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ㄒ餐敌χ?，她感覺又回到之前那種大家都開開心心的時候。

    “感覺大家都變了?！蓖魱|北笑了笑，“正男不戴眼鏡，蔡陽頭發(fā)留長，海花也開朗多了?！?/br>
    許正男神情有些低落，“東哥也不再堅持夢想?！?/br>
    汪東北笑了笑說：“我那是老了?！?/br>
    蔡陽看出江海花眼中的疑惑，解釋說，汪東北告訴他們他打算等過完這個寒假，就把“東邪”關(guān)了，到時候去成城跟著表叔做生意。

    江?；▌傁腴_口勸說，汪東北便出聲制止，說要是那些勸他的話就不用再說了，他心意已決，不用再談?wù)撨@件事。

    “我們再看一遍《東邪西毒》吧，就當(dāng)滿足我一個小心愿?！蓖魱|北忽然提議，又半開玩笑說：“也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在一起看電影了。”

    幾人點(diǎn)點(diǎn)頭，他們心里很不是滋味，卻沒有理由拒絕。多年后江?；ㄏ肫鹜魱|北當(dāng)時說這句話時候的神情，忽然明悟過來，這是汪東北為之后自己突然離去而提前告別。

    看完《東邪西毒》，聽著電影里張國榮扮演的歐陽鋒說著自己要離開那片沙漠，黃歷上寫著“驛馬動，火迫金行，大利西方”，旁白說他回白駝山，號西毒。之后片終字幕滾動，直至一個黃顏色的“完”字出現(xiàn)在屏幕。

    沉默良久。

    許正男率先站起身，解釋道：“我回家了，等下我媽該著急?！?/br>
    說完毅然走出“東邪”。

    汪東北站起身，投影儀閃著微弱的光，電影已經(jīng)停止播放。他站起身半張臉沒入陰影中，看不清表情，但江海花覺得他是笑著的。

    “蔡陽、?；銈z你趕緊回去吧，我也準(zhǔn)備回去，再晚要趕不上晚飯了?！?/br>
    “好?！辈剃桙c(diǎn)點(diǎn)頭，在黑暗中牽起江海花的手往屋外走去。

    “東哥，再見！”快離開房間的時候，江?；ㄞD(zhuǎn)回頭揮了揮手。

    汪東北佇立在黑暗中，揮了揮手。

    他分明是在哭，江?；匆娏?。

    屋外慘白的天空有些陰沉，空氣濕冷，地面上也浸著水漬。路上行人匆忙，往家的方向趕去。江?；ê鋈徽咀∩碜?，拽著她的蔡陽也跟著停下來。

    “怎么了？”蔡陽轉(zhuǎn)過頭，說話時，口中冒出白氣。

    江?；ㄌ痤^，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大家真的要分開了嗎？”

    “大家本就在人海中浮沉……”蔡陽表情怔怔的，很快回過神，看向天空，“還有幾天就要過年?！?/br>
    “為什么呀？明明大家才相處沒多久，為什么就要放開?。俊苯；ㄏ肫鹜魱|北的眼淚，追問道，“為什么你們都不勸一下？為什么？”

    “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辈剃柮鏌o表情，似乎有些生氣。

    江海花表情一愣，神情瞬間黯淡下來，卻又不甘心抬頭質(zhì)問：“那我要走你也會這樣嗎？”

    蔡陽目光落向黑暗，沒有回答。

    江海花也賭氣似不說話。

    公交車來，倆人一前一后走上車。

    第90章 過年（1）

    公交車上零散坐著幾個人，世界陷入一種斷續(xù)的沉默中，江海花目光落在窗外逝去的街景上。公交車搖晃著，墨色在天邊蔓延，車內(nèi)一節(jié)一節(jié)被吞噬，并排坐的江?；ê筒剃栆猜淙牒诎抵?，晦暗的光在瞳孔流轉(zhuǎn)。

    “我到了?！?/br>
    公交車停下，下車后，江?；ɑ剡^頭。蔡陽張了張嘴，目光落在江?；ㄉ砩嫌趾芸炫查_。

    公交車消失在路的盡頭，行人愈漸稀少，街道兩邊的彩燈在黑暗中一簇一簇亮起，心底的孤寂跟著點(diǎn)燃，像是一團(tuán)火。門口殘余著燃放殆盡的鞭炮碎片，不知何處來的霧氣又開始自四面八方壓抑中的黑暗蔓延出。江海花的心被這霧氣蝕得千瘡百孔。

    之后幾天，一直到新年臨近他們四人沒有再聯(lián)系。江?；ㄋ季w紛雜，她開始胡思亂想，想母親可能不要她，已經(jīng)和某個男人組成了新的家庭。她打去電話，和往常一樣，打不通。晚上的時候母親就會發(fā)來一條短信，說自己在睡覺沒聽見手機(jī)響，讓她多多保重身體……又想蔡陽、許正男、汪東北三人說不定背著她偷偷見面，故意排擠她……

    開始晚上睡不著覺，一大早便跑到天臺上。霧氣濃郁得像看不透的黑暗，站幾個小時后，渾身濕漉漉地下樓。晚上睡不著，白天精神恍惚起來，時常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就閉上眼睛，被那個常做的噩夢嚇醒。

    大年三十那天，江舅舅和江舅媽都已經(jīng)休息，沒再上班。他們拉著江?；g歡喜喜將家里裝飾了一番，門口貼上了新對聯(lián)，客廳供奉的神龕前擺放一段柏樹枝丫，寓意年年發(fā)財，整間屋子都打掃一遍，象征除舊迎新……原本不在狀態(tài)的江?；ū粠悠饋恚y得歡喜了片刻。

    吃過午飯后，江舅舅江舅媽開始準(zhǔn)備食材，看樣子是要準(zhǔn)備一大桌子菜。因?yàn)闆]有醬油，江舅舅讓江海花下樓買一瓶。

    旁邊那個小賣店沒有開門，江?；ㄒ恢弊叩浇治材莻€大超市才買到醬油?；貋砺飞?，成群的小朋友在街上瘋跑著，大人各自準(zhǔn)備年夜飯也難得沒管他們，新年的氛圍在大家的期待中逐漸被推到頂峰。

    樓下服裝店老板覃姨早早就回去過年，店鋪沒有開門。江?；ɡ@行，從樓后面的小門進(jìn)入，走過幽暗的樓道。拿出鑰匙打開門，在房間看見一個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