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紅色。 入目的皆是紅色。大片血水在地上流淌,蔓延到修士們的腳邊,分不清鮮血的主人究竟是自己的同僚,還是攻入的敵人。 耳邊是不絕的兵器相撞之聲,劈里啪啦,吵得人頭疼。 辛霍率先落地,暮云等人緊隨其后。茫茫人海之中,沾了一身血水的鹿天門掌門發(fā)現(xiàn)了他們,躲開血影樓殺手攻擊的同時對他們略一點(diǎn)頭。辛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拔劍出鞘,與血影樓中人對戰(zhàn)。 血影樓派來的人數(shù)并不多,但每個都是個頂個的高手。交手后便知,每一位境界都在元嬰之上。 而鹿天門修為高強(qiáng)的弟子都已隱世或出去游蕩,早已外強(qiáng)中干。更何況,連他們的掌門也才入了還虛境罷了,又如何能敵得過他們? 辛霍也認(rèn)清了這個情況,下意識皺了皺眉。 當(dāng)世四大派:南有鹿城,西立齊云,北境落雪,東沿滄海。倘若缺一,必將天下大亂。 他想起啟程前虞庭松單獨(dú)發(fā)給他的傳音。 虞庭松道,他已將齊云山全數(shù)命脈盡托他手。作為齊云山內(nèi)修為最強(qiáng)的弟子,此戰(zhàn)就算不勝,也定不能讓鹿天門亡,必保他們得以延續(xù)。 可現(xiàn)在...... 已經(jīng)加入混戰(zhàn)一個時辰的辛霍意識到雙方實(shí)力之懸殊,暗自懊悔自己的輕敵。他瞇了瞇眼,開始思考應(yīng)對的方法。 打斗間,他瞥見不遠(yuǎn)處的司鶴,忽然福至心靈,心生一妙計。于是他蓄力傳音給幾米開外的司鶴:“速來助我?!?/br> 司鶴講義氣且有效率地幾劍掃開兩人間的阻礙,幾個跨步過來。長時間的打斗使得他語氣帶了三分焦躁:“作甚?” “這樣下去不行?!毙粱艚o他遞了個眼神。 憑借兩人幾次交手生出的默契,司鶴看出辛霍的意思是讓自己為他護(hù)法。他二話不說,挽了個劍花,筆挺地站在辛霍面前,誓要為他擋下所有迎來的攻擊。 辛霍與司鶴一戰(zhàn)成名,許多人都知他倆是何人物,血影樓也不例外。 離他們二人最近的面具人提刀沖來,掀起一陣狂風(fēng)。黃色的沙土被裹挾著,在短短的距離中化為無形的利刃,在司鶴的手臂上劃出幾道劃痕。 司鶴抬頭,迎面而上。 作為時間系傳人,司鶴與人對戰(zhàn)時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在別人眼中快到看不清的招數(shù)放在司鶴面前,都像被放慢了動作,一舉一動都清晰可見。因此僅僅靠體格一術(shù),司鶴彈指可破。 看見對方用二指夾住自己的刀刃,面具人露著的一雙眼透出驚訝的神色。雌雄難辨的聲音森然傳來:“有意思?!?/br> 說著,他一掌推出,十尺高的火焰陡然從他身后燃起,而后穿過他向司鶴與辛霍燒來。而面具人自己,毫發(fā)無損。 司鶴一劍砍出,卻也只是削減了一些火勢。 慌亂之中,他蓄積靈力,立目喊道:“止!” 巨型赤火被定于司鶴一寸之前,不再前進(jìn)。豆大的汗滴從司鶴額間低落,打到他的長劍上。 面具人嘻嘻笑著,語氣充滿愉悅:“去。” 話音剛落,本來靜止不動的火焰又緩慢挪動,向著司鶴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看著近在咫尺的火焰,灼熱的溫度也穿過肌膚,燙得司鶴顫了顫。 他忍不住對著身后一副安然睡樣的辛霍求救:“快點(diǎn),我要堅持不住了!” 辛霍忽然睜開雙眼,提起身旁的劍飛身而出,口中念念有詞:“天樞。” 