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與誓言
這場行刺出乎意料,克麗特封鎖整個宴會廳,派衛(wèi)兵押著那些舞者去審訊。 等事情料理完,她才遣散使臣,疲倦地拖著染了血跡的長袍,在侍女的攙扶下,從宴會廳出來。 一出門,她就看見埃吉斯和斐洛亞站在外面一棵顏色耀目的大楓樹下等候,兩人相距甚遠,見到她紛紛蹙起眉頭,快步走了過來。 “我聽說王宮里有刺客,怎么回事?”埃吉斯瞥一眼她身上的血跡:“你受傷了?醫(yī)者呢?” 克麗特耳邊本來就一陣嗡嗡亂響,他的問話加入其中,更吵嚷得她心煩。她緩緩?fù)鲁鲆豢跐釟?,搖頭:“不是我的血,是伊安的?!?/br> “那這……”他還想說些什么,她已經(jīng)背過身,不再多言,匆匆離去。 只剩下斐洛亞和他兩個人。 對于這背叛舊主的老敵人,埃吉斯向來視若無睹,也不同他說話,斐洛亞亦從不搭理他。兩人在靜默中站了一會兒,幾個衛(wèi)兵從宴會廳出來,朝兩人行禮。 “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埃吉斯問:“那刺客怎么樣了?” “刺客已死?!毙l(wèi)兵恭謹答:“女王沒有受傷,那個琴師替她擋了一劍?!?/br> 埃吉斯自然知道那琴師是誰,前陣子克麗特頗為寵愛他,后面又厭倦了——跟她對待之前那些情人一樣。 不過那家伙也算幸運,居然沒死在斐洛亞手上。 這次他救了克麗特一命,想必又會重新獲得恩寵,真是棋險一招啊。 他們在這邊問話,殿里又走出來一個人,是她最近那舉止囂張的新寵。 那美少年煞白一張臉,失去平常趾高氣揚的神態(tài),垮著肩膀問衛(wèi)兵:“女王呢?她在哪兒?我要找她?!?/br> “女王說她不想接見任何人。”衛(wèi)兵毫不客氣說:“您請回吧?!?/br> “哦,我明白了?!蹦巧倌晔Щ曷淦?,他抬起眼環(huán)顧周圍,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他失寵了,眉眼間帶著不屑,或者冰冷的無視。 他瞬間滿臉羞躁的紅暈,自知王宮再無容身之處,只能快步離開,將這一眾看笑話的人遠遠拋在身后。 埃吉斯盯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忽然覺得有趣,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涼颼颼的微笑。 “你會處理他的吧?”他轉(zhuǎn)頭,暗帶嘲諷地問斐洛亞。 斐洛亞始終沉默,此刻也不為所動。他眉頭抬也不抬一下,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冷臉拂袖而去。 埃吉斯撇了撇唇,深感無味。 呵,已經(jīng)被她丟棄的人,居然還這么高傲,實在是不可理喻。 幾天后,經(jīng)過日以繼夜的調(diào)查和審訊,刺殺的謀劃者終于水落石出,正是潛入阿爾戈斯的特洛伊復(fù)仇者。 阿伽門農(nóng)既然毀滅了他們城邦,他們也勢必要將阿爾戈斯攪得永無寧日。 克麗特大為頭疼,只能收拾丈夫留下的爛攤子,下令肅清城邦。阿爾戈斯一時間人人自危,都懷疑身邊潛伏有特洛伊人。 不過這些動蕩喧囂都和昏迷臥床的俄瑞斯無關(guān)。他傷得兇險,劍鋒離心臟只差幾寸,給藥治療數(shù)天才醒過來。 他在一個黃昏時分艱難地睜開眼,即使屋內(nèi)光線十分黯淡,仍然令他習(xí)于黑暗的眼睛一陣刺痛。半明半暗的昏光中,一切都仿佛變得無比陌異,懸浮如夢幻。 床頭守著個人影,他瞇起眼睛,終于認出是卡爾卡斯。 “殿下?!崩霞浪旧斐鲆恢簧n老的手,緩慢將他從床上扶起:“感覺怎么樣,傷口還疼嗎?” 俄瑞斯搖頭,手伸向后背,那天的劇痛已經(jīng)消退,傷口似乎也愈合了,變成隱隱約約的暗傷。 “你怎么會在這里?”他向來多疑,是母親發(fā)現(xiàn)他真實身份了嗎? “是王后?!笨柨ㄋ共桓乃f日稱呼:“她讓我過來給你療傷?!?/br> “嗯。”他放下心,靠在枕邊,輕揉脹痛的額頭。 “殿下。”關(guān)心過后,卡爾卡斯聲調(diào)陡然冷硬起來,帶著疑慮責(zé)備:“為什么要替她擋劍?不要忘了——她是你的殺父仇人和篡位者??赡銋s差點因為她死了……” “神不會讓我死的?!倍砣鹚勾驍嗨暤溃骸澳悴皇穷A(yù)言過,我是神選中的人嗎?”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當兒戲,尤其是為那個女人!”老人聲音轟地一下在他耳邊炸響,充滿遺恨:“如果那天她死了,寶座上的人現(xiàn)在就是你!” “我不想讓她死得那么容易?!倍砣鹚勾寡郏蛎荷蠈ΨQ的花紋,冷靜開口:“她只能痛苦地死在我手里?!?/br> “更何況,從此以后,她應(yīng)該更信任我了。” 他語氣冷淡而堅決,緩和了老人嚴厲的神色??柨ㄋ箛@口氣,拍拍他的手背:“我怕你還對她抱有期望?!?/br> “怎么可能?!彼p聲否決:“我比任何人都想殺了她?!?/br> “那就好?!笨柨ㄋ孤愿行陌玻植环判奶嵝阉骸耙呀?jīng)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你身上肩負著復(fù)仇與成為新君的使命,所有跟隨者都對你寄予厚望——殿下,請務(wù)必牢記。” “我明白?!倍砣鹚沟吐暎鋈怀槌鏊恢狈胖迷诖差^、時刻作為警醒的匕首,凝視那冷涼的青色刀鋒,雙眸似兩道火焰:“——也永遠不會忘記?!?/br> — 兒子主打一個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