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道歉
三年的計劃縮在兩個月完成,還得要確保在國子監(jiān)繼續(xù)名列前茅。李元卿每天都比前一天要看淡生死。 這幾天寧覺再沒往眼前湊過。偶爾視線交匯,他慌得比誰都厲害,恨不得躲起來。李元卿又能感覺到他經(jīng)常在看自己。 不是,這么怕自己超過他。那他努力的時候就藏著點,不要讓我家老頭知道啊。誰想連晚上也得跟他上小課。 寧府豪門巨室,連少主的行程都藏不住。你家肯定有叛徒啊寧覺,快抓叛徒啊。以后自己偷著學吧。 挨千刀的狗東西。學學學,學得要死了。 李元卿三天加起來只睡了六個時辰。如今怨氣堪比惡鬼。夫子教授的內(nèi)容大多已經(jīng)在家學過,但李新化每晚會檢查課堂筆記,所以李元卿還得聽,認真聽。聽、聽-聽…咚的一聲,李元卿手中的筆掉落到桌面,人已經(jīng)睡著了。 寧覺搖搖頭,示意夫子不要打擾。 很難想象,一個三品高官的孫子,被教成這樣“窩囊”樣子。不近女色不進風月場所,看見貓比看見美女還興奮,抱著不撒手。十年前抱著貓在國子監(jiān)叱咤風云、挾漂亮貓貓以傲諸侯之子,現(xiàn)在十八了,有些同窗孩子都有倆了,李元卿仍不忘初心,一點沒開情竅。 人事也不通,不愛和人來往,也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為人又固執(zhí),認死理。愛翻舊賬。寧覺甚至想不出來,如果沒有李懷遠和李新化,李元卿要怎么在溫都官場活下去。 就憑那張還過得去的臉和才華嗎。 李元卿到底知不知道,若不是寧覺攔著,寧家這十年有多少機會有多少手段教人到底要怎么和寧家人說話。 現(xiàn)在寧覺知道自己一點都不生氣反而覺得有趣、有時就喜歡看人氣得跳腳的樣子是好感。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寧覺起身時桌椅碰撞的聲音喚醒了李元卿。依舊是一副不清醒的模樣,眼睛倒是瞪得圓,李元卿看著空無一人的講臺,看著沒寫幾個字的紙上面一團大墨點,倒吸一口涼氣。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我今天要被打死了。 等會。這個是什么。筆記嗎。李元卿打開被折迭壓在自己鎮(zhèn)紙下的三四張紙。這個字有點眼熟啊,為什么有一張紙的背面密密麻麻全都寫著我的名字。李元卿剛想抬頭問寧覺,人已經(jīng)不見了。 好!很好!不管是誰的,既然寫了我的名字,就是我李元卿的了! 開玩笑的,李元卿對著抄了一遍。把原本放回鎮(zhèn)紙,踏踏實實回家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五日,李元卿終于多了片刻安睡,躲在高個子寧覺身后,也不怕被夫子發(fā)現(xiàn)。 直到李元卿無意中看到寧覺的字,有點眼熟。 我靠。李元卿逐漸明白了一切。寧覺這個該千刀的賤人在玩移花接木的jian計!他的筆記肯定全是假的!他想蒙蔽我,讓我學劈叉!好歹毒的jian計,我這幾天肯定都白背了。 看我不抓你個現(xiàn)成再劃花你的臉。 “哈!”夫子走后,感覺到有黑影攏在自己身上那刻,李元卿張牙舞爪著起身。 寧覺正抬著鎮(zhèn)紙。看著李元卿,不像被嚇到,呆愣片刻后,反而有些臉紅。 “你啊你!” 李元卿奪過他手中的紙,勝券在握般一臉得意地看起來。寧覺眸中藏著笑意,悄悄看了李元卿一眼,‘不經(jīng)意’地靠近了些。 怎么回事,居然都對得上。確實是今日所學。李元卿放下筆記,側(cè)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寧覺,他眨巴著眼睛,一臉純潔。 哈。 原來是這樣。肯定寧覺也是被逼的,他也不想學,所以他懂自己。這人還怪好咧。寧高翰看著油頭粉面的,不想也跟老頭一樣是管的嚴的。 “寧兄。寧兄大義?!崩钤涔笆?,“我近日少眠,頭昏腦漲,無法妥當表達自己的感激和喜悅之情。若有朝一日,你人頭落地后,發(fā)現(xiàn)我抱著你大哭。你需知道這是我感今日之恩?!?/br> 得了便宜還要罵人,站在太子視角,李元卿對寧家、對他這個表弟真應得上那句‘無德不義’。也只有那樣占盡優(yōu)勢高高在上的人才能不痛不癢地指責受害者那報不了又忘不掉的仇。 李元卿時刻記得,寧家,是南國的禍根,是李家的仇人。 “…”寧覺思忖半晌,最終試探著說,“我需代表寧家向你道歉。寧博之事,我前日知曉了,寧家已經(jīng)重罰過了,寧博也不會再出現(xiàn)在溫都。這是旁系二房自己所為,我們先前都不知情?!?/br> 李元卿抬眸細看了一眼寧覺。撇著嘴低頭。 都說若寧家做錯事,只要寧皇后捂著心口朝圣上哭一哭,圣上準會心軟,最后不了了之。李元卿倒是知道是什么感覺了。 不過,紅顏枯骨,區(qū)區(qū)美色,別想誘惑我。 “嗯?!?/br> “此舉相當惡劣,寧家必須道歉、彌補,不過想來李家不屑于…”寧覺眼波流轉(zhuǎn),續(xù)道,“我已經(jīng)安排,在西城免費施粥三個月,并為弱苦人家發(fā)放過冬的被褥和年貨。” “此絕非為釣名沽譽。此舉絕不以寧府名義?!币娎钤涞拿嫔造V,寧覺繼續(xù)補充,“以長生娘娘為名?!?/br> 長生娘娘是長平地方神。寧覺這算是不著痕跡地在捧長平籍的官員。 雖說多少有點怪怪的。寧府也總感覺沒安好心。到底蒼蠅也是rou,能為百姓做點實事多少也得好好說話。 “我替西城百姓謝過寧家了?!?/br> “應該的?!睂幱X嘴角含笑,眸中有光。 “……”還是感覺怪怪的。李元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盯著自己的鞋尖,生硬別扭地首次和他好好地告了個別。賤人突然人了,真讓人感覺不適應。但一時不賤不代表永遠不賤。人和賤人,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 “嗚呼?!迸獯飨嫉睦钤鋵χ淙张e起橘黃色的貓貓,原地轉(zhuǎn)圈,逐漸走遠,“貓貓最好,和貓貓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