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死了？不應該啊?！崩钌偾淅Щ蟮厝ヌ嚼钤涞膭用}，轉(zhuǎn)眸又看著縮在角落哭丟了魂的賀含真，“你和李元卿命格互補，成了親，結(jié)了緣，就能牽上線。你下輩子無病無災，她能活過三十。你們不是拜了堂嗎？”

    “你說什么？”寧覺眼眶里的血絲像巫蠱上的紅線，聲音也嘔啞難聽。

    賀含真困惑且不可置信，深皺著眉，看著寧覺的反應，卻大笑著鼓掌，靠著墻壁起了身，說：“寧覺啊寧覺，你干得真漂亮啊?！?/br>
    “好周密的計劃哦。好精心的布置哦。”賀含真走近，摟住他，拍拍他的肩膀，親如手足，眼淚卻依舊一滴滴落，“在拜堂時，偷梁換柱，偷龍轉(zhuǎn)鳳，騙過所有賓客和李家人。干得真漂亮啊?！?/br>
    “真！漂！亮！?。　辟R含真在他的耳邊大聲說著，下一刻卻是狠狠地掐著他的脖子，“你怎么不去死，為什么死的是她。把我的元卿還回來，把我的元卿還給我?。　?/br>
    寧覺如魂帶骨都被抽走了，只剩下皮rou一灘。眼神中如沾滿塵埃的魚眼，毫無光彩。

    “不是。”李少卿把賀含真打昏，把她抱放在軟榻上。我只是去了一趟越國，溫都怎么成這樣了。

    賀含真一醒，倒是找李少卿麻煩了。

    “為什么你不告訴我。”

    “啊?！币驗樗绻嬖V，就得全部告訴，也就是李元卿直至死也纏綿病榻，賀含真壽元消減二十年。這些東西計算和考量起來就很麻煩的，不如直接用變法作為說辭嘛，“這個，都有規(guī)定的嘛。也是等她死了，我才能告訴你嘛。”

    “哼。”賀含真蓋上被子，蒙住頭。

    李少卿還沒走，便聽到低低的哭泣聲。被子一抖一抖的。

    “…”

    她最不想在人死前露面，自己怎么著都得連坐，顧忌著不是要死了就是因為太傷心了，她還不能罵回去。簡直造孽。

    但她又得回來取平安扣。

    不是，平安扣呢。

    等會，寧覺旁邊的那個是誰。

    靈堂里，白影坐在李元卿的棺槨上，散著月光般的純白，周圍的花圈和白布都如同它的裝飾。除了堪堪人形外，什么旁的都沒有。它的聲音尖弱，如哭累了的嬰孩的聲音，它說：“只要把心頭血浸在平安扣上，誠心發(fā)愿，就能換來與愛人下輩子的緣。”

    李少卿瞇了瞇眼，她怎么沒聽過這回事。而且那是李懷遠的平安扣，真的能結(jié)上李元卿嗎。

    “好?！?/br>
    無所謂了，他早已有殉情之意。是假的也認了。寧覺脫掉上衣，接過它手里的尖刀，毫不猶豫把刺向心口。一如當初對準頸心的李元卿。

    “我靠?！?/br>
    看著噴濺而出的血液，李少卿眼睛瞪大，立馬捂住自己的嘴。

    血濺到了白影上，它往后躲了躲。明明半點沒有被弄臟，血只是在它身上消失了，像是一滴墨消失在了湖心。

    白影把那琉璃碗放近了些，看著血液逐漸漫過碗底的平安扣。

    那…她要把那平安扣搶回家嗎。感覺打不過。

    “元卿?！睂幱X脫了力，癱倒在地上，看著那血碗，又或許是看著白影下的棺槨，他笑了笑。溫柔癡纏如他每次看向她的目光，如同他正與愛人共眠，如同次日的艷光會照在二人身上，而那時他們正牽著手。

    眨眨眼，有淚溢出，積在山根，水汪汪的一灘。

    他又在擔心了，她會不會不愿和自己有來生。

    “元卿…”最后一口氣，念的還是她的名字。

    好精彩好畸形好血腥好深刻的愛。嘖嘖嘖。差點就要開始愧疚了，李少卿低下頭。

    “在想帝江是不是?！庇新曉诙呿懫稹?/br>
    “對對對?！?/br>
    《山海經(jīng)》里面那個像黃布口袋的神仙，無面無耳無鼻。被朋友開了目鼻口耳七竅后，天地精華流散，最終消散于世間。

    李少卿只是讓李元卿知道了真相，讓她耳聰目明，不再被蒙蔽，沒做錯什么。自盡是她自己選的。

    再說，明顯，李元卿早不想活了。

    李少卿吞咽口水。

    “這個地方，這個場合，我不敢看你。大仙?！崩钌偾渚o閉著眼，低下頭，默念阿彌陀佛，“你是人是鬼啊?！?/br>
    “你希望我是誰?！?/br>
    “至上母神，觀音大士，長生娘娘?！狈謩e是越國、溫都和長平的神仙。

    “你看一眼我不就知道了。”

    “我不敢?！崩钌偾溥煅手?，“我怕你長得又丑又怪，青面獠牙，要取我的狗命。”

    “……”

    好半天沒聲。

    “……”李少卿問，“你走了嗎?！?/br>
    “……”

    “……”李少卿說，“我要睜開眼了，我想回家了，你走了嗎？”

    “我真的要睜開眼了?！?/br>
    “……”

    “啊啊啊啊啊?！?/br>
    李少卿倒是閉著眼叫了好幾聲才睜開眼睛。

    一雙翠綠色的圓眼睛離她只有一指長的距離，璀璨得如寶石。像貓眼。下一刻，那雙眼猛地靠近。

    李少卿昏倒在地。

    “啊啊啊??！”李少卿從床上驚叫著醒來。嚇死了，是場夢啊。

    她擦著汗，披上外袍，出了門。遙遙有喪樂。

    “這是怎么了？”她問。

    “寧家少爺在小李大人的棺槨前自盡了?！蹦凶愚D(zhuǎn)了轉(zhuǎn)眼，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都說是被妖怪剖了心呢?！?/br>
    胡說八道，哪里來的妖怪。明明是我李少卿為了讓有情人終成眷屬、給人指的明路。

    心頭血，也是寧覺自己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