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赤火在馬上燒到司鶴的瞬間靜止,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司鶴松了口氣,緊皺的眉頭松開,連忙退了幾步。 辛霍向前一步:“天璇?!?/br> 火焰迎風(fēng)顫動幾下,竟有往來的方向燒回去的趨勢。 面具人玄鐵之下勢在必得的表情開始松動,周身逼出駭人的低壓。 “天璣,天權(quán)?!?/br> 火勢更大,變?yōu)榉讲诺臄?shù)倍。它熾烈的溫度順著大地蔓延到每個人的腳下,激烈的戰(zhàn)場沉寂一瞬,所有人都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有的人因?yàn)榛仡^看向這邊而被對方攻擊受傷,立刻斂了心神,繼續(xù)迎戰(zhàn)。 “北斗七星1訣能有多大威力?”面具人嘲道:“別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br> 狂風(fēng)之中,辛霍恍若未聞。他頂著重如千斤的威壓,強(qiáng)忍著五臟六腑被擠壓的不適,咬了咬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玉衡,開陽......” 看到辛霍唇邊溢出的鮮血,面具人幸災(zāi)樂禍,笑得更開心:“接下來要我?guī)湍阏f嗎——搖光?!?/br> 搖光是北斗七星訣的最后一環(huán)。 司鶴站在一旁,面露憂色。 正如面具人所說,北斗七星失效短,威力也沒有強(qiáng)大到一舉殲滅所有血影樓殺手的程度。辛霍此時不過聚靈后期,強(qiáng)入元嬰境使出北斗訣,能不能殺敵一千另說,自損八百是一定的了。 所有人都覺得辛霍走了一條死路。 卻見辛霍勾唇抬起手,大拇指抹去唇邊的血。在眾人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時,他俯身將沾上血的大拇指印于地面。 一道白光自血印而出,以血印處為“搖光”位,呈北斗七星相連的舀酒斗狀2向火焰初延伸。 剎那間,巨大的火焰從中間展開,以屏障模樣從辛霍和面具人中間將他們隔絕開來。 “召,十二地支3?!毙粱籼Я颂掳?,聲音冷道。 流動的火焰凝滯,綿延不斷的火光中緩緩走出不屬于塵寰的巨型生肖4,前為六畜5,后為六獸6,足有十二只。 得意洋洋的面具人被駭?shù)猛撕笠徊?,隨后二話不說,拔刀沖來。站在最前方的天馬感應(yīng)到殺氣,對空長吁了一口氣,也向著面具人跑去。 電光火石間,兩人相撞處發(fā)出巨石落地般的轟響。 司鶴甩袖揮開令他睜不開眼的塵土,輕輕咳嗽幾聲,瞇著眼觀察戰(zhàn)況。方才一副勝券在握模樣的面具人已然跪倒在地,而沖上前的天馬不見蹤影。 顯而易見,每一只生肖只能對戰(zhàn)一次。但僅這一次,足以消耗對方大半功力。 血影樓另外幾人瞥見此狀,火速趕來,也與生肖對戰(zhàn)。結(jié)局就是每個人都以失敗告終。 面具人喘著氣,下達(dá)命令:“走。” 幾人瞬影消失于視野中。 ———————————————— 長達(dá)月余的戰(zhàn)爭讓鹿天門弟子與前來支援的弟子們精神緊繃,時刻提防危險的降臨。如今血影樓殺手當(dāng)眾逃走,大家終于得到片刻喘息。 鹿天門現(xiàn)任掌門于老特地騰出幾間屋子供齊云山道士們歇腳。年過半百的掌門充滿歉意道:“如今這已是鹿天門能騰出最干凈的房屋,望諸位小友莫要嫌棄?!?