉兮顏挑撥得厭惡排擠云黛時，只有芳久凌沒有受到葉兮顏的影響。

    所以云黛后來才會生出心魔，才會被強行剔去靈骨。

    她會在最終走向那個結(jié)局，從一開始就是因為她被人算計了。

    這場算計也許是在她剛拜入萬仞閣、在她身懷先天靈骨的消息剛傳出去時便已經(jīng)開始了。

    也因此，她才在年少時便和芳久凌成為了朋友，也許芳久凌會出現(xiàn)在萬仞閣，也是為了能潛伏到她身邊，更好地掌控她的動向。

    想明白這些后，云黛突然很想笑，但她沒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