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會沒元(終)
只說是家鄉(xiāng)的規(guī)矩,只說是自小媒妁之言,如賀含真。十里紅妝送李會卿出了溫都,去往長平。李府連酒席都不曾辦。 “這下你該放心了吧?!辟R含真看著消失的隊列,瞇了瞇眼,“能睡個好覺了。 “但愿吧?!?/br> 李會卿臘月十六便離開了溫都,轎子里坐的不是她。 進了衛(wèi)州,轎子落了地,蓋著喜帕的大高個新娘被牽引著坐在床邊,房里早已有人等候。 “讓我看看是哪個嬌美娘啊~”李會卿掀開喜帕,笑瞇瞇地看著他,“原來是我們爾嵐姑娘啊?!?/br> “會卿!會卿會卿會卿?!睜枍箵涞剿龖牙?,捧著她的臉狂親,“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就知道你會帶我走?!?/br> 說著說著又掉了眼淚。 “我真以為你不要我了,我真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br> “再哭以后這招對我就不管用了哦?!崩顣漤樖志陀孟才敛磷咚难蹨I。 “對了。有人要栽贓李元卿刺殺太子?!睜枍咕o張地看著她,“我不知道帶我來的那些人可信不可信,沒敢說?!?/br> 一聽便是溫都會那群又瘋又莽撞又Ai抱團的神經(jīng)做的計劃。 李會卿緊皺著眉,掌根拍自己的額頭。她真是傻了,半句話都沒給賀含真透。太平會都覺得南國沒救了,長平在四處點火,溫都肯定要謀權篡位。李元卿忠君,又是能臣,和太平會已經(jīng)是對手了。 “你先跟我走。”她讓他換了件常服。 看到漆木大桌后正在凝眸沉思的李蘭正,爾嵐的臉sE有些不太好。 劍眉星目,氣宇軒昂,眉目間還有幾分儒雅,微微上挑的眼尾昭著風流。長這么好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啊,這就是妹夫嗎?”見到他們,李蘭正立馬起身上前,仔細打量了一眼他,眼中都是滿意和欣賞,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一表人才,儀表堂堂,和你絕配?!?/br> 爾嵐要收回方才他的判斷,并且要道歉。何止是好人,這分明是伯樂。 聽李會卿三言兩語說完后,李蘭正沉思半晌,面sE凝重,卻抬眸笑看爾嵐。 “妹夫初來乍到,還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叫小崔帶你到處看看,給你介紹介紹?!?/br> 這是要支開他的意思。 “會卿啊?!崩钐m正關上門,撓撓頭,真不知道要怎么說起。 “這個計劃可以由上面叫停,但絕對不能是泄露后被b停。我可以告訴李元卿,但這樣,我很可能會被處罰,即使能留,也很可能不再得重用。你想說的是這個,對嗎?” “對?!崩钐m正說,“李蘭中應該還在溫都,我可以讓他去和那邊磋商。但不一定會成功??紤]到妹夫聽到這個消息的時間,很可能已經(jīng)…你得做好準備?!?/br> “做準備,說的是即使會里對我的至親下手,我也不能心生怨懟,不能從此消極。是嗎?” “呃…”李蘭正抿著唇,只剩一字,“是?!?/br> “因為這個計劃,除了李元卿是我的至親外,幾乎沒有問題。所以沒有停止的必要,是嗎?”李會卿的眼眶泛紅,水霧彌漫。 其實是有的,李元卿已經(jīng)識破了這是寧家的借刀殺人計。 只是,此時此刻李元卿已經(jīng)被太平會的人綁架了。刺殺太子的計劃也已經(jīng)失敗了。 “是。”李蘭正說。 李會卿的眼淚應聲而落,她皺著眉,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地面。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她早已經(jīng)做好了犧牲李元卿的準備。她沒那么難受,流淚只是下意識的,只是因為已經(jīng)接受。她能想到李元卿看著自己的喜轎出李府時一定是終于松了口氣,能想到她一定在為她感到高興。 但她,真的早已做好了失去李元卿的準備。 在每個李懷遠和李新化叫她名字的瞬間,在每個她一次次被辜負后看著書房上的題字斂眸嘆息的瞬間。十三年前,陛下親自給她寫下橫渠四句,被JiNg裱、勤擦拭的御字時時刻刻懸掛在她的頭頂,落下如枷鎖鐐銬般的黑影。 含元殿伸出的觸手已經(jīng)牢牢抓住了她的靈魂,國子監(jiān)在那十年無時無刻不在收緊那條勒得她流血的鐵鏈。 船大難掉頭。她的靈魂已經(jīng)滲進了含元殿,就算Si,也不會是因為其他。 只會是因為含元殿。 怨不得其他人的。 李會卿會替她報仇的。 “會卿,會卿。你沒事吧會卿。” 李蘭正看著捂著自己的心口,扶著桌邊,一一點點蹲下的李會卿,神sE緊張,語氣焦急。 她深皺著眉,指甲掐進桌腿,額上和背后冒出密密麻麻的汗。她好慌,好難受,心臟像被毛巾一樣正在被人擰緊、榨出汁Ye。 ‘當初第一眼我只看見了李元卿。她靈魂中有令人難以言說的材料,讓我總覺得,我會在某一日以相當慘烈的方式會失去她?!?/br> 舊到如前世的記憶里,賀含真的這句話不知從哪翻涌而出。 李會卿幾近跪在地上,低著頭,汗止不住的流。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血Ye中噴薄而出,好像自己在墜入無間深淵,又冷又熱。她捂著自己的心口,顫抖著。 咯噔一聲。 李元卿贈她的蝴蝶簪從發(fā)間跌落在地,純白的銀在墨青sE的磚上猶如一道月光。 ‘我小小的蝴蝶,要飛向光明的遠方了?!χf。 “元卿?!崩顣涠叨哙锣碌厝炷倾y簪。 指尖碰觸到蝶翅尖的那刻,從內(nèi)臟泛起的劇痛如cHa0拍岸,再無法抑制,鮮血從她口中灑落在銀簪上。 ‘我小小的蝴蝶,要飛向光明的遠方了?!?/br> “元卿?!?/br> 李會卿再無力支撐,昏倒在地。垂落的手搭在銀蝶上,一半的蝶翅落在Y影下。 ‘我小小的蝴蝶,要飛向光明的遠方了?!?/br> 這句話回蕩在李會卿此生無數(shù)個夢里。她再不敢見賀含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