/br> 暮云和辛霍面面相覷,眼神瘋狂交流。 終于,暮云的擠眉弄眼下辛霍妥協(xié)了,開口對于老道:“不必如此麻煩,我們在外露宿便好?!?/br> 于老搖頭:“萬萬不可。若是沒有諸位,我鹿天門怕是要在今日亡了。怎敢讓諸位風(fēng)餐露飲?” 對方已經(jīng)說到這步田地,他們也不好再推脫,便應(yīng)下了。 于老安頓好他們準(zhǔn)備離開時,忽然回過頭:“辛小友,莫怪老夫多問。這北斗七星訣并不是道家至高秘法,你是如何將其發(fā)揮今日之威力的呢?” 本要邁入屋中的暮云聽到這句話,收回了伸出的腳。 辛霍太陽xue跳了跳,沉默地與于老對視。 空氣中彌漫著肅殺,出于各人的壓迫在rou眼不可見的地方發(fā)散。 “小友切莫多想,”感覺到氣氛不對的于老露出友善的笑意:“老夫并非想要打聽齊云山機(jī)密。實(shí)乃今日之景前所未見,想要向小友討教罷了?!?/br> 暮云打著哈哈,從不遠(yuǎn)處向他們走來,一把摟住辛霍的脖子:“于老多慮了,我這兄弟腦袋一根筋,哪能多想啊?!?/br> 辛霍看了暮云一眼,隨后順著他給的臺階下:“此乃師父虞老所傳,是齊云山獨(dú)家密學(xué)?!?/br> “原來如此?!庇诶宵c(diǎn)點(diǎn)頭,笑出聲:“那便不打擾了。” 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確認(rèn)于老已經(jīng)走遠(yuǎn)后,暮云收回自己的手,看向辛霍的眼神透著驚訝:“還獨(dú)家密學(xué),師弟,你這謊話現(xiàn)在是信手拈來啊。” 他是知道辛霍靈根一事的。 辛霍白了他一眼,道:“睡了?!?/br> 隨后幾步踏入分給自己的房屋,“砰”地把門關(guān)上了。 暮云站在外邊搖了搖頭,隨后抬頭看向天空。漆黑的夜幕中點(diǎn)綴了密密麻麻的閃星,美好得像是鹿天門從未遭到屠戮。 ————————————————— 躺在踏上馬上就要入睡的辛霍耳邊傳來司鶴的聲音:“喂。” 辛霍:...... 得了,這下睡不著了。 他睜開眼,緩緩坐起身。 司鶴的聲音再次傳來:“喂,你醒著嗎?” “睡著也被你吵醒了?!毙粱魶]好氣道。 “哦。”司鶴毫不在意,對于自己大半夜擾人清夢一事毫無自覺,且豪不愧疚。 半晌等不到司鶴的下文,辛霍起床氣噌地一下冒起來,劍眉擰著:“你有事?” 那邊沒了動靜。 辛霍伸手抱頭,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怒吼的心情。憤怒的情緒在心肺及喉嚨間翻涌,辛霍用了半炷香時間才抑制下去。 而司鶴好像真的只是單純想問辛霍睡沒睡。 心情勉強(qiáng)平復(fù)了的辛霍躺了回去,再次闔眼。與此同時,司鶴猶猶豫豫的聲音再次傳來:“呃,那個......” 辛霍睜開眼,瞪著天花板,正要罵人,邊聽司鶴那邊接著道:“你加強(qiáng)北斗訣威力是靠你的血嗎?“ 第16章 八卦陣 謹(jǐn)記虞庭松囑咐的辛霍毫不猶豫地否認(rèn):“不是?!?/br> “不可能,”得到辛霍回應(yīng)的司鶴一改方才唯唯諾諾的語氣:“我看到了,你就是用唇邊溢出的血代替搖光位啟動陣法的?!?/br> 辛霍皺眉:“你不睡覺就是為了說這個?” 坐在樹下精神抖擻的司鶴抿唇噓聲,忽然想起現(xiàn)在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了。他這舉動,確實(shí)是很失禮。 他很快又傳音給辛霍:“對不住,但你練邪術(shù)之事我會替你保密的?!?/br> 邪術(shù)?