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你們永遠的孩子。

    張方明提著清粥站在門口腳步一怔，沉重的心似乎要裂開。他就知道，在聽見林知節(jié)哭聲的那一刻，他會愧疚死的。張方明用力摳緊手心，靠著墻壁無力地抱頭緩緩蹲下，長久的抽泣在心頭回蕩。

    假如他沒有告訴方雨檐林羨失無法撤退，假如他阻止了方雨檐沖進爆炸中心尋找林羨，假如在最后一聲爆炸來臨前，他跟隨方雨檐沖進工廠，是否，他不會再活在悔恨之中？

    幼小的林知節(jié)還有母親。

    優(yōu)秀的方雨檐和林羨不會因為違抗命令最后連烈士陵園都無法葬進去。

    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他就該沖進火場，與他們一起，死在那場絢麗的煙花中。

    “這是林先生第幾次捐贈了？”海路仄福利院的院長看著一張又一張精心疊好的紙幣笑了笑，“您每回都用現(xiàn)金，現(xiàn)在的人啊，特別是年輕人，都很少用紙質(zhì)的錢幣了。只有您，還按照以前的習(xí)慣，給孩子們捐贈紙幣?！?/br>
    林羨迎著陽光微微牽起嘴角：“都是家里人買菜或者過年時發(fā)的紅包攢起來的，還有我的一點實習(xí)工資。嗐！我又沒娶老婆，也沒生孩子，反正吃喝拉撒都在單位，也花不了多少錢。但是孩子們不一樣，正長身體吧，多給他們買點有營養(yǎng)的，哈哈哈，小孩兒嘛，都嘴饞?！?/br>
    校長看著他紅了眼眶：“現(xiàn)在福利院運轉(zhuǎn)困難，要不是您每個月都把自己的工資分一點給院里，我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那些社會企業(yè)說是什么來愛心捐款，其實就是打著福利院的噱頭做做樣子，人心啊，要是每個人都想您這樣兒心軟那該有多好?！?/br>
    林羨嘿了聲，轉(zhuǎn)頭看見窗戶口趴著個男孩兒，約莫十五歲，頭發(fā)長得都把臉擋了個大半。

    他頓了頓問道：“他情況如何啊？”

    院長順著林羨的視線朝男孩兒看去：“他啊，自從你送他去上學(xué)后性格開朗了許多，估計這會兒害羞不敢過來跟你說話，要不要我把他叫過來？”她一邊說著，一邊招手喊了幾聲。“張方明！張方明？明兒——你林羨哥哥來了！快出來呀！”

    林羨急忙按住她的手：“哎！算了算了，小孩子都害羞，別叫他過來了。我趕時間回去，下回再來看你們。”

    “這么快就走?。坎涣粝聛沓灶D飯嗎？”

    “嗯，局里還有事，今晚我值班兒呢?！?/br>
    “這樣啊，林警官真是辛苦啦！下回來可一定要留下把晚飯吃了再走啊！”

    “一定一定！”

    林羨告別了院長，側(cè)身走向大門。就在踏出腳的一剎那，似乎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裳。

    他回頭一瞧，張方明狹長的眼睛眨了眨，問：“下回……你下回什么時候來？”

    林羨微怔，笑著說：“嗯……估計下個月不忙的時候吧，大概月底？”

    張方明松開他，點點頭：“知道了。”沒敢抬頭看他，只扭扭捏捏似乎有話要說。

    見他臉色通紅，林羨彎下腰盯了會，伸手撩開他的頭發(fā)，問：“頭發(fā)長了，上課的時候能看清黑板嗎？”

    張方明一愣：“嗯，能。”

    林羨噫了聲：“能也不行，回去給院長說把頭發(fā)理一理，這么長的頭發(fā)，學(xué)校允許嗎？小心近視喔！”

    他捏緊手心繃直了背，這才仰頭看向林羨。那是個面容帥氣的男人，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個酒窩。

    張方明朝他鞠躬：“謝謝你！”然后頭也不回的跑回了福利院。

    次月月底，林羨如約而至。

    張方明早就站在門口等著他了，林羨瞅了幾眼，抬手摸摸他的頭發(fā)，滿意地點頭道：“小伙子剪了頭發(fā)挺精神的！不錯呀！”

    院長急忙招呼著他：“明兒，你趕緊去給林警官倒杯水來。一路上辛苦吧？沒想到這么熱的天兒你還過來，其實電話里給我說一聲就行了，何必這么麻煩跑一趟呢？”

    林羨擺擺手，溫柔笑了聲：“因為約好了，我不能爽小朋友的約啊?！?/br>
    他留下吃了晚飯，臨走前張方明跑出來送他，他上次支支吾吾沒說出來的話，今日鼓足了勇氣，對著林羨說：“謝謝哥資助我上學(xué)，我將來也想成為像哥一樣的人，做一名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wù)！”

    林羨心中一顫：“好啊，我等著你?！?/br>
    ……

    在他心中，林羨是個英雄。

    他崇拜林羨，視他為偶像和榜樣。

    勵志讀書，幻想終有一天站在他身邊，成為他最有力的幫手。

    告訴他——你曾經(jīng)在我黑暗的人生中點亮了一盞燈，我無以回報，所以想將這盞光分給你，也想在你陷入黑暗的時候，照亮你腳下的路。

    進入公安局實習(xí)的第一天，張方明站到林羨身旁的那一刻，他終于明白，林羨教會了他一個道理，其實自己也能成為自己光。

    此刻，心酸泛起。

    人來人往的醫(yī)院走廊里，那個身高一米九的男人坐在地上淚流滿面。

    ……

    張方明的房子正好在學(xué)區(qū)房，他開車帶著林知節(jié)從學(xué)校拐過去，紅燈亮起的時候，斑馬線上走過一行人。

    他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前頭奔跑著幾名高中生，后邊有幾位母親帶著孩子，霓虹燈閃爍，他們的影子在熙攘的人群中相互重疊，林知節(jié)怔怔望得出神。

    張方明突然說：“好像接孩子放學(xué)回家都是母親，很少看見有父親來接的。你那會兒也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