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他在聽。 這個念頭讓她莫名其妙緊張,在浴桶里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但是幸好,虎崽開始說話了。 “師尊,明鏡齋那邊說后山的劍陣出了一點問題,需要師尊去修補……” 他的語氣很平淡,就是平日里說話的感覺。 可是,玉浮生是個聲音很好聽的異性。就是擁有小說里面形容的那種“低沉磁性”的音色,響起來的時候,莫名有點讓人耳朵麻麻的。而且不是那種很正派的嗓音,天生帶著點危險感。 尤其是現(xiàn)在,沙啞低沉,仿佛被水汽傳遞著,就響在了耳邊。 她突然間覺得聽著他在外面說話,洗澡的時候麻麻的,很沒有安全感。 突然,他停頓了片刻,因為里面?zhèn)鱽砹藝W啦啦的水聲。 莫名其妙地,她明知道他看不見,還是躲在了屏風后換衣服,直到穿戴整齊,她才松了一口氣,慌慌張張地想要離開浴室。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隔著窗戶,徒弟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驚慌。 突然,徒弟在窗外垂下了眸子。 微微偏頭看向了里面。 那種危險又磁性的嗓音響了起來: “師尊,洗個澡而已,緊張什么呢?” 姜貍差點在地上滑一跤。 …… 出關(guān)的第三天。 姜貍?cè)バ藓笊降膭﹃嚵?,離開的時候,被劍氣劃傷了小腿。 姜貍沒打算告訴徒弟,準備背著他,悄悄在夜里自己涂點靈藥就算了。 姜貍這點小心思卻沒能瞞住徒弟。 她才剛剛到刑堂,正在翻卷宗的徒弟就聞到了血腥味。 他的視線立馬犀利地掃向了姜貍的小腿。 修真界的打打殺殺的,哪可能沒有點磕磕碰碰?所以親人之間互相照顧、幫忙處理傷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姜貍磨磨蹭蹭、不肯告訴徒弟,是一個很離譜的原因:她不想在徒弟面前把褲子卷起來。 姜貍從前很喜歡逗徒弟,仗著自己是師尊,最喜歡看虎崽耳朵發(fā)紅的害羞樣子——尤其是他長大了,總是一本正經(jīng)的,姜貍就更喜歡這樣逗他了。 那個時候,姜貍眼里的徒弟就是小時候的那只小虎崽,一逗就炸毛,她最喜歡在他面前擺出師尊的長輩架勢,嘲笑徒弟害羞。 現(xiàn)在,姜貍終于意識到了徒弟是個異性、是個男人了。她開始感覺到不自在了、覺得別扭了,但是有句話叫做天道好輪回—— 徒弟把卷宗放在桌上。 他陰惻惻道: “姜貍,你自己把裙子卷起來,還是我親自來?” 姜貍:“……” 她和徒弟對峙了一會兒。 徒弟開始拿茶水洗手了,那雙如玉的修長手指挨個擦干凈。 徒弟開始戴上手套了。 他抬眸看她。 姜貍磨磨蹭蹭地把長靴蹬掉,把裙子卷了起來。 她嘀嘀咕咕:“只是一點擦傷,大驚小怪做什么?” 結(jié)果他掀開一看,是一道被劍氣刮出來的一掌長的血口子。 他深吸一口氣,抬眸看著姜貍,非常危險地微笑反問:“擦傷?” 姜貍立馬不吱聲了。 她的小腿被徒弟按在了他的膝蓋上,他一只手鉗制住了她的腿,避免她亂動,一只手去拿靈藥。 意識到徒弟是個異性后,姜貍覺得這個姿勢特別不妥,她想要縮腿又被他冷冷地、警告地叫了一聲“姜貍”。 ——小漂亮竟敢大逆不道地警告她,但是現(xiàn)在這個姿勢,她的氣勢弱了很多,她只好老老實實地踩著他的膝蓋。 靈藥火辣辣的觸感,讓她控制不住吸了一口冷氣。 他下意識在傷口上吹了吹—— 就像是小時候姜貍做的那樣。 這個舉動做完了,兩個人都有點發(fā)愣。 他回過神來,立馬拉開了距離,問她:疼不疼? 她結(jié)巴了,說不疼、不疼的。 她呆呆地看著徒弟,等到他和她說了一大堆,讓她不要碰水、記得換藥的事情之后,她才反應過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哦哦、好的。 姜貍走神了好久。 直到正在收拾東西的徒弟,漫不經(jīng)心地提醒了一句——他問她是不是很喜歡這樣踩在他膝蓋上? 姜貍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自己的腿:徒弟已經(jīng)包扎好了很久,但是她一直在發(fā)呆所以沒有放下來。 她立馬嗖地把腿縮回了座椅里。 姜貍尷尬地不知道往哪里看,只好假裝去看風景。但是視線總是忍不住往徒弟的身上飄。 突然間,她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平日里,徒弟是有點潔癖的,手上沾點灰都要洗好幾遍。 但是此時,他的衣服上卻有個皺巴巴的腳印,在那整潔的衣物上顯得很刺眼。那個印記在徒弟身上,看上去既突兀、又明顯。 姜貍看了一會兒那個印子,想要問他干嘛不整理一下? 但是在他的視線帶著點困惑飄過來的時候,她立馬嗖地移開了視線。 …… 窗外雪花飄落,屋內(nèi)燃燒著噼啪的炭火。 徒弟把果盤零嘴推給她,還貼心地從書架上精準翻出了本禁書給她打發(fā)時間。 姜貍從前不覺得有什么,畢竟,徒弟是個小屁孩,她可是他的師尊; 但是現(xiàn)在,她突然間坐立難安了起來。 她有點不好意思在徒弟面前看了。 姜貍決定看點正經(jīng)東西。 她瘸著腿單腳跳到了書架邊,翻了半天——刑堂還真的沒有幾本正經(jīng)東西。 姜貍正要離開,突然間,從書架上發(fā)現(xiàn)了自己之前經(jīng)??吹膸妆拘念^好有被翻看的痕跡。姜貍自己都閉關(guān)半年了,誰翻看過呢? 姜貍順手拿出來一翻。 妖精打架的畫面旁,是一行遒勁的筆跡。 姜貍:“……” 姜貍驚悚地看著對面煮茶的乖巧徒兒,這種做筆記的方式還是姜貍教給他的。 ——但是他為什么要在這種書上寫批注??! 姜貍刷地臉紅了。 她活見鬼似地把書塞了回去。 …… 姜貍覺得這個關(guān)還不如不閉。 閉個關(guān)出來,她終于發(fā)現(xiàn)徒弟是個異性了,而且還可能有著某種狼子野心、對她圖謀不軌,姜貍失去了平常心。 她怎么在心里念臭小鬼都沒用了。 她變得疑神疑鬼、一驚一乍。 而且很多事情都變得曖昧了起來。 洗澡曖昧、看書曖昧。 就連牽手也很曖昧。彼此的體溫傳遞,十指連著心,又互相扣在一起。他的體溫高一點,她的體溫低一點。她的手指輕輕動一動,都像是在撓他的掌心。 對視也很曖昧。吃飯也很曖昧。打傘也很曖昧。 親人和情人,只差了一個后鼻音的距離。各自待在安全線之內(nèi)的時候,只覺得這些日常平淡如水;但一旦跨過半步,一切就變得驚心動魄。 她以為自己可以明察秋毫,抓到徒弟的小辮子,去分辨那個到底是雪花、還是帶著徒弟身上寒氣的吻。 但是顯然,姜貍好像先變得有點奇怪了。 ——逃避可恥但有用。 姜貍借口要幫大師姐看賬本,要求加班,賴在大師姐身邊不走了,經(jīng)常在深夜才回望仙山。 徒弟當然發(fā)現(xiàn)了姜貍的變化。 但是對于玉浮生而言,他現(xiàn)在很有耐心,師尊的身邊沒有其他人,又并非對他沒有任何反應,他保持適當?shù)木嚯x,給她一些空間也未嘗不可。 …… 這天夜里,姜貍踩著夜色回來。 她鬼鬼祟祟地在望仙山的門口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徒弟不在院子里等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本來是平平無奇的一個晚上,但是突然,她聽見了徒弟的房間里,傳來了一聲古怪的喘息聲,姜貍渾身一個激靈。 她放輕了腳步,很害怕撞破什么奇怪的場景。 ——本來,這也沒有什么,人之